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投无路的大小姐
寂静、混沌、缺乏实感。
身体很轻,好像在慢慢下落。
奥兹确认到自己所处的空间并非一直以来生活的那个世界“阿尔玛托兰”。
虽说有可能是陷入了某种密度比较低的沼泽,因为他现在有些呼吸困难,但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唔……”
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着油画般混乱色彩的天空。
和之前所见的景象很相近,但却有着明显的不同,要说得形象一点,就是现在这个天空相比之前寒酸了不少。
寒酸么……真是古怪的形容词。
目光逐渐下移,最终落在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上。
自称神明的那位大人(女)此刻正用一只手手捏住奥兹的鼻子,另一只手托在下巴上,安静地注视着奥兹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之意。
奥兹脸上一红,想要从这暧昧的距离逃走,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也浮在半空中,刚一挣扎就摔在了地上。
“好疼……这到底……”
——这里是吾辈的专属领域,是神的宫殿……虽然和神界完全失联就是了。
“你说这个谁懂啊。”
——哈哈哈……看来汝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就让吾辈先自我介绍一下——
耳畔传来了薄荷茶一般清爽的笑声。
——吾辈名为墨丘莉,乃是司掌这世间商业系天职的神明!
少女靠在水晶座椅上,散乱的双马尾披散于椅背,裙子下外露的雪白双腿搭在扶手上,把小巧的脚趾肆意地展现在奥兹的眼前,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墨丘莉?是那个商业之神墨丘莉?”
奥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十二神中司掌商业的那位的确叫这个名字,不过形象和眼前这位相比出入也太大了。
如果保佑商人的神明是这个鬼德行,这还真是不大让人放心。
——嗯嗯,正是……不过,直呼本神的名字是不是太失礼了?
“那……美丽而崇高的墨丘莉大人,可以请你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墨丘莉本来还想多听听奥兹的奉承,顿时一脸无趣。
——吾辈也不清楚,吾辈的记忆和神格全都丢失了,唯独剩下的神识凭依在一只蝴蝶身上在那山崖间游荡的时候,汝就出现了……要是一直待在那只无脑的飞虫体内的话,吾辈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等……请等一下!”
墨丘莉平淡无比地说出的话中包含了太多情报,奥兹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个提起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位商业之神,因为某种原因脱离了神界,然后失去了记忆和神格,就连性格也完全颠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墨丘莉看出了奥兹的心思,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吾辈的力量来源于商业,虽然就目前看来,吾辈能令汝使用天秤就很勉强了,专属领域也变得这么窄,但只要让那边的【圣秤——墨菲里斯】装满钱的话,应该就能连同力量、空间和记忆一起恢复了。
顺着墨丘莉的指向,奥兹注意到,之前那座由珂尔堆积而成的小山已经不见了。
秤盘上空空如也。
——动用权限是要消耗那上面的钱的,原来攒下的那些被汝一下子用完了,说实话还真有点心疼呢。
惊!
那么高的一堆,换算成面包……不,换算成蜂蜜的话,那得有多少啊?
“为什么……”
——别误会,成为旅行商人就要有死在旅途中的觉悟,吾辈当然不可能单纯想要救汝的命。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墨丘莉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神那种冷漠和傲慢是根深蒂固的。
——老实说,只有那些钱的话完全不够,与其守着它们继续游荡,或许全都押在你身上希望更大一点。
“利用……么?”
——说是利用就太残酷了,吾辈管这个叫投资哦。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钱,吾辈需要可以堆满天秤的钱恢复全部神力和记忆,重新回到神界去。
墨丘莉张开双臂,仿佛在指挥一场浩大的音乐会。
“那为什么要选择我?我就是个普通人,老实说你都不如附身在那个伊丽莎白大小姐身上。”
——不,吾辈之所以选择汝,是因为汝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独特才能——汝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啊~~~歇,一直维持这个空间吾辈也稍微有点累了,最后提一下,汝的全部资产都会在【墨菲里斯】上面具象化,盈利会增加,亏损会减少,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使用更高级的权限是需要付税款的,不要忘了,那么……回见。
“喂,等等……”
奥兹还想要再询问一点情报,但是打着哈切的女神根本不打算搭理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奥兹的脚开始化为白色的光箔四散飞去,然后是腿、上身……
“!?”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只不过这一次视线中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褐色的木制天花板、窗外湛蓝的天空、下方灰白的砖石地面,以及照常提着那只藤篮的青梅竹马少女——艾琳。
刚才那个,是梦吗?
还是说,眼前这个世界才是梦境?
独一无二……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
“阿兹,你醒了?太好了……”
艾琳发现奥兹醒了,立刻放下篮子,关切地询问道。
看着她那因担忧而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奥兹因为脸上过于放松,不小心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是梦嘛。
“怎么还笑,知不知道我……大家有多担心你?”
“抱歉抱歉……啊,好痛……”
从身上各处都传来了抽筋似的疼痛,勉强在艾琳的搀扶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发现自己正半裸着瘦弱的上半身,肩膀、手臂都缠了白色的绷带,应该是之前被地刑星所伤。
猫先生照常扑了上来,只不过这一次是温柔的舔舐。
“艾琳,我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
“那时候阿兹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后,憎神者就莫名其妙地撤退了,你和阿尤被送回了商都治疗,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天,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居然过了这么久,难怪起床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艾琳似乎把自己昏迷的原因归为失血过多,实际上却是被那个任性的神明大人强行困在了某个空间中。
“尤里欧那边怎么样?”
