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记得老祖宗说过一个男人到了一定岁数以后自己就会开窍,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该做什么?人也会逐渐变得成熟稳重,可什么岁数才算开窍?直到我25岁才明白老人家说的开窍是什么意思!
而在一生中有两个我最敬佩的人,影响了我一辈子命运的两个人!
今天我穿上神圣的整洁的军装回家省亲,看到身上的军装我又不禁想起了我那严厉的爷爷,那个外冷内热,有时候调皮可爱的爷爷…心里一股酸楚而想念的心绪涌入心窝,想到了我这辈我们家已经有三代人参军了,而我呢!,是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才能参军报国!这中间的心酸都被我的父亲和哥哥承担了,泪水禁不住的划过我的脸颊。
我一抹眼角的泪水,收拾心情,带上在部队相亲相中的女友,心情十分愉快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在公交车上有个老大爷问我:“小伙子,你父亲是干嘛的?”。我笑着回答:“我父亲曾是一名大巴车司机!”,大爷对着我比个大拇指直言羡慕。
公交车行走于都市之中,看着过往的大巴车,不禁想起我那和善的父亲,影响我一生的父亲,曾经被我伤害过的父亲,以及还有我那位严厉的哥哥,我的好大哥!
我回到家乡天宫村,热情和村里的乡亲们打招呼,有位大娘告诉我,我的亲哥哥已经先来扫墓了,我迫不及待的跑上山腰,在一块田地间,有一座干净的坟头,坟前站着一年青人,嘴角夹着烟,一脸憔悴之色,我感觉心都碎了,这就是我敬爱的大哥王俊,我最最亲爱的的大哥,是他教会了我武术、丰富了我的文学知识,他虽然是我严厉的大哥,在我心中他如同父亲一样伟大;我激动的跑过去,来到大哥近前时看到他头上少许的白发,我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哭了起来,小时候父亲一直忙于跑车和我们两兄弟接触的少,直到父亲离去,我的哥哥便承担了父亲一样的角色,鼓励我,教导我。我忍不住心中的愧疚感、自豪感口中不停的喊着:“哥!哥,我回来了……”,一时形象全无,大哥轻轻抚我的后背,声音略有沙哑的说:“回来了!给爸上柱香吧!他看到你当兵回来肯定很高兴!”
我抹了一把眼泪,为父亲点上香,我女友在旁烧纸钱,我用最标准的军姿向父亲敬礼,看着墓碑上的的字,我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的流,一回想,仿佛回到了父亲生活的年代……
1985年11月中旬,XJ天气寒冷,SHZ市返乡的农民工实在太多。晚上八点多,石河子火车站,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大包小包的进者多,出来的少,伴随嘈杂声,耳朵嗡嗡的疼……
一名22岁的年轻小伙,一脸的老实样,脸上红扑扑的,胸前挂着一个牛仔背包,后背背着偌大的土色背包,右肩还挂着一包行李袋,每个包裹都是鼓鼓的,这个长相老实的年轻人就是我的父亲。他拿着好不容易买到的火车票,又好不容易的过了安检,在大厅寻找回家的列车……
夜晚十点左右,父亲已经在绿皮火车上了,车厢里有点闷,过道上都是人,他把自己的行李塞到货架上面,就把座位让给了一位年纪稍大的老爷子,一摇一晃的抱着牛仔背包到车厢节点,一屁股坐下来,顿时感到身心疲惫,轻轻抚摸胸前的牛仔背包,一想到背包里是爷爷的骨灰,父亲鼻子一酸,心中不免绞痛,想起都快回家了,父亲和爷爷在工地做收尾工作,楼上掉下来一根钢管砸中了爷爷头部,当场就去世了,按照相关规定,项目上赔偿了近两万的抚恤金,并安排出支火葬费用……
爷爷带着父亲在XJ石河子呆了三年,就是想给他挣够娶媳妇的钱,都准备好回家了,想不到……
父亲的眼泪不争气的掉落,然而周围的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历时两天一夜,父亲到了成都北站,一出站他就被跑三轮的人围上,七嘴八舌的问他去哪儿?父亲心情低落,随便叫了一位大叔送他去客运站,谁知他到站后,这个大叔居然收他2元,两人争吵了几句,不想多事的父亲,只得认栽,径直走向客运站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到射洪县的车票,出发前他打了个公用电话……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家乡射洪县城已经是下午了,父亲三年没有回来,一见客运站又扩大了,周围已经在开始修建居民房,心里想着老家变化又大了,出了客运站,在稀松的人群中,父亲远远的看到大厅外站着两男两女,四人穿着十分朴素的农民装,一妇女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另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一个抱着奶瓶的小孩,手里牵着五岁的孩子……
父亲低落的心情好了些,面带笑容,快步走了上去,抱着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男子大哭:“哥,哥……我回来了!”
