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刻在窗棂下的字

陈颂芬听到后慢慢地转过身子，迎着阳光她有点儿看不清站在院门口的人，便缓缓地问了句：“是谁啊？来看病吗？”。

安石榴哽咽着回答说：“是我啊，奶奶，我是石榴啊。”

陈颂芬好像不相信一样，又往前走了几步，安石榴赶紧迎上去。离近了，老人才看清安石榴的脸，紧紧抓住安石榴的手说：“是石榴啊，是石榴啊。”说完后又往院门口看了一眼，说道：“石榴，你是自己来的？冬冬没跟你一起来？”

安石榴没想到奶奶竟然还不知道麦冬出事了，赶紧回答说：“奶奶，我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要来芒川，所以顺便来看看您。”

“噢，原来是这样。冬冬有三四年没回来了，每次我问起的时候，伯年都说冬冬工作忙，一直出任务，抽不出时间。唉，和他爸是一模一样啊，一长大就留不住啦。”

安石榴使劲攥着自己的手心才忍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她只能顺着老人的话说：“麦冬他工作忙，奶奶您别怪他。”

“我不怪他，我是替你担心，他工作那么忙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照顾你。不说他了，咱们先进屋。”

安石榴扶着陈颂芬进了屋子，屋里的摆设和她四年前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老人进里屋去拿东西，安石榴坐在方桌前环视整个堂屋，以前麦冬就是在这里给她讲自己的故事，给她看那一张张老照片。

陈颂芬从屋里端着一盘山果出来，慢慢地放到方桌上，又扶着桌沿慢慢坐下。安石榴看着老人慈祥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己，前几次来是因为怯懦都没来看看奶奶。两人慢慢地聊着天，陈颂芬一直握着安石榴的手，询问她和麦冬的近况。

虽然年过花甲，但老人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头脑很清楚，还像以前一样为山里的人看一些小病，但不再像以前那样进山采草药，村里的青壮年早已代劳这件事。

四年的时光很漫长，需要足够多的故事来填充，安石榴用尽平生的想象力，编造了和麦冬在一起四年的甜蜜时光。老人眉眼带笑，听得津津有味。安石榴讲得口干舌燥，或许是真的把自己带入了编造的故事里，她讲着讲着渐入佳境，连自己都信了。吃着山果，和奶奶聊着天，安石榴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一切就像是时光倒转，麦冬就坐在自己身边，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眉飞色舞地胡编乱造。

下午有人来找奶奶看病，安石榴便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溜达。墙上摆着一个老相框，安石榴挨个辨认着，麦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相框里。看到自己的照片后，安石榴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

安石榴抬手把相框拿了下来，想要拿走一张麦冬小时候的照片。把相框背后的夹层打开后，安石榴发现自己的那张照片背后写着几个小字：我的女孩。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溢满了酸楚的感动，麦冬从未告诉过她这张照片背后有字。安石榴拿出一张麦冬小时候的照片，向奶奶示意了一下，放进了自己背包的夹层里。

到了晚上，陈颂芬老人在西屋给安石榴铺好了床，嘱咐了安石榴几句便回了自己屋子。安石榴躺在曾经和麦冬一起共眠的床上辗转反侧，月亮就像是挂在窗前一样，把屋里照得如同白昼。安石榴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索性起来，挪坐到窗口，月亮看着她，她也看着月亮。院子里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安石榴抱着腿靠在窗口，抬着头，就像是赌气一样瞪着月亮，直到眼睛酸了才低下头来。

月光皎洁，照出窗棂下的一行小小的刻字。仔细看后，安石榴的脸上泛起了潮红，迅速用被子蒙着头躺下了。在被子里憋了一会儿，安石榴才重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嘴里小声骂道：“真是个幼稚鬼，刻到这儿也不怕被奶奶看见！”

骂完之后，安石榴又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不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出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安石榴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这么神经质。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安石榴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任由情绪涌出，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原以为回忆会让自己更加受伤，所以不敢去想，选择逃避，连故地重游时都不敢和故人重逢，可真正面对时，才发觉是回忆在慢慢治愈着自己，是回忆代替那个人陪着自己，只要回忆在，那个人就从未离开。

安石榴躺在床上，望着墙上的点点月光，试着回想自己和麦冬之间的点点滴滴，火车上初遇，四年后重逢，固执地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