奥兹焦急地询问另一位青梅竹马的状况,在他记忆中,尤里欧为了保护自己和艾琳,所受的伤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昨天就醒了,可是有骑士团的人把他接走了,你们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这几天可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要心怀感激呦。”
两个人走出了医院,暂且告别了艾琳和猫先生之后,奥兹直接去了商人公会。
想要寻找三人组的身影,却被前台掌簿的小姐告知他们前不久还在,前脚刚走,奥兹就来了,未免有些失望。
不过并不是白跑一趟,梅尔特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信封,由商会转交给奥兹。
比莎草纸高级得多的白色信封上贴着蓝色的印泥,拆开之后,从里面抽出得居然是一张紫色的信纸。
大厅里的人群一下子哗然了。
阿尔玛托兰有一套严格的邮政系统,根据信件的种类选用不同颜色的印泥,而信纸的颜色则是表示了内容的重要性,这样邮寄的方式和优先度就一目了然了。
紫色,是只能由圣殿使用,优先度最高的颜色。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奥兹就是前不久在公会大厅和伊丽莎白家大小姐吵嘴的那个新人,不禁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信中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客套话以及表达感激之意,比较重要的信息是那笔军备生意的事,自己昏迷后,三人组完成了交易,和预想的一样大盈利,不过当奥兹看到用无法修改的掺金粉墨水写于页尾的数字时,却被吓了一大跳。
十……十万!?
十万枚珂尔。
奥兹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
帮人运酒几年都攒不下的钱,没想到一次跑商就能赚来,想必参与投资的梅尔特他们赚得更多。
若非亲身经历了生死一瞬,他或许会以为经商是一件容易至极的事吧?
将信塞回信封装进口袋,那笔钱暂且存在公会里,只提出了几百珂尔,要提出大笔资金的时候只需让公会写一张支票,虽然不像银行那样有利息,不过也没有什么隐患。
因为大厅有着酒馆性质,直接在这里吃一顿久违的午餐也可以,奥兹便随便找了个角落的圆木桌坐了下来。
“老爷您点些什么呢?”
年轻的女服务生殷勤地招待了他,眯起的眼睛让人心情愉悦,不知为什么,四下里似乎有很多束艳羡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没有对那奇怪称呼进行反驳,奥兹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菜单。
并不算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大概在自己昏迷的期间被艾琳喂了粥之类的流食,嘴角还留有谷物的甜味,一想到自己被艾琳一口一口喂东西的画面,奥兹的脸就被红色完全侵占。
一定要吃点什么忘了这件事!
那么一个连吃了三天流食的病人出院以后最渴望吃什么呢?
“肉料理……请给我这里最美味的肉料理。”
“那么我推荐这里的羊肋排,鲜嫩多汁的烤羊肋排撒上满满的香辛料,嗯嗯……实在是美妙绝伦啊!”
奥兹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旁边却突然有个人回应了他。
说话的人,用宽大的帽沿遮住脸,十分随和地走到了桌旁,在奥兹面前摘掉帽子,把脸露了出来。
“古……古尔伽先生!?”
“小哥打听到了我的名字么?那就不自我介绍了,可以请我喝一杯麦酒吗?”
奥兹一怔,眼前赫然是之前卖给自己白券的男人。
这个时候找自己究竟是为了……?
“我是来付补偿金的。”
古尔伽说道。
“听说小哥你在经商途中遭遇了漆黑教典的袭击,和那位艾琳小姐一起幸运地活下来了,按照契约,每有一张商券将收到三千枚作为补偿,一杯麦酒的钱应该不会吝啬吧?”
奥兹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不过却很爽快地点了两份烤羊肋排、两杯麦酒。
古尔伽并没有骗人,羊肋排一咬下去,浓郁的肉汁就在嘴里满溢了出来,膻味充分勾起了食欲,小茴香和肉桂缓解了油腻感,可以的话真希望艾琳偶尔也做一次给自己吃,只怕会以不够健康为由拒绝的吧?
冒着气泡的冰镇酒泛起迷人的香味,咕嘟咕嘟喝进肚子里,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酒的烈度恰到好处,要是再生猛一点的话,没有饮酒经历的奥兹就难以下咽了。
大概正是考虑到这点,古尔伽才没有选烈性的蒸馏酒,而是清淡中还有一丝甜味的麦酒。
“这是商会里开出的支票,已经过税,艾琳小姐的那份也请先替她收下。”
古尔伽确认过奥兹手中的两张白金商券后把两张羊皮纸卷轴放在桌子上,把杯子举到了嘴边。
这是银行的信用凭证,里面写着对应的面额,双方按上手印,最后用红色的印泥封住。
在进行小额交易的时候往往选择现金直接付清,或者通过商会的契约以物换物,但是涉及到大额资金的话就要用到这种形式了。
“就这样交给我真的好吗?这些钱你们要拉拢几百个旅行商人才能赚到的吧?”
