第14章 师诗,把手给我。
临卿感觉到后背空了,回头看,师诗右手撑地,半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是刚刚受伤了吗?”
师诗闷闷的“嗯”了一声:“腿上有伤。”
临卿挥着镰刀,想转身扶师诗起来,可后方失去师诗,自己也难以脱身了。
“让你说中了,可能今天真的出不去了。”
临卿苦笑。
“黄泉路上有个伴不好吗?”师诗反问。
临卿笑了一下。
“别那么说,你猜这些藤蔓到底想干嘛?”
“按照肖小哥哥说的,这些藤蔓应该是会把我们拉走。”
“只要不是‘就地解决’,我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师诗笑了一下,打击的话还是没说口。
临卿真的是太乐观了些。
这时,一个不注意,一条藤蔓缠到了临卿握刀的右手,活动空间开始逐渐受限。
“师诗,把手给我。”
临卿向师诗伸手,等她回应。“我们两个不能被分开,就算被拖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临卿说的很有道理。
师诗抬头,努力把胳膊往临卿身边伸,临卿一把抓住师诗的手,两人没有继续反抗,只是握在一起的手,更加用力。
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分开,绝对不能!
这些藤蔓好像有认知一样,猎物已经成功制服,数量就不再增多了。
只是缠着两人手脚的力度越发强了起来,临卿更加紧紧地握着师诗。
师诗手上有不少旧伤疤,触感粗糙,没有想象中的细腻。
临卿的手很大很暖,师诗手被握着,心跳跟着加快了,一部分是害怕,另一部分是因为紧张。
两个人狼狈地被控制在地面上,就像被网起来的鱼。
藤蔓试探着拖拽了一下,感觉到了重量,要开始收网了。
猛地一个力道加上来,拽的两人猝不及防,师诗下意识紧紧握住临卿的手。
“可能要被拖拽一段距离。”
缠在两人身上的藤蔓像是没了意识,不再收紧蠕动,如同普通绳子一般,只是力道还是很紧。
师诗本来是面朝大地,被拖拽时,临卿用力把师诗翻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临卿背部着地,怀中抱着师诗的状态。
师诗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临卿身上。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师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乖乖趴在临卿身上,让两人都更好受些。
师诗的脸正靠在临卿的胸口,怪有安全感的。
二人被拖过的地方,有红色的血迹。
“你背部受伤了。”
“皮外伤。”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保护她。
“我压着你会增加你的负担的。”师诗对临卿说。
“没关系,女孩子不一样,身上不能留疤。”
师诗心里突然有些感动,脸上有些潮红:“哦。”
师诗不再说话,怪没出息的,人家随便一句话,就不好意思了。
被拖拽的过程,两个人没少撞到障碍物。
首当其冲的是临卿,要么是树干,要么是石头,有的时候还有一些带刺的草。
有一次,临卿的肩膀撞到了树上,那声音,像是骨头撞散了架子,听着都能感觉到疼。
过了一会儿,拖拽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临卿抬头想看清前方的状况,探求减速的原因。
临卿捏了捏师诗的手,让她快看。
看藤蔓靠近的方向,是一个像漩涡一样的地坑,很小的一个口,周围全是流动的泥巴,所有的藤蔓在这个开口处聚拢,慢慢地缩进口中,像被吸进去一样。
密密麻麻的藤蔓,看的师诗很不舒服,胳膊上起了好多鸡皮疙瘩,看到那些流动的泥巴,也有些反胃。
“看来地下有一个洞,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等会可能会掉进去。”
师诗点了点头。
“把眼睛嘴巴闭紧,闭气。”
这是常识,一旦泥沙堵住口鼻,不能呼吸,人可能直接就没了。
快要到开口处时,为了避免窒息,临卿把师诗的面部往自己身上按,自己也紧闭双眼,把鼻口的位置抵在师诗头上。
虽然鼻子上嘴边,全是头发,但也好过全是沙子。
师诗感觉到了临卿手上的力量,还有头顶上湿热的呼吸,心跳的更快了,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本以为师诗会叫出来,可掉下去的一瞬间,怀里的人什么反映都没有,像个乖巧的洋娃娃一样,老老实实地任自己抱着。
临卿设想,掉进去之后,可能会从高空跌落,如果离地面距离太高,说不定会直接摔死。
如果那样,那就是命了。
万幸的是,洞口下面不是地面,而是一潭水。
两个人齐齐跌入水中,师诗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会掉入水中,呛了一口水。
掉入水中之后,临卿闭气拉着师诗把头浮上来。
地面上,洞口开始慢慢变小,从最外圈开始,泥浆流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最后不再流动,直到凝固,变得跟其他处的地面一样。
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藤蔓,也不再动弹。
一切都平息了下来,就像刚刚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经过洞口时,两人身上黏上了好多泥浆,掉入水中之后,全都被冲洗掉了,只有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残留些。
身上的藤蔓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凶了,在水中泡了一遭,只剩几根松松垮垮地搭在两人身上。
临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什么都看不到,漆黑一片,有些不适应。
低头看了一眼师诗,隐隐约约能看出脸的的轮廓,白皙清冷。
“你还好吗?能游吗?”
