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唐代宫女人数众多，开天盛时可达四万之众；唐末咸通、乾符年间（860～879），仍不减万人。宫女入宫方式，大致有良家采选、因罪籍没、臣下进献和特殊征召四种方式。采选之人大多出身良家；籍没入宫乃罪臣叛逆家属；进献女口者有周边附属小国、公主、地方官员，有朝臣为升迁甚至将妻女推荐入宫；征召而来的女性大多具有某些方面特殊才能，如诗词歌赋、儒学经典、道德楷模、声乐舞蹈以及姿色出众等。采选是最主要方式，而籍没入宫者比重也不可小视，这两种途径应为宫女来源的主流。

自愿入宫者著名如宋氏五姊妹，“愿以艺学扬名显亲”，获征召后先后辅佐六位君主，应该说是遂了心愿，但也付出了“誓不从人”的代价。入宫者大多情非得已，不然面对“花鸟使”，也不会“良人顾妾心死别，小女呼爷血垂泪”，将之看作生别死离。或许深悟“十中有一得更衣，永配深宫作宫婢”的道理。

一些妙龄少女为逃避简选入宫的命运，不惜以毁坏自己美丽的容颜为代价。白居易《过昭君村（村在归州东北四十里）》有：

灵珠产无种，彩云出无根。

亦如彼姝子，生此遐陋村。

至丽物难掩，遽选入君门。

独美众所嫉，终弃出塞垣。

唯此希代色，岂无一顾恩？

事排势须去，不得由至尊。

白黑既可变，丹青何足论？

竟埋岱北骨，不返巴东魂。

惨淡晚云水，依稀旧乡园。

妍姿化已久，但有村名存。

村中有遗老，指点为我言。

不取往者戒，恐贻来者冤。

至今村女面，烧灼成瘢痕。^[100]

元和十三年（818）冬，白氏由江州司马量移忠州刺史^[101]，自浔阳浮江上峡赴任，途经昭君村有感而发。可以想象，名声大噪的昭君村虽荒远偏僻，却是历来采选的重点关照之地。“至今”脸上“烧灼成瘢痕”的“村女”，显然不是什么时髦妆，昭君凄惨的人生促使这些妙龄少女不惜毁坏如花容颜来逃避采择，由汉及唐并无不同。

宫廷犹如炼狱，对于某些妇女而言，纵然得到君主宠幸，也断不留恋宫室。王谠《唐语林》就记载这样一位奇女子：

王承昇有妹，国色，德宗纳之，不恋宫室。德宗曰：“穷相女子。”乃出之。敕其母兄不得嫁进士朝官，任配军将亲情。后适元士会，以流落终。^[102]

皇家富贵荣华如过眼烟云，贫苦穷困也罢，颠沛流离也好，只求家庭生活正常有序，能够把控自己命运，大彻大悟的王氏女为诸多欲为而不敢为的宫女树立了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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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74，第962页。

[2]（唐）温大雅撰，李季平、李锡厚点校《大唐创业起居注》卷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第35页。

[3]（唐）杜佑撰，王文锦、王永兴、刘俊文、徐庭云、谢方点校《通典》，中华书局，1992，第947页。

[4]（唐）魏徵等：《隋书》，中华书局，1973，第672页。

[5]（清）董诰等：《全唐文》卷142，中华书局，1983，第1442页。另见（宋）王溥《唐会要》卷3《出宫人》“贞观二年（628）三月”，中华书局，1955，第36页。

[6]《旧唐书》卷51《后妃上·中宗韦庶人传》，第2174页。（宋）欧阳修等：《新唐书》卷76本传略同，中华书局，1975，第3487页。

[7]（宋）李昉等：《太平广记》卷486“杂传记三”，中华书局，1986，第3998页。汪辟疆校录《唐人小说》上卷陈鸿《长恨歌传》“千万数”作“千数”，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117页；鲁迅校录《唐宋传奇集》卷3陈鸿《长恨传》亦作“千数”，鲁迅全集出版社，1941，第103页；丁如明辑校《开元天宝遗事十种》、陈鸿《长恨传》同作“千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25页。

[8]《全唐诗》卷435，第4818页。

[9]《全唐诗》卷222，第2356页。

[10]《唐会要》，第52页。另参《新唐书》卷82《十宗诸子传》，第3616页。

[11]《旧唐书》，第4754页；《新唐书》，第5856页。

[12]《旧唐书》卷10《肃宗纪》，第251页。另参《新唐书》卷6《肃宗纪》“乾元元年（758）正月乙酉”，第160页；《全唐文》卷42肃宗《放宫人诏》，第467页。

[13]《旧唐书》卷15《宪宗纪》，第446页。另参《旧唐书》卷37《五行志》，第1360页；《唐会要》卷3《出宫人》，第36页。

[14]《旧唐书》卷17上《文宗纪上》，第523页。另参《新唐书》卷8《文宗纪》，第230页；《唐会要》卷3《出宫人》，第37页。

[15]《旧唐书》卷17下《文宗纪下》，第551页。另参《新唐书》卷8《文宗纪》，第234页。

[16]《新唐书》卷225下《逆臣下·黄巢传》，第6458页。

[17]（宋）司马光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标点资治通鉴小组”校点《资治通鉴》卷273后唐纪庄宗同光三年（925）三月己酉，中华书局，1976，第8932页。