“小哥你该不会在担心我的亏损?真叫人吃惊。”
因为这点小事就吃惊才很奇怪吧……
担心倒没有,说到底眼前这家伙连朋友都不算,不过,明明不得不支付补偿金,他不仅不为难,反而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这让奥兹稍微有些在意。
“你这样不会亏本吗?”
“哈哈哈……要是被小哥这个特例难住的话,就做不了这一行了。”
古尔伽笑了起来,将杯中的金黄色液体一饮而尽,奥兹一边啃着羊肉,一边露出虚心学习的目光。
“的确,只要有一个人达到了要求补偿的条件,我们半个月就白忙活了,不过特例毕竟是特例,一千个人里就算出现了三个特例,我们也依然是盈利的,而且,对这一行来说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是‘信用’啊,有人拿到了钱,我们的可信度就会提高,客户也会越来越多,说起来,我要感激小哥你呢。”
这个男人说不定并不是玛鲁克斯他们认为的那样,是个欺诈师,而是深谙经商之道的远见卓识者。
“那么,拿过一次钱的人还能继续购买白券吗?”
“你很敏锐哦,一般来说的确是来者不拒,很多人有投机心理会一直买下去的,不过我也会私下里调查潜在客户,并记一份灰色名单,像小哥这样运气超群的就会推荐其它业务,比如,市场情报之类的。”
古尔伽扶了扶那架夹鼻眼镜,露出了微笑,同时从袖管里抽出一个羊皮纸卷轴。
说了这么多,看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这里是从南方的旅行商人那里买到的消息,可信度还有待验证,到现在为止小哥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哦。”
“都说情报是商人的命根,想必价格不菲吧?”
“当然,我要盈利分成的百分之五,外加五万珂尔的保证金,如果分成高于这个数字的话就会原数返还。”
“最好的状况是双赢,如果我只是少量盈利的话也会亏损,最坏的情况你也有五万珂尔的利益,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赚到钱,而我这边却是危险的赌博。”
“是这样没错,不过做生意不就是在赌吗?”
奥兹表面上还很平静,心里却慌得不行。
第二种情况基本上不存在,也就是说,不是赚到翻天,就是赔个精光。
他隐约感觉这件事并不简单,如果不是真的存在极其可观的利益,就是隐藏着巨大的陷阱了,然而他还是个新人,对这方面还一窍不通。
“请容我再想一想,请暂时不要把这个情报卖给别人。”
“一秒钟里可能发生任何事,要是耽搁太久我这边也会为难的。”
“放心好了。”
奥兹将杯子里的麦酒一饮而尽,又点了一份烤猪尾,切成块包在油纸里准备带走。
从口袋里取出五十枚珂尔搁在桌子上,除去烤肉、酒和小费算在内还有三十枚的剩余,权当作小费了。
向古尔伽行了一个告别礼,然后提起装着烤肉的纸包向门口走去。
“小哥,你啊……说不定有做生意的天资呢。”
奥兹回到了自己在商都的小窝——位于闹市边缘的一件小屋。
“哦……是小奥兹吗?”
一个温和但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下午好,婆婆。”
喊住奥兹的是一个老妇人,个子很矮,嘴里不剩几颗牙齿,是这件屋子的主人。
这里租金很低廉,也可以延期交租,对于没有存款,收入也不稳定的奥兹来说是首选的地方。
在尤里欧选择成为骑士之前,奥兹和他一起住在这里。
老妇人也经常关照两位年轻的房客,她没有孩子,大概是把奥兹和尤里欧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吧。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啊?”
“客人?”
“你这几天都没有回来过吧?昨天晚上,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商店街到处问你的下落,老身看她没地方可去,就把她先安置在你的房间里了。”
什么人会特意来找自己,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难道是艾琳吗?
但是艾琳经常来这里,和周围的人关系比自己还熟络,婆婆就算健忘也不应该叫不出她的名字。
抱着满脑子的疑惑,奥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大概是没找到自己所以离开了吧?
第一时间打开窗户通风,这次经商用了近一周的时间,屋子里结了很多蜘蛛网,空气中飘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收拾着墙角的蛛丝网时来到了浴室的门口,突然,一阵淅沥沥的水声传入耳朵,奥兹不禁有些奇怪。
商都巴伦地下有两套完善的水循环系统,每家每户都有水井和排污井,生活用水皆来自城外山上的山泉,有钱人家洗浴大多是让佣人将烧好的水倒入浴池,普通家庭则是直接在浴室里装一个花洒,倒也方便。
记忆中,自己并没有犯“洗完澡忘记拔掉地上的排水塞”这种低级错误,那么……
小偷!?
奥兹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那里有一把短剑,自从那次差点被地刑星杀死之后,他的神经就无时无刻不处于紧绷状态,从集市上买了把防身用的短剑这才有所缓和。
并不打算用它来战斗,让对方感到威胁,不敢肆意妄为才是真正目的。
吱呀——
“谁在那里!”
