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相
医院里,刚苏醒的樊妈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医生很激动,说那是医学上的奇迹。
穆清尘对医学奇迹并没有多大兴趣,她只知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樊妈刚醒来,身体极其虚弱,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平静的躺在床上吸氧。
她守在一旁照顾。
她太累了,这几天总共睡眠不超十小时,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覆在自己手背上,她惊醒过来。
樊妈空洞的眼睛里附着着一层水雾,应该醒了好一会儿了,氧气面罩下,她的嘴一张一合,艰难的想要说话。
穆清尘紧握着她的手,微微起身,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她微弱的话语。
她说的极其艰难,泪水都从眼角流了下来。
她说:“我苦命的孩子,钰儿给你留了东西,在床——”
话还彻底说完,樊妈头垂了下去又昏迷过去,她立马喊来医生,医生说是正常情况,病人太虚弱了。
可樊妈的那句话还萦绕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给你留了东西···
她有那儿的钥匙,也一秒钟不能再等。
房子里长久无人居住,落了很厚一层灰尘,她无所顾忌冲进樊钰房间,在和床有关的所有家具里翻找起来,在床头柜里翻到一本日记本。
她拎着一角抖了抖灰尘,又吹了吹封面。
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可字迹还清晰可见,她迅速翻到有字的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
月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原谅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明天要陪你去扫墓,看望阿姨,我彻底意识到生命是有尽头的,死亡是生命的终点,它的期限很短暂,短暂的让人来不及看清世界的全貌,我不害怕死亡。可我害怕自己和世界说再见的时候,还有很多遗憾,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我不得不恨上天的不公,几个月前我拿到胃癌确诊书,我真觉得天塌了···
可我慢慢的接受了我不得不死的事实。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留有遗憾,我想你成为我的新娘···
最近一个月,我总是看到一辆车子,在姜川是不多见的,他的出行很规律,我不知道它还会待多久,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如果我不是死于病魔而是死于一场车祸,那个有钱的车主必然不会少了赔偿,你和爸妈我也能稍稍放心了,这也算是我死得其所了。
一切都盘算好了,等待最佳的时机,我就会出手。
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你,原谅我天不假年,我会在天堂看着你,你要幸福也要快乐。
穆清尘看完这段话,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她动作迟缓的杵着膝盖滑坐在地上,头就那样随意的搭在床头柜上,像一堆报废的机器。
人的一生中总是有许多充满戏剧的时刻,它像天黑前的最后一道光束,被扔到遥远的深渊中,在所有光明的世界里,不复存在的意义。
它短暂而漫长,光明又黑暗,它推着你的步伐走向生命尽头,这样的时刻过了便过了,过不去也还有下次机会。
樊钰的死是一次,她就像黑暗里追逐着光圈的猫,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次又是一次,她累了,真的累了,她不想清醒,就想呆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想出来。
清晨的光透过窗格形成一道道黑白相间的光束,穆清尘偏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夜没有合眼。
她撑着床沿艰难的爬了起来,都没抖一抖身上的灰尘。
她随手关起门,眼前一黑出现重影,她手撑在门上定了定神,头脑中的沉重感有所缓解。
可刚刚要迈步离开,晕眩感加重,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她太久没吃东西,没喝水,没睡觉,终于撑不住了。
不远处一直守着她的男人,终于承受不住,从阴影中跑了出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穆清尘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她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星辰般璀璨,又像黑洞一样勾魂摄魄,使人深陷其中。
张宁懿看着怀里的人,繁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墓地相遇后,他没离开,看着她,自己才能安心,夜里看着她风风火火冲出医院,也跟了过来,在这儿守了一夜。
他不允许她有事,一丝一毫。
···
姜川某处别墅里。
女人已经昏睡了两天,男人守在床前,宽厚的大掌握着女人的手,指腹的薄茧轻轻抚摸着女人光滑的手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微微出神。
他曾经的时光中,从未感到过孤独,遇到她之后就生出了这种感觉,她离开以后,这种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有孤独的时刻在他脑子里快速闪过,恐惧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最后落在床上昏迷的女人身上,他无法在没有她的世界里苟活。
孤独定格在她离开的那个春节。
她从姜川离开,回了一趟京都,回去搬家,她很快把紫云阁的东西收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像过境的狂风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那次,他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过节,可蚂蚁啃噬心脏般的孤独感折磨着他,折磨的他快要发疯。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灯没开,屋里唯一亮的是若隐若现的烟头。
屋子里到处是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可他一眨眼,她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宁懿的思绪被一道炙热的目光带回现实,穆清尘的眸子里满含挣扎,是海啸来临前海面之下的暗涌,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所有的情绪都可以掩藏在平静的面色之下。
只有张宁懿知道,她掩饰的多么失败,他想看着她,戳穿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不忍。
他慢慢松开自己紧握的手,说:“好好休息”,他知道她不想见他,不想面对他,那他离开就是。
“为什么”,穆清尘问。
她看着床前的背影,轮廓分明,微偏的头在光影作用下形成一道优雅的弧度,她爱的,恨的,都是他。
张宁懿在床前顿了一会儿,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原本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只剩一句,“你懂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反抗,为什么隐忍。
你,是我唯一的不忍。
张宁懿抬起脚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