[18]（南朝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73，第400页。

[19]《通典》，第946～947页。

[20]周绍良主编、赵超副主编《唐代墓志汇编》调露021（志题无），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第666页。

[21]《唐代墓志汇编》载初007（志题无），第792页。

[22]《唐代墓志汇编》万岁通天002《亡尼八品》，第890页。

[23]《唐代墓志汇编》垂拱050《亡宫八品》，第763页。

[24]《唐会要》卷3《内职·杂录》，第33页。

[25]《资治通鉴》卷197唐纪太宗贞观十七年（643）冬十一月，第6206页。

[26]《新唐书》，第5758页。

[27]《全唐诗》卷419，第4615页。

[28]（唐）薛调：《无双传》，汪辟疆校录《唐人小说》上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171页。另参鲁迅校录《唐宋传奇集》卷4薛调《无双传》，鲁迅全集出版社，1941，第141页；《太平广记》卷486“杂传记”，第4003～4004页。

[29]《全唐文》卷35唐玄宗《选皇太子诸王妃敕》，第384页。

[30]《新唐书》卷82《十一宗诸子传》，第3607页。

[31]《全唐文》卷74文宗《选太子妃敕》，第778页。

[32]（宋）王谠撰，周勋初校证《唐语林校证》卷4《企羡》，中华书局，1987，第368页。

[33]宁志新：《从〈千唐志斋藏志〉看唐代宫人的命运》，《中国历史文物》2003年第3期。

[34]《全唐诗》卷599，第6933页。

[35]《全唐诗》卷797，第8969页。

[36]（唐）李德裕撰，吴企明点校《次柳氏旧闻》，与《教坊记》《开天传信记》《乐府杂录》合编本，中华书局，2012，第53页。另参丁如明辑校《开元天宝遗事十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6页。

[37]《新唐书》，第4842页。

[38]《唐语林校证》卷4《企羡》，第368页。

[39]《全唐诗》卷545，第6304页。

[40]（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卷19《没入掖庭》，中华书局，1963，第373页。

[41]（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赵伯雄整理，王文锦审定《周礼注疏》卷7，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225页。

[42]《隋书》卷25《刑法志》，第711页。

[43]（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6《尚书刑部·都官郎中》，中华书局，2005，第193页。另参《新唐书》卷47《百官志》“掖庭局”，第1222页。内载：“妇人以罪配没，工缝巧者隶之，无技能者隶司农。诸司营作须女功者，取于户婢。”

[44]《旧唐书》卷51《后妃上·上官昭容传》，第2175页；《新唐书》卷76《后妃上·上官昭容传》，第3488页。

[45]《新唐书》卷77《后妃下·章敬皇后传》，第3499页。

[46]《新唐书》卷77《后妃下·孝明皇后传》，第3505页。

[47]（唐）刘撰，程毅中点校《隋唐嘉话》卷中，与《朝野佥载》合编本，中华书局，1979，第32页。

[48]《全唐诗》卷797武后宫人《离别难》下注，第8966页。

[49]《旧唐书》卷19上《懿宗纪》咸通十三年（872）五月乙亥，第679页。

[50]《旧唐书》卷177《崔远传》，第4591页。

[51]《新唐书》卷182《崔远传》，第5364页。

[52]（宋）王钦若等：《册府元龟》卷42《帝王部·仁慈》，中华书局，1989，第47页。云：“顺宗以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即位，二月癸丑释掖庭没官妇人朱泚妻徐氏等。”

[53]《旧唐书》卷124《李正己附纳子师道传》，第3541页。

[54]《旧唐书》卷15下《宪宗纪下》，第468页。

[55]《旧唐书》卷16《穆宗纪》，第499页。

[56]（唐）苏鹗撰，阳羡生校点《杜阳杂编》卷中，《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第1387～1388页。

[57]（唐）赵璘：《因话录》卷1《宫部》，与《唐国史补》合编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第69页。另参《新唐书》卷83《肃宗七女·和政公主传》，第3661页。

[58]《旧唐书》，第2528页。另参《新唐书》卷98本传，第3888页。

[59]《全唐诗》卷520，第5938页。

[60]《旧唐书》卷176《魏传》，第4567页；《新唐书》卷97《魏徵附謩传》，第3882页。

[61]《旧唐书》卷118《元载传》，第3414页；《新唐书》卷145本传，第4714页。

[62]（唐）柳珵：《上清传》，汪辟疆校录《唐人小说》上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174～175页。另参鲁迅校录《唐宋传奇集》卷4柳珵《上清传》，鲁迅全集出版社，1941，第145页。

[63]（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中，与《因话录》合编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第40页。