奥兹大喊了一声就冲了进去,用手里的短剑指着浴室里,不出他所料,在他面前果真的站着一个人。
一头金发湿漉漉地盘于脑后,精致如刀削般的香肩沾着晶莹的水珠,从胸前的两团到白嫩的大腿之间,都在花洒喷出的细密水雾中显得朦朦胧胧,赤裸的脚丫直接踩在了水里。
无论是画作还是诗句中,少女那富有美感的裸体都是永不过时的主题。
在不巧的时机下误闯入浴室,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景象的少年,以及,正在洗着澡,身上一丝不挂的少女,命中注定的二个灵魂以这种形式走到了一起,最终成为了无法分割的共同体。
才怪。
“为……为什么会在这里……伊丽莎白……!?”
“……诶?”
少女先是一阵迟疑,仿佛在逃避现实似的,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都被人看光了时,立即变得花容失色,急忙用一条手臂遮住胸部,伸出另一只手去拽挂在墙上的浴巾,并张开了嘴准备发出尖叫。
“咿……唔……呜呜……”
奥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概当时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坏掉了,居然冲上去一把捂住少女即将发出声音的嘴巴。
要是被邻居们听见的话,自己的形象……不,自己的人生就完蛋了!
少女突然在奥兹手上狠狠一咬,然后拼命地挣扎,一双纤长的玉腿对着空气蹬踹着,地面因为有水格外的湿滑,重心一个不稳,两人同时栽进了水里。
奥兹只觉得自己趴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虽然脸朝下却没有磕断鼻梁实在是万幸,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嗯?香味?
奥兹的身体仿佛触电了一般,连忙用双臂撑地爬起,顿时窒息。
此刻全裸着身体,被自己压在身下可怜兮兮的美少女正是前不久才一起逃出生天的伊丽莎白家大小姐——希娅·伊丽莎白。
而自己的手,还抓着她胸前一团软绵绵的不可描述之物。
好软,就像面团一样,还有一点隆起的……
糟糕……
“呜呜……”
眼角闪烁着泪光,满脸的屈辱和不甘。
奥兹努力让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刚才过快发生的一系列意外已经有些超负荷,摔倒的时候又拉动了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在脸上挤出笑容,向水泊里狼狈的希娅伸出一只手。
“那个……这都是意外……嗯……意外……”
“滚——!!!”
在被希娅把肥皂块和浴刷砸到脸上之前,奥兹迅速逃离了浴室并锁上了门。
噼里啪啦~
松木在壁炉的火焰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奥兹坐在旁边烤干刚才因跌入水中湿透的衣物,心里却是躁动不安。
喂喂喂……这什么情况啊!?
刚才的那个……有点违背常识了吧?难不成自己其实还在梦里?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起希娅浑身光溜溜的画面,以及残留在手上的谜之触感,一股燥热感涌上心头,虽然这应该是一个正常的青少年男性应该有的反应,不过奥兹还是对此感到愧疚无比。
浴室的门咣当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准确来说……是用脚踢开的。
滴答……滴答……伴随着水声,缓慢的脚步正在向着奥兹身后靠近。
下意识地干咽了一下,一点一点转过头去。
希娅此刻已经用衣服把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仔细一看,居然是奥兹新买回来没穿过几次的白色衬衫,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的,至于她自己的衣服则是换下来装在了木盆里。
因为体型上的差距而不是很合身,但正好能够蔽体,露出香肩和半截凝脂般雪白的大腿,然而这种欲露还羞的打扮更加令人窒息,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湿漉漉的金发遮住大半个脸,修长睫毛下,凌利的眼神仿佛要刺出剑来,把面前这个毁了自己清白的少年千刀万剐,尽管奥兹已经在目光对视中示弱,她也依旧不依不饶。
两人沉默了一阵,最后由奥兹打破了僵局。
“伊丽莎……”
“杀了你……挖掉眼睛,剁掉双手,剪掉……”
希娅的身体颤抖着,贝齿细细地咬啮着粉唇,说出了恐怖的宣言。
“等等……这不是我的错吧?”
“那难道还是本小姐的错!?”
奥兹一时间语塞,虽然是意外,但毕竟是自己占了便宜,一味推卸责任就不厚道了,当务之急是要想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就只有“那个”了吧?
“打扰到伊丽莎白小姐洗浴真的十分抱歉!请无论如何都要原谅在下!”
下跪道歉了。
“!?”
希娅先是一愣,缓过神来后顿时气得直发抖,双手轻轻拉拽着衬衫如裙摆般的末端,双腿紧紧夹在了一起。
“不小心?你明明就有用那肮脏龌龊的眼睛把本小姐浑身上下都视奸了个遍吧!”
“没有那回事,在下刚才被白色的热气遮住了双眼,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
希娅简直无语了,不过现在她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变态”、“色狼”之类的话也咽进了肚子。
奥兹当然不可能什么也没看见,这其实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反正继续争吵下去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两个人都把这件事忘掉。
咕噜~~~
就在这时,一阵破坏气氛的声音响起,来源赫然是——
希娅的肚子。
奥兹有些迟钝,最初还以为是希娅肠胃不太好,看到她羞红的脸蛋和期盼的眼神,好一会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请……”
拿出打包带回来的烤猪尾的一瞬间,希娅二话没说就像一只饥饿的豹子般一把抢了过来,拆开绳子和牛油纸,也顾不得形象就用手抓起来塞进嘴里。
没想到这一口下去,希娅立即瞪大了眼睛。
外皮松脆内里软糯,富有胶质感和弹性,明明几乎没有什么瘦肉,但却一点都不腻,而且格外入味,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十分浓郁。
“这个……是什么?”
