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重逢
张宁灏抬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香气四溢。
都说美人勾魂,轻则时时惦念,重则入你梦境喝你骨血。
穆清尘这样的蛇蝎美人更能勾魂。
张宁灏放下茶杯,起身朝着美人走去。
他来到美人身后,长臂环住她的腰际,把她圈入怀中,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问,“想什么呢?”
穆清尘悠悠转身,身体前倾倚在他身上,她手肘杵在他肩头,纤细的指尖轻轻的绕着他的耳廓,脸上笑容潋滟,她轻轻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想,怎么弄死你”,那声音轻若游丝,却硬生生让张宁灏打了一个冷颤。
张宁灏垂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唇上,那唇峰微微上翘,仿佛永远不落的月亮,鼓鼓的唇珠是诱惑人的毒药。
他轻笑了一声,扶着她的腰推开一定距离。
穆清尘慢慢收回她的手,嘴角的弧度成了狞笑,说,“你是聪明人,别做傻事——”。
说完,抬脚要出去。
“等等。”
后面的声音让她暂停了脚步,她没继续走,也没转身。
张宁灏也没转身,玻璃里的倒影告诉他,那女人没走。
张宁灏:“我们的计划到最后一步了,想清楚了??”
穆清尘一生中有过很多艰难抉择的时刻,她几乎没有犹豫过,她清楚,当断不断其意自乱。那些幽暗的时光最终会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光明会战胜黑暗,这个决定呢?她不清楚它带来的光明还是黑暗。
“清楚。”
片刻分神后她作出回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张宁灏甚至看不到她表情,她背对着他,也背对着现实。
她在逃避。
“清明节到了,我去看看故人。”
“回来再说”
空气中再次响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累。
穆清尘一回到自己的公寓,就开了电视,也不看,单纯的不想太安静,她现在很怕安静,安静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想到不该想的人,想到不该想的事。
眼睛是爱情的器官,它的主要功能是顾盼和失眠。
穆清尘最近好了很多,她已经不太失眠了,她觉得伤痛已经是兑了水的浓硫酸,慢慢稀释,快要没有杀伤力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前面工地爆炸的声音,听着爆炸发出的火光,冷冷的笑了一下,胜利之中带着苦涩,她成功了,将敌人彻底杀死。
画面一转,一颗子弹快速进了男人的胸口,血渍快速浸染了他身上的白衬衫,犹似雪地上掉落的红梅,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嘴角挂着解脱的微笑,他艰难说,我不欠你了,慢慢倒在地上,眼睛没合上,那双黑眸死死的盯着抢手。
那个女抢手穆清尘,轻轻吹了一下冒着热气的枪口,看着地上的尸体,得意的笑了,那笑容真是狰狞可怖。
“不要····”,穆清尘从睡梦中弹坐起来,右手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服,全身都在冒汗,止不住颤抖,眼泪无意识的挣脱眼眶束缚,倾泻而下,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污浊的空气,等待思绪清醒。
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长舒了口气,有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幸好,幸好,只是梦。
她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重大安全事故不是自己亲自策划的吗?想他死,不是自己的心愿吗?怎么?又不忍心了?又下不去手了?
她拇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脱去已经湿透的睡衣,倒了一杯烈酒,站在窗前,独自等待天明。
姜川市离瓦良市不远,开车几个小时就到。
姜川的春季来的早一些,处处都已经生机盎然,鸟儿在枝头唱歌,蜜蜂在花间采蜜。
她去看了妈妈。
接着又去看了樊钰,花还是和上次一样,安安静静的靠在墓碑上和他作伴。
她点燃了一根烟靠在樊钰的墓碑前,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她修长的指夹着香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又轻轻的弹了弹烟灰。
她说,快了,你再等等。
她以前不抽,樊钰死后学会的。
她立在那儿,眼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口一口又一口的吸着烟,脚边已经有三四个烟蒂,她手指一松,手里的烟蒂再次落下,她抬起脚尖轻轻碾灭,深鞠了躬,转身离开。
清明时节,扫墓的人熙熙攘攘,总让人觉得扰了逝者的清幽。
穆清尘的目光越过人群与另一个男人相撞。
几个月不见,他一点没变,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周身一片肃杀之气,往哪儿一站,周遭都暗了下去。
他脚边零零散散躺着一些烟蒂,估摸着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能触碰,原则、底线和伤疤,有的伤疤好了就真的好了,不会再痛,有的伤疤过再久也会复发。
张宁懿就是那块永远不会好的伤疤。
穆清尘觉得自己和周遭世界隔绝了,所有的所有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圈,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抹黑影。
他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双眼。
她不敢多看一眼,心跳不受控制、情绪也不受控制,她快速低头垂眸,避开那灼人的视线。
她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不敢往前一步,会绷不住。
这一切看在张宁懿眼里。
穆清尘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和前两天看到的一样。
这几个月以来,江斌代表他全权处理合资公司的事务。
人不在,可穆清尘参与的会议视频他都看了,看着她日渐消瘦,又看着她重整旗鼓,看着她垂眸落寞,又看着她张扬跋扈,看着她,他才安心。
看着她眼中的挣扎、痛苦、不舍、爱意和恨意。
他想,想把她拥入怀中,替她受苦,可苦都是他给的。
他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两人就这样隔空静静的站着,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享受着窒息的安静。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窒息的安静,穆清尘看了一眼,医院打来的,说樊妈苏醒了。
她再也顾忌不了,往出口冲了过去。
经过张宁懿的时候,听他说,“抽烟伤肺,少抽点。”
那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穆清尘一路冲进驾驶室,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在距离墓地一公里的地方,路边停了一辆白色轿车,轿车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引人注目的特别之处是车里的女人,她靠在背椅上,哭的惊天动地。
在听到张宁懿的那一句后,她所有的伪装、坚强、压抑、委屈、挣扎,统统绷不住了,是冲破堤坝的洪水,是喷涌而出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