旁边的高个男子帮他拿住了行李!
父亲抱着的这名男子叫王永培,父亲的亲大哥,我的大爹。大爹抱着父亲的肩膀哭泣的说:“爸呢?”
父亲捧起胸前的背包给大爹看,大爹双手颤抖,抱着背包,脸轻轻靠在上面,闭着眼就哭了,另一个和两兄弟长相有点相似的妇女,眼睛有点斜视,她轻拍大爹的后背,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斜眼的妇女名叫王永兰,父亲的二姐,我的二姑,父亲本名叫王永坤,家排老三,故而乡里人都叫他王老三,帮他拿行李的高个男子叫冯光桃,二姑的丈夫,父亲的二姐夫,我的姑爷,他个头高挑,不过人实在太瘦,地道的庄稼汉;带了两个孩子的妇女叫贺春梅,大爹的妻子,她不善言辞,她背上的孩子看到父亲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妈急忙抖动哄他,路过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
二姑轻声对大爹说:“哥,我们先回去吧!”
大爹点点头收拾了情绪,不在哭泣,抬头时眼睛都红了,大爹看了自己五六岁的孩子,将他牵到父亲的跟前说:“晓得这个是哪个不?”
小孩子摇头,仰着头看着父亲,一点也不怕生。
父亲一看这孩子,眉清目秀,表情沉默,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父亲蹲下身体,摸他的头说:“王敏都长这么大了,记得走的时候,路还走不稳!”
大爹轻摇孩子的手说:“背时娃儿,喊人啊,喊幺爹!”
王敏脱口喊道:“幺爹!”
父亲很高兴的回应:“哎!”抱起王敏,从丢里拿出一块钱给孩子。
王敏看了看父亲一眼,收下了一块钱。
另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父亲大喊:“幺爹,幺爹,我的呢?”(这男孩是我堂哥,叫冯亮)
谁知招来二姑怒斥抬手就要打:“亮娃儿,你咋不懂事呢!”
父亲护着孩子说:“二姐,小娃儿,打娃儿干啥子嘛?”
亮哥小手抓着父亲的衣角,不敢看着自己的母亲,小脸是委屈模样。
父亲拿出一块钱塞进亮哥有布丁衣服的兜里,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拿去买吃的哈,莫给你妈!”
亮哥欣喜的点点头,一看二姑,似乎没发脾气,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
大妈背上的孩子,把挂在脖子上的塑料奶瓶扔在一旁奶声奶气的呀呀叫喊道:“幺爹,幺爹!”
父亲将他从大妈后背抱出来,亲吻了小孩肉嘟嘟的脸颊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是小孩子乐呵呵的喊着:“幺爹,幺爹!”口角都有口水流出来了,大妈回复说:“这孩子还没取名,万大叔这几年去广州他女儿那里了,我们不敢乱取名,怕坏了孩子的前途。”
大妈提及的万大叔是村里的风水师,好看相,村里人没几个人有文化,好些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父亲出身社会几年,见识广阔,见惯了这样的迷信,他劝道说:“嫂嫂,你还是这么迷信啊!那些都是假的。”
二姑拉起两兄弟说:“先走吧,冯义熊等了好久了。”
父亲诧异的问:“熊哥来了?”
“嗯,他买了一辆车,在仁和镇跑野猪儿。”
“他买车了?厉害。”
二姑帮忙背上背包,牵着亮哥在前面带路,父亲扶着大哥走,一手抱着小孩子,大妈带着王敏哥在时候,二姑爷扛着最大的行李袋走在最后面……
离客运站公交站不远,有一辆略新的面包车停靠在旁,路边石墩上蹲着一个穿黑色牛仔服的小伙,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显得很悠闲,见到父亲等人的到来,小伙会心一笑,跳下石墩,阔步走向几人,对着父亲就是一个熊抱开怀大笑的说:“老三,你娃儿终于回来了,老子结婚你都不来,今天晚上要好生喝点。”(这人是我冯家大爹)
父亲拍打他后背讲:“对不起了熊哥,实在回不来,听说你生了一个儿子,恭喜了!”
“恭喜啥子嘛,穷的奶粉钱都买不起了,小娃娃没事还肿尿,我衣服都换不赢,长大了又一个调皮捣蛋的龟儿子。”
“熊哥,你还抱怨啥,车子都买了!”父亲一看他身后还算崭新的面包车羡慕道。
义熊大爹跟着他目光一看自己的车说:“还得谢谢你借的三千块钱,自己凑了点钱买个车跑野猪儿,不然就我这初中文化,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工作了。”
“熊哥,慢慢来不着急!”