一边咀嚼着,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询问道。
“是烤猪尾。”
“什……居然让本小姐吃那种低贱的东西!?”
“别一脸嫌弃地吃的那么香啊……”
奥兹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有穷人才会当做美食的猪尾,想来这位大小姐是绝对没有吃过的。
沉甸甸几乎有半斤的一包烤肉很快就只剩下一节节骨头,为这惊人的食量咋舌的同时催促她把腻乎乎的手清洗干净,两个人就静静对坐着。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伊丽莎白你……”
“注意称谓,是伊丽莎白小姐!”
“咳咳……伊丽莎白小姐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吗?听房东婆婆说你一直在打听我的下落?”
奥兹仔细打量了一下希娅,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种高档货,布料是廉价的深青色,没有什么光泽,倒像是平民穿旧了的。
没想到一提起这件事,希娅的脸上就立即写满了委屈,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她站起身来,用油腻腻的手一把抓住了奥兹的衣领。
“把本小姐的钱还回来!”
“把本小姐的钱还回来!”
希娅如是说道。
“钱?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钱?”
“别装蒜了,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过那个时候有可能办到这种事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奥兹先是一愣,然后再脑海里迅速回溯当天夜里发生的事:
商队在雾之山附近遭遇了憎神者组织“漆黑教典”的袭击,差点被红发的女头领——地刑星妮可杀死的奥兹当时使用了商业之神墨丘莉所赋予名为【商神之天秤】的能力,使敌人的武器和衣服全部消失。
结合后来墨丘莉的解释,那其实并不非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而是被“购买”走了。
【商神之天秤】有着无视你情我愿的生意法则,将视线所及的有价之物强行购买为己用的效果。
至于奥兹哪来的那么多钱,答案是希娅。
——只要能保护本小姐,多少钱都会给你!
在被憎神者包围命悬一线之时,她是这么说的。
伊丽莎白家有着昔日贵族的血统,手下的伊丽莎白公司更是在中央城名声显赫,有多少资产自然不必明说。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几个月前,伊丽莎白家遭遇了巨大变故,父亲和母亲在一次马车事故中去世了,诺大的家业落在了希娅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独生女身上。
因为年纪小,原来的很多合作的家族和企业都对她的能力担忧,不少人都趁机撇清关系,为此希娅自然为生意上的事加倍努力,但是最无解的是:这位大小姐天生运气就不太好。
几个月的时间里公司就产生了巨额的亏损,这是前所未有的惨状,为此她甚至在业界被戏称为“厄运的伊丽莎白小姐”。
那批战备品的生意本是她最后的机会,希望能借此机会一举翻盘,不幸却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
当大难不死身心俱疲的希娅回到她的宅邸,却被告知伊丽莎白公司的资金中转突然崩溃,股份不知道被什么人趁乱买走,宅子被强行拍卖,仆人也都纷纷离开了,留下来的就只有库房里那些黑色的破烂衣服和乱七八糟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农具和猎具),以及,厚厚一摞账单。
伊丽莎白公司破产了。
她也试图向家族和合作的公司求助过,但无不是被拒之门外,就连经常接受她们家帮助的亲族,一得知这个消息,也纷纷选择漠视,短短几日之内,希娅饱尝人心冷暖。
这位平日里极少抛头露面的大小姐不得不换上一套廉价的佣人的衣物,用丝巾遮住脸满大街寻找奥兹的下落。
“等等,这怎么可能?”
奥兹提出了置疑。
就算自己用【商神之天秤】买走憎神者装备的钱来自希娅的口袋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但是按照她的说法,一堆破烂衣物和农具不可能卖那么多钱。
“就算你这么说……”
希娅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在换下来的那件衣服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个灰色的布包放在桌子上。
“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
看着布包的形状,奥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样东西,将其拆开,一层诡异的紫光就显露出来。
优美的曲线、恶毒的倒刺,凶险的颜色……
当时所承受的痛苦到现在也没有淡忘,再次见到了这一抹赭红色,奥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没错,是【贝奥武夫之匕】!
这样一来真相就一目了然了,传说中对应着十二神,全世界只有十二件的器物,自己当时确实从地刑星妮可·安洁莉丝那里买了过来,既然有着那样的稀有度,又蕴含着神的力量,价值被认定为天文数字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就是说,导致伊丽莎白公司破产的就是这把匕首了,和它相比,其他的杂碎不过是个零头。
“试过把它卖掉吗?”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卖掉……我们伊丽莎白家的资产在商都也算是最前排的,要去哪找有那么多闲钱买把匕首的傻大款啊?”
“你们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那还真是麻烦事一件啊……”
奥兹在脑海里试图呼唤商业之神墨丘莉,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想必这位神大人还在睡眠。
“喂你有没有听啊?”
“抱歉抱歉……那个……虽然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过能告诉我总共需要多少钱吗?”
