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烟瘴挂”：“有情众生观”下的人与自然

“烟瘴挂”河段区域辐射的治多县索加乡和曲麻莱县曲麻河乡，即使在盗猎猖獗的年代，因地处偏远、外界扰乱较少，野生动植物被破坏的情况仍相对较轻。再加上生活在这一区域的牧民是藏族，信奉藏传佛教，有情众生的自然环境观使该区域的动植物得到很好的保护。野生动植物与牧养的家畜一样成为牧民生产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外界看来不外乎是各种形状不同的花草和长相相异的动物，在当地人眼里都是富有生命并充满情感的。比如当地人称梅朵藏公为“偷炒面的花”，采一朵梅朵藏公拿在手里并对它进行玩笑式羞辱，成为孩童们最爱的耍项，对着拿在手上的花说话“你偷炒面，羞不羞”，花就会变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或者合上花瓣，把花看成人一样有情感，是典型的“有情众生”的体现。又如另一种叫“阿然曲通”的花，被称为“鼠兔的奶酪”，学名点地梅，类似羊羔花。还有巴勒尕布被称为“可以煨桑的花”。

除此之外，当地牧民会根据花草的长势判断草场及年成的好坏。如当地一种叫路钼色唔的草，生长在河边或湿地，开红色的花。每年这个花长得好，意味草山肯定长得好。又如阿然曲通长在草甸上，是开春早或者晚的标志，当地人观察其开花时节是在天上有6颗星星消失时，也即在四月份开花。每年阿然曲通开花时间，也是开春第一场雨该下了。再就是一种被称为日达三则的草，当地人会通过观察其茎插入土壤的时间，以反映季节的变化，当日达三则的茎插入土壤时，标志着草场上植物停止生长，也意味着真正地进入了秋季。又如每年对尼玛老乔（太阳雨）的观察就可以预知一年的草山长势，尼玛老乔持续时间一般是7天，若在此期间经常下雨，该年的草山就会长势很好。对野生动植物及天象等的认识及知识，积累下来就成了当地牧民的地方性知识。

在“有情众生观下”，基于对草场、牲畜和野生动物是相互依存的认识和认为恢复草场的最好方法就必须恢复野生动物的观念，当措池村民看到家养动物的增多使野生动物连水都喝不上，就有了自愿把自家的责任草场退出一部分作为野生动物的专用草场的自觉行动。当地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以及当地人所采取的各种有效保护措施，越来越多地被外界认知，从事环境保护的专家、学者以及非政府组织不断地进入该地考察。2002年7～8月，注册于玉树州的地方环境保护非政府组织“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协会”发起首届“大学生支持青藏高原草原生态保护行动”，组织了由北京大学、北京林业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工业大学等几所高校的12名大学生进驻措池村，进行围绕社区生态环境、文化教育、医疗卫生、民俗风情、交通道路及牧民生产生活方式等方面的考察，力图从措池村的经验中探寻出一条社会生态经济发展的可持续道路。此后不断有NGO把目光投向这一区域，开展各项环保和社区发展项目。2004年12月，在“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协会”的引导下，措池村成立了“野牦牛守望者”协会。由措池村寺院——然仓寺寺管会主任格日扎西任协会会长，村支部书记尕玛任副会长，发挥宗教人士在牧民中的积极作用，发动牧民自觉保护野生动物。

2008年7月村里印制了《措池村协议保护地项目保护管理手册》，藏汉文对照，发到每户村民手里，教育“每个村民要热爱自己的家园”，不随手扔垃圾、禁止用草皮围栏圈畜、禁止机动车辆随处行驶，鼓励村民拆毁网围栏，降低野生动物栖息地破碎化和孤岛化的可能。把青藏高原特有重点保护动物野牦牛、盘羊、白唇鹿、藏羚羊和雪豹作为重点保护对象，在重点野生动物区域设立若干保护小区，进行专区定向保护，有些地方，干脆直接禁牧。全村共设立18个野生动物监测小区，1个气温变化监测点、1个雪山冰川监测点、9个物候监测牧户、3个野生动物与人冲突信息收集点。在每年的1月15日和7月15日固定对野生动物进行监测，8月8日对雪山冰川进行监测。2005年和2012年，来自北京大学的志愿者在当地牧民的指导下绘制了措池村的野生动物分布情况。

2014年7月我们在措池村调查时访问当地村民（男，56岁），其对当地野生动物情况的描述如下：

措池村这个地方过去的时候野生动物无数，现在数量减少了很多，原因大概与打猎和1985年雪灾有关，1985年雪灾死了很多动物，家畜、野生动物死的都很多。1985年以后我们这边开始保护野生动物，现在数量最多的野生动物有野马、野驴和黄羊。现在野生动物的品种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