“就是,慢慢来,你不晓得你回来了,有好多老辈子要给你介绍对象,嘿嘿嘿!”
“你莫豁我哦,哪有啷个凶!”
“豁你捞球,你在外头打拼几年,挣到钱了,好多妹崽盯到你嘞。”
“这搞个毛线,算了先回去哆,我们几姊妹先把老汉儿后事解决了。”
义熊大爹一听,就问:“生财叔呢?”
大爹抱着牛仔包跟他说:“在这儿。”
义熊大爹一脸严肃,双手合十,站立端正,弯腰膜拜逝者,三旬过后才说:“生财叔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走了?”
二姑在旁说:“熊娃儿,我们先回去再说嘛!天气有点冷,莫把娃娃整凉老。”
义熊大爹当下把他们送上面包车,把行李栓在车顶,手脚相当麻利,大爹坐在副驾驶上,父亲最后才上车,上车前他把一包大前门塞给了二姐夫,轻拍他后腰,二姑爷受宠若惊一般,瞄了一眼不知情的二姑……
车子刚出县城的路还好,可是到了乡路却颠簸的厉害,父亲透过车窗看到路示牌写的是:仁和镇!
自语道:“感觉好久没回来了,老家变化不怎么大嘛!”
义熊大爹回应说:“还不大啊,县长那是个厉害人物啊,现在做的就是开辟乡村道路,你看前面的施工队,就在修柏油路,第二件事就是鼓励大家发展农业,有困难国家会提供帮助,老三,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去打工了,在家里种种地,肯定会发家致富的!”
父亲看了外面的施工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一颗颗飘过的白杨树甚是茂盛,一看就是刚栽种不久。
这时二姑突然问父亲:“老三,爸爸的赔付款,我们几兄妹好久分了?”
谁想大爹瞬间来了脾气大骂:“你是不是有毛病?老汉还没入土你就想到钱了?”
父亲也有点恼怒说:“二姐,哥哥说的对,在啷个也要把老汉送走才得行,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二姑爷的手透过椅子的缝隙戳了戳二姑,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谁知二姑大发脾气对着他就骂:“你狗日的手是不是痒了?”二姑肚子有火,正没地撒!
接着她又骂:“没用的东西,干啥啥不行,吃饭喝酒比哪个都展劲!”
二姑爷只得默默承受,不敢多言,大爹侧身怒吼:“我问你是不是有毛病?光桃惹你啦?一天天神戳戳勒!”
二姑两手抱于胸前,怒目窗外的山景,父亲无奈的看着两人,心中叹气,义熊大爹更是没有说话,烟头扔了一个又一个,大妈低着头哄着小孩没有理会他们,至于七八岁的冯亮哥,无聊的玩着座椅,王敏哥倒是显得镇定,大眼睛骨碌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不可爱……
仁和镇天宫村!
天宫村三面环山,村子所在的山名叫云宫山,山体呈半环状,山顶半秃,白杨树满山遍野都是,从山下望上去像是一个巨人在环抱的样子,故而村民又叫这山为:抱人峰!抱人峰海拔约五百多米,山腰上是村民开垦好的土地,看地里葱郁的农作物又是一个丰收之年,山下有一道河流,每隔三五百米都有一座小石桥连接对岸的村子,抱人峰的村民大多住在山下,半山腰只有七八户人家。
面包车在土路上颠簸着缓缓行驶,在地里干活的村民看到冯义熊都会打声招呼,父亲打开窗户和熟悉的村民问好,眼睛都快眯成线了。
车子这时停在了山下一家破旧的瓦土房所在的院子里,所有人下了车,父亲一看院子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瓦土房的墙体是泥巴混着干草砌成,墙上还有几个洞被蛇皮袋子给塞满了,瓦土房有一个大门三个小门,门锁是用铁丝绑着的,大门前有两根立柱,看样子有些岁月了,有个小门前摆放了一个偌大的胶盆,里面泡满了衣物,洗衣服用的木墩还有一件衣服没洗好就扔在了那上面……
这间瓦土房是大爹的房子,是爷爷留给他的,虽然简陋,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父亲来到大门口,看着门前的春联都掉色,只有贴在门上的门神依旧光彩,推开大门,满满的都是回忆,兄妹几人每次挨爷爷打就是在这里跪着挨打,这间屋子面积一般,正对着供着一位菩萨,下意识的拜了拜,大爹抱着爷爷的骨灰轻轻的放在菩萨像的下方,也拜了拜,把所有人叫了出去,只是把家里所有门给打开了,带着一家人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