“十亿珂尔。”
“十……十亿!?”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无法淡定。
说着,希娅就要掉出眼泪来。
过世的父母辛辛苦苦创办的公司在自己手上毁于一旦,何等的惭愧,何等的不甘心,或许,自己真的就是“被诅咒的伊丽莎白”呢。
“本小姐怎么会这么倒霉,遇到这种事情,还碰到了你这个灾星……”
“喂……之前在商会里不是很厉害嘛,这样就放弃可不像你,伊丽莎白。”
希娅抬起头看向奥兹,只见他的脸上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
既不是绝望。
也不是冷漠。
而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心,可以依赖的表情。
“现在只能把一切都赌在卖掉这把【贝奥武夫】上,不过一个一个找买家还是太麻烦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该不会忘了世界上还有拍卖行这种东西吧?”
“!?”
稍加思索,她立刻认同了这个的提议,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本小姐……还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母亲说去那里会沾上恶习的。”
“这样说倒也没错,拍卖场离不开烟草、酒和女人是常识,不过也没那么恐怖啦,娇生惯养也是一种恶习哦。”
希娅狠狠瞪了奥兹一眼,随后把那把赭红色的匕首递给了他。
“就信你一次,还有,要称呼本小姐为伊丽莎白小姐!”
“是~是~伊丽莎白小姐。”
“就是这里了。”
奥兹领着希娅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希娅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裙子,毕竟不能让她穿着自己的衬衫在大街上乱跑,奥兹就从衣柜里拿了这条裙子借给她。
这当然不是奥兹恶趣味的收藏品,而是青梅竹马艾琳留下的。
艾琳经常帮忙两位青梅竹马打扫屋子,偶尔会留下过夜,自然就留下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这样向希娅解释了之后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我说啊,拿回股份之后就要把裙子还给我哦。”
奥兹心里暗想,必须尽早解决掉这位大小姐,不然要是让艾琳知道,自己把她的裙子随便借给其他女孩子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定会被杀掉的!
小巷周围都是比较高的房屋和墙壁,遮住了阳光只剩下头顶的一线天,越往里走就越阴暗,时不时有邪风吹过,让希娅心里有些不安。
“还没到吗?”
“唔……应该快了,这里我也不是很熟,也就以前在那里端过一天杯子一来一回走过两次而已,不过拍卖行的老板是个不错的家伙。”
希娅突然站在了原地,奥兹回过头,却发现她满脸的狐疑和提防。
“你该不会……故意说什么拍卖行,把本小姐骗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想要图谋不轨吧?”
“你在说什么啊?”
奥兹向她迈出一步,她立即敏地后退,同时双臂交叉护住胸口。
莫名其妙地就后悔了。
“不要过来!虽然这里估计叫也没人能听到,逃跑的话大概也跑不过你,不过要是敢乱来的话……的话……本小姐绝对会拼命反抗的。”
最后一句说得没什么底气。
要是奥兹是坏人的话,或许会把这句话当成引诱他下手的信号吧?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哪会等到现在,她早在浴室里的时候就该沦陷了。
“拜托……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变态吗?”
“不是说有一种人叫什么……闷声色狼么……”
这时候身边建筑的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走出来的是一个地中海发型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他们,认出了奥兹。
“呦,你是在这里干过活的那小鬼吧?”
他就是拍卖行的主人,葛雷·沓马斯,只从背面大概看不出来,不过眼前这栋比别的都高不少的建筑就是拍卖行了。
三个人从后门进入,来到了拍卖行的一层。
“葛雷老板,好久不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哈哈哈哈,别的不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对人的长相可是过目不忘的,怎么着,来找这儿活计?等明天吧,明天有一场大的,到时候可能缺人手。”
“不是,我这次来是想托您卖一样东西。”
“嗯?你有什么东西好卖的?事先说好,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卖破烂的地儿。”
“知道知道,我怎么可能拿不值钱的东西来麻烦您呢?”
奥兹连连赔笑,看得希娅一脸不屑,她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哪里知道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处境。
一听这话,葛雷的小眼睛顿时一亮,可是仔细打量了奥兹全身上下也没发现任何值钱货,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同行的希娅身上。
希娅尽管此时穿得和普通的姑娘无异,还用薄纱遮住脸,但是她那一头秀丽的金发与天生的美貌却格外引人注目。
“小鬼,你说的值钱的东西该不会是这小妮子吧?渍渍,这姿色和身段真是没话说,不过最近风声比较紧,在会场上‘卖人’不太方便,要不然你开个价卖给我如何?”
“诶?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是我的表妹。”
“表妹?我记得你是孤儿吧?”
“是那样没错,我们也是前不久才找到彼此的,啊哈哈……”
“这样啊,真可惜呢,明明是个美人。”
葛雷十分惋惜地看着希娅,眼神里透着些许的暧昧,让她感觉十分的厌恶。
“除此之外,我看你也没什么可卖的东西了。”
“我要卖的是这个。”
奥兹用眼神示意希娅,她有些不情愿地拿出了【贝奥武夫】,不过却是将刀柄握在手里,颇有一丝提防之意。
葛雷倒是毫不介意,伸手直接捏住匕首的尖端,稍微用力就从希娅手里抽了过去,端在眼前仔细地端详,最后还把手指侧贴着刃口滑动,丝毫不怕被割伤。
“不错的匕首,看刀柄雕纹的工艺应该是老东西了。”
“古董?”
“鉴定师看过之前还不能确定,这年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么,这把匕首你底价打算定多少?”