这里空间很大,回音荡来荡去,重复着临卿的话,有些阴森恐怖。
师诗没有回应,身上却发抖,怀中的女孩,大概是不能游了。
临卿拉师诗进自己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师诗的后背,就像对肖小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会出去的。”
然后一只手带着师诗,另一只手划水,向岸边游,整个洞内只剩下了水声,还有一阵阵的回音。
慢慢适应了黑暗,可以微微看清周围的事物,凭直觉寻了一个方向,一直游,只要这水是有边际的,就一定能上岸。
果然,没过多久,水渐渐浅了,能够触底,怀中的人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岸边就在前面。
上岸之后,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师诗只站在一边,不动。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有些。”
“是刚刚伤到了吗?”
黑暗中,临卿看到师诗对自己摇了摇头。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我有点不太喜欢待在水里。”
“你怕水?”
师诗沉默,情绪稍稍有了些缓和,发抖的状况也好了佷多,坐到临卿旁边。
“在部队的时候,出过一次任务,我们一共四个人,协助缉毒警察抓一个毒枭,那个毒枭叫广岛,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时收到的情报是对方故意散出的,是假情报,我们四个人都进了圈套,然后广岛想把我们留在身边,让我们跟她干。”
师诗呆呆地看着前方,目无焦距,头上身上往下滴水,临卿静静地听着,师诗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像是加了音效。
“我的战友们,也包括我,没有一个人有加入他们的意思,广岛把我们关在了水牢中,只有脖子以上能露出水面,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可能这次任务我们四个都回不去了,广岛不会让我们有离开的机会的。”
“有的时候,她闲得无聊,就会一个一个地把我们带出去,陪她玩游戏,每次我的战友再回来,都会浑身是伤,衣服上都是血,然后被广岛的手下像扔玩具一样扔回水牢。”
没想到师诗有这样的经历,也没想到师诗会把这些都同自己讲。
“别想了。”
师诗苦笑:“可能不说,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吧。”
是啊,如果出不去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师诗无数次做过那样的噩梦,梦见自己在水牢中,梦见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地死在自己的身边,漂浮在水中,也找过了心理医生,不知道是心理医生的治疗真的奏效了,还是时间的力量太强大,让这些回忆慢慢地淡出了自己的生活,很少再想起,有的时候师诗会跟自己较劲,会去游泳去做一些水上的运动,去克服这种心理障碍。
最后决定定居在海边,天暖的时候可以经常去水中玩。
今天毫无心理准备地掉入水中,呛到了水,就像曾经被按在水里一样,同样是窒息的感觉,那个场景再一次出现在师诗的脑海中,战友们浑身是血,漂在水面,像是压在胸口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也许时间真的是治愈良药,伤口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愈合,然后结痂。
然后突然有一天,伤口被撕开,再次血流不止,过往的努力,顷刻间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