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与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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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定《食物与心脏》这一标题,并非只是出于寓意,而是希望在辞旧迎新的新年伊始,通过说明平凡的“饼mochi”的重要性,证明“问题”能如何刺激地方上的采集工作。如今日本国民的气质乃至趣味是继承前代,还是新近的变化?对于这一问题,我从都市的制度开始思考,着眼于教育方法的新的作用,在了解到所谓“旧弊”在各处均有显著不同后,希望弄清其在什么程度上与眼前的文化产生了交叉。而给予我们的资料,只有无意识中被保存下来的农民、渔民的俚谚歌谣以及其他一些断片式的语言使用方法,即使辅以相当的猜测,也无法达至综合之效,甚至对于所谓“环境论者”若无其事就能加以论断的乡土差异,我们也难以把握其端倪。当我们试图只凭目之所见或录于笔端的习俗的外形来寻求固有信仰最为初始的形态之时,也同样深切地感到不安。一般而言,潜移默化中对国民性格影响最大的是原始信仰,而观察原始信仰原型时最为困难的,是把重点放在各村神社的来历与季节祭祀,尤其是决定其特色的仪典与歌舞上,由观察者的朴实印象与迄今流传的表面说明之间的不一致处所发现的能够成为比较对象的内容。即便如此,也难以指望有丰饶的收获。就算我们偶尔说中了事物的起源,能让那些知道历史久远便满心欢喜的人们满足。这也无法成为智慧,无法解释这些是如何留存到今天,以及如何成为对新一代也不可或缺的要素的。就算是并不指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解决问题,在这种状况下也自然会担忧自己的工作最终只是徒劳吧。

历史原本是记述不会再度发生的大事的,因此无论何时都以弄清“从前是如此”为目的,就算是所谓最近的历史方面,也存在观察时用“历史化”“属于过去”等表述将其强行从现在的利害关系中剥离的倾向。对历史进行生物学式的处理,将前代作为“现今”的理由,是现在年轻学者间盛行的历史观,而他们在资料的整理、取舍上,有着惊人的疏忽与怠慢。他们出于疑惑和好奇心首先追问的问题是多数民众的幸福与苦恼,这是非常自然的顺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思考过这样一个事实:迄今有关此的记录,以及近来发现的新的事实,是很不完整并且极为偏颇的。就好比虽然有了显微镜,但是必需的玻片却连作为其材料的玻璃都还没有。在未曾预见今日生活之实际要求的纪传文字间徒劳找寻的史学家自然是很悲哀的,但如果我们好不容易学得了民间传承的采集处理方法,又恰好生活在这方面材料格外丰饶的国度,却一味与石器、陶器的发掘者角逐,如同断线风筝般沉迷于古代研究,甚至不得不以对贝原氏[4]《大和事始》的增补修订为能事,那么也绝说不上幸运。在此状态下宣称文化史为实学,或是相信乡土研究能够治疗时世之疾,至少按我们的逻辑是无法首肯的。出自个人兴趣或是想法的研究可任其自由,但同时应当承认存在着民族或时代的共同问题,并以对之的解释为最终目标。如果这一点难以实现,至少也应该了解自己的调查研究在更高层面的学问之中占有怎样的位置,应当在综合研究的意识下承担与自己能力相符的工作。若非如此,不仅无法匡济时世、报效祖国,即使退而希望有助于个别乡土的幸福,恐怕也不容易。对于文部省那种药品疗效书似的倡导词,我是坚决不为其背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