“唔……”
奥兹张开十指,比划了一个他自己几辈子都赚不到数字。
“十亿枚,这是我们这边的底线。”
希娅一本正经地说道,无论是葛雷还是奥兹都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说伊丽莎白公司只值这点钱,而是她经过计算得出来的结论,有了这笔钱,至少能买回原来的股份,足够她东山再起。
本以为葛雷会嘲笑或者发怒,没想到他却面不改色,眼神更加谨慎。
“你凭什么认为它值这么多钱?”
“因为它不只是普通的匕首,而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十二件的神眷器之一!”
听到了“神眷器”三个字,葛雷的身形一颤,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冷静,顿时拍案而起。
“你……你说它是神眷器,有证据吗?”
“大概……”
奥兹拿过匕首,在铺了桌布的木桌上轻轻划了一下,桌布丝毫无损,连个口子都没有,然而葛雷还没来得及嗤之以鼻,桌布的中间突然陷了下去,整个桌子赫然被切成了两半。
透……透过去了!
奥兹并非对应的天职,所发挥出的力量不及在妮可手里的十分之一,但隔着布切开木头还是很轻松的。
葛雷蹲下身检查桌子,确认没有机关,也不是奥兹使的鬼把戏后站了起来。
“怎么样,葛雷老板,这样您应该会相信我们了吧?在这个由十二神与天职规则下的世界——阿尔玛托兰,神眷器究竟意味这什么,您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哦哦……这真是……”
惊叹之余,葛雷的眼中闪过一丝对巨大利益的渴望。
最近的几次拍卖会都没有出现过足够耀眼的商品,自己的生意越做越不景气,现在正是需要拿出能惊艳全场之物的时候。
这价值,别说是奥兹的要价了,就算是双倍于这个数字都有可能,商都可不缺有钱人。
“好!底价就按你们说的定,拍卖行抽成千分之一,手续费照常五百枚,现付还是拍卖后再付?”
就算是千分之一,那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个人还真是会赚钱啊,奥兹心想。
“当然是之后再付,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钱。”
奥兹摊了摊手。
不知为何,在按下手印的时候奥兹心里有一丝不安,手浮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但被希娅强行按了下去。
在昂贵的羊皮纸上按下了双方的手印,最后用印泥封上,交易便达成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这玩意你们是怎么入手的?”
“这不方便告知,总之是相当痛苦的过程呢。”
关于自己体内住着商业之神这件事,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吧。
“那么,就预祝我们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吧。”
奥兹摆了摆手,和希娅离开了拍卖行,葛雷把贝奥武夫之匕小心翼翼放在了精致的镂花木盒中,嘴角弯起一抹危险的弧线。
“赚得盆满钵满的人……可只有我一个人哦。”
希娅很“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床,好像自己就是这间屋子的持有者,而真正的主人则是不得不睡在地上,还被禁止接近床的三米之内。
奥兹静静坐在壁炉旁注视着她,可爱的睡脸,散乱的金发,嘴里不时发出轻轻的呢喃,看样子白天把她累坏了。
奥兹也有点困了,但他还不能睡觉,喝了一口廉价咖啡强挺着精神,心里在盘算着拍卖的事。
那时候,自己心里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被人家摆了一道还丝毫没有察觉吗?
什……!?
——唉,果然只是拥有才能还是不够么……
墨丘莉的身影凭依着炉火的光芒在眼前出现,只不过是个轮廓。
呜啊——!
奥兹在心里发出了悲鸣,这样突然冒出来是想要吓死谁啊!好在希娅已经睡着,不然就暴露了。
“喂……你刚才说被摆了一道是怎么回事?”
——汝就这么跟神说话?
“全知全能、貌美心善、伟大的神明大人……”
——好了好了,听不出来一点诚意,没办法,吾辈就告诉你吧。
墨丘莉一边玩弄着自己纤长的马尾辫,一边解释道。
——你也发现了不对劲吧?问题出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葛雷?”
——的确,拍卖行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独吞了拍卖的十亿珂尔又将如何?
“不可能,那可是违约!我会拿着协议书去法庭指控他!”
——所以说汝真是天真得可怜啊,汝和小丫头拿出那把匕首的时候,对那个男人隐瞒了入手的方式吧?
“是……是又如何,不可能真的告诉他是从憎神者那里得来的吧?等等,难道说……”
奥兹顿时握紧了拳头,背后已然惊出了冷汗。
——就是那个“难道说”啊,两个说话没有任何可信度的小鬼持有来路不明的神眷器,别说拿到那笔钱,最坏的情况是被勒索,说你们通敌也未尝不可,老老实实服从的话汝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但小丫头……会被卖掉吧。
被……卖掉!?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葛雷老板会做出那样的事,他是个好人!”
——那些都只是汝的一厢情愿罢了,不要忘了,他可是商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商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耳边仿佛传来了那天玛鲁克斯的话。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就别做商人了,会赔得连内裤都不剩的。
——商场如战场。
……
奥兹下半身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瞳孔颤抖着。
——小哥你啊……说不定有做生意的天资呢。
古尔伽白天说的话还在奥兹耳边萦绕。
他是在说谎吧?