[64]《资治通鉴》，第7474页。

[65]《全唐文》卷269，第2736页。

[66]（唐）张撰，赵守俨点校《朝野佥载》卷1，与《隋唐嘉话》合编本，中华书局，1979，第1页。

[67]《新唐书》卷152《李绛传》，第4842页。另参《旧唐书》卷164《李绛传》，第4289页。称：“教坊忽称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别第妓人，京师嚣然。”

[68]《旧唐书》卷199上《东夷·新罗传》，第5335页。另参《新唐书》卷220《东夷·新罗传》，第6203页。《资治通鉴》卷193唐纪太宗贞观五年（631）十一月丁卯，第6089～6090页。称：“新罗献美女二人。”

[69]《新唐书》卷220《东夷·新罗传》，第6204页。

[70]《全唐诗》卷426白居易《胡旋女》，第4692页。诗题下注：“天宝末，康居国献之。”

[71]《旧唐书》卷11《代宗纪》，第310页。

[72]《旧唐书》卷16《穆宗纪》，第500页。《册府元龟》卷972《外臣部·朝贡五》使者作仆固昌，第3857页。

[73]《通典》，第947～948页。另参《唐会要》卷3《出宫人》，第36页；《全唐文》卷26玄宗《出宫人诏》，第301页。

[74]《旧唐书》卷14《宪宗纪上》，第411页。

[75]《旧唐书》卷17下《文宗纪下》，第558页；卷195《回纥传》，第5213页。

[76]《旧唐书》卷17上《敬宗纪》，第515页。

[77]（宋）宋敏求：《唐大诏令集》卷86《咸通八年五月德音》，商务印书馆，1959，第491页。

[78]《旧唐书》卷57《裴寂传》，第2286页；《新唐书》卷88《裴寂传》，第3737页。

[79]《杜阳杂编》卷中，《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第1381～1382页。

[80]《旧唐书》卷14《宪宗纪上》，第418页。

[81]《旧唐书》卷15《宪宗纪下》，第468页。

[82]《旧唐书》卷17上《文宗纪上》，第523页。

[83]《旧唐书》卷19上《懿宗纪》，第660页。

[84]《旧唐书》卷20上《昭宗纪》，第751页。

[85]《资治通鉴》卷247唐纪武宗会昌四年（844）秋七月，第8001页。

[86]《旧唐书》卷99《崔日用传》，第3087页；《新唐书》卷121《崔日用传》，第4329页；《资治通鉴》卷208唐纪中宗神龙二年（706）冬十月丙辰，第6607页。

[87]《朝野佥载》卷5，第125页。

[88]《旧唐书》卷17下《文宗纪下》，第575页。

[89]《旧唐书》卷165《柳公绰附弟公权传》，第4311页。另参《新唐书》卷163本传，第5030页。

[90]《旧唐书》，第2198～2199页。

[91]《全唐诗》卷271，第3034页。

[92]《全唐诗》卷297，第3370页。

[93]参见《全唐诗》卷7、《全唐文》卷945小传。（元）辛文房撰，傅璇琮等校笺《唐才子传校笺》卷2《李季兰传》附能词藻女性列名，校笺考其事迹，中华书局，1989，第333～334页。（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79录诗一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1133页；《全唐诗》卷7存诗四首，第68～69页；《全唐文》卷945载《乞归疏》，第9815页。

[94]《新唐书》卷108《裴行俭传》，第4088页。

[95]（唐）段安节：《乐府杂录》，中国戏剧研究院编《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一）“歌”，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第46～47页。另参吴企明点校《乐府杂录》，与《教坊记》《次柳氏旧闻》《开天传信记》合编本，中华书局，2012，第125页。

[96]《乐府杂录》，《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一）第47～48页。中华书局本数有不同。如“仍有美色”作“仍有眉首”。另“尝有乐工自撰一曲”中“一曲”作“歌”，中国戏剧出版社本作者注：“旧作‘歌’，依《御览》、《乐府诗集》八十改。”又“古曲《长命西河女》”少“曲”，中国戏剧出版社本作者注：“旧脱‘曲’字，依《御览》、《乐府诗集》八十改。”再“先印可于青”中“印可”作“侑歌”，中国戏剧出版社本作者注：“‘印可’旧作‘侑歌’，依《御览》《类说》改。”其他如“青潜令红红于屏风后听之”中“潜令”作“召”；“绐云：‘某有女弟子，久曾歌此，非新曲也。’”作“云有女弟子久曾歌此，非新曲也。”“上告红，红乃于上前呜咽奏云”作“上告红红，乃上前呜咽，奏云”；等等。中国戏剧出版社本多是。

[97]《全唐诗》卷302，第3445页。

[98]《新唐书》卷77《后妃传下·武宗贤妃王氏传》，第3509页。

[99]《新唐书》卷82《十一宗诸子·太子瑛传》，第3607页。

[100]《全唐诗》卷434，第4797页。

[101]《旧唐书》卷166《白居易传》，第4352页。

[102]《唐语林校证》卷6《补遗》，第5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