墨丘莉也是。
而相信他们的鬼话的自己就更愚蠢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墨丘莉双手交叉在胸前,对奥兹的样子很是不解。
——反正汝只亏损了那两百枚的手续费,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小丫头会怎么样本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开什么玩笑……十亿枚……那可是十亿枚!要怎样才能赚那么多钱啊?”
奥兹猛然站起,身体带动的风将墨丘莉的幻象扫灭。
他立刻来到了床边,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希娅。
“你干什么,不是说过不许越界的吗?本小姐……”
“没时间解释了,还想拿回股份的话就快点起来跟我走!”
奥兹用的是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希娅本想抱怨,却不知怎的,一看见奥兹那锐利的眼神就怔住了,来不及整理睡衣和头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奥兹拉着希娅的手冲出了木屋,奔跑在夜色之中。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被骗了。”
奥兹的语气里充满了内疚之意。
“诶?被骗是指……”
把自己从墨丘莉那里证实的猜想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后,这位骄傲的大小姐几乎要跌倒,但还是坚持奔跑着。
“都是我的错……我会尽可能阻止的,但如果真的像猜想中那样的话,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这样说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请相信我!”
“……”
希娅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大发雷霆或者大哭大闹,但是对于拉着她的手的这个少年,她却根本恨不起来。
在所有人都选择了背叛的时候,只有这个罪魁祸首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甚至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事。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天空尽头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来到了拍卖行,在大门上咚咚地敲着门。
门内传来一阵叫骂,一个高壮男人气冲冲地打开门,奥兹猛地一推,借助冲势一下把他撞倒,拉着希娅跑了进去。
那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一根铁棍正想要追赶,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奥兹和希娅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阻碍,不知为何,那个看门的家伙也没追上来。
两人顺利地来到堆放几个时辰之后展出的拍卖品的库房,猛地撞开木门。
必须在匕首卖出之前将其夺回来!
只要还没有摆上拍卖桌,自己就有毁约的权力,尽管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但失去钱总比失去一切要好。
然而他的眼前却是空无一物。
葛雷为防夜长梦多,将拍卖会提前了。
希娅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再也跑不动了。
“放弃吧……已经来不及了……”
“不,还有机会,直接去拍卖场!”
“诶?去那里……”
“不管是毁约、偷走、还是硬抢,我绝对要拿回它!!”
奥兹抛下希娅沿着楼梯向上拼命地奔跑,早已忘记了双腿的疲惫。
什么啊……
商人的世界是比任何战场都要残忍的修罗场?
做生意其实就是欺骗和被骗?
只要有利可图,就能践踏一切法律道德?
那些混账话到底是谁说的……
那种狂妄自大的家伙……才没有资格做商人啊!
咚!
拍卖场的顶层的门被推来,奥兹在满座的富商名流的注视下赶到了看台。
台下,一个身材臃肿的富商手中拿着出价牌。
在他对面,那显眼的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正对自己露出诡异的微笑。
要是现在能发动【商神之天秤】的话说不定能挽回事态,但是希娅破产,只凭奥兹自己那点资产连【贝奥武夫】的一角都买不到。
也就是说——
一切都结束了。
“葛雷——!”
奥兹竭尽全力喊了出来,却被骤然响起的掌声掩盖住了。
贝奥武夫之匕以极高的高价卖给了那个胖商人,创下了拍卖行建立以来最高价成交的记录。
奥兹脑袋一沉,身体向后倾倒过去,被赶来的希娅支撑住。
“抱歉,我……”
“够了……大概这就是本小姐的宿命了吧。”
希娅搂住了奥兹,眼里闪烁着泪光。
“谢……”
这时候,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一个女人尖叫了出来,整个拍卖场立即炸了锅。
希娅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扶着奥兹站了起来。
只见,端着盛有贝奥武夫之匕盒子的礼仪小姐坐在地上,匕首从盒子里摔出,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匕首的尖端开始化为了亮晶晶的光箔,灰尘一般向空气中蔓延开来……
那个胖商人呆呆愣在哪里,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忙冲上台去,却被葛雷一把推开。
他握着刀柄,试图阻止这一灵异现象的继续。
可惜的是,就算他又拽又咬,手上和嘴角都被血沾染,【贝奥武夫】最终还是消失了。
像是在嘲笑众人一般,最后一点光芒久久才完全熄灭。
那个……是假货?
明明是假货,却害得自己公司破产。
但正因为是假货,自己才能得救。
这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伴随着凌晨钟声响起,少年和少女趁乱逃出了拍卖行,奥兹疲惫地靠在了墙壁上,大笑起来,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太好了……”
“好什么呀!失去了【贝奥武夫】,本小姐就彻底什么都没有了,公司的股份该怎么办啊!”
希娅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最后想了想,还是摆出了平日里习惯了的高傲姿态。
这个时候但凡是懂一点浪漫的男人,都会说“没事,你还有我”这样肉麻的话,然而奥兹显然不是那种男性。
“请务必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低下头拜托了。
希娅脸上微红,赶紧插起腰指着奥兹说道。
“咳咳……那么……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给你延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奥兹的心头。
“直到拿回失去的一切之前,成为本小姐的专属佣人吧!”
“诶!?”
墨丘莉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奥兹,叹了一口气。
——看来,吾辈选择了一个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