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桃花被风一吹,轻轻的飘落,如雨的红,遮盖了一切,桃花飞尽,那树下便坐了个穷酸文人,见她看来,便遥遥举起酒瓶,大醉大唱,满眼心酸泪,后世的风流才子,如今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酸臭文人。
他唱:“桃花树下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他醉了,醉醺醺的躺在桃花树下,大风刮过,桃花花瓣飞了漫天,透过乱花看见的天空斑斑驳驳,像极了大明朝阴暗的天空,晦涩阴暗。
越来越严苛,越来越压抑,后来的朝代约束了人,行有礼坐有礼卧有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礼教里,不得行差错步,不得越矩。
曾经的自然质朴再也没了,倦了宦场沉浮,困了富贵功名,厌了浮尘累砂。
先前有个诗人曾说,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若生在同一年代,他定请他喝酒,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共与枕藉花酒间。
他们神交已久,若说还有所遗憾,也许就是太晚和他们相遇,若相逢,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他们皆是文人,皆厌倦了红尘俗世,厌倦了官场往来。
为官的做商的,皆要率先打断这一身傲骨,才能谈什么后来他日,才能谈什么凌云志,才能谈什么鲲鹏情。尽管有时候,打断这一身傲骨,也不过是宦海挣扎,成不了一个人样。
可是啊,总有人宁愿两袖清风,总有人不愿意折断傲骨,低下头颅。
他们不少人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亦有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们都生于规则,却终为自由献上最赤诚的贡品——生命。
我们没他们爱的真,他们永不变心,忠于自己,忠于心灵,一旦无解,以死亡终结。
他们本该不惹红尘,不沾是非。
偏生天意弄人。
这世上很多事归根结底,都只能说一句天意弄人。
白欢喜眯着眼,迟钝的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想,若有桃花,若有酒,哪怕断肠,她恐怕和那些人一样,也是喝得的。
酒里真有断肠酒,喝之断人肠,明明是世间仅有的美酒,里面带了要人命的毒,一如桃花,艳而不俗,美而不妖,错成了祸水。
桃花逐水尽风流,载不动,许多愁。
愁?自然愁。
白欢喜想,春里桃花且沽酒,本是雅事,可她于百无聊赖中,于写不尽的风流处,于星星点点看不见的缝隙里看出了落拓颓唐。
酒是好酒,花是好花。
不好的是喝酒人赏花人。
许是应了她妈的话,她这人是喜欢残缺而非圆满,所以看什么都带着恶意,就连美酒美景,看来也平白多了几分恶毒。
可她想,恶毒是恶毒,恶毒到头多了几分苦楚,百无聊赖的苦楚,救不了转不甜的苦。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这一生啊,就陷在过去年少时,在那无尽的痛苦里沉沦。
她长不大了。
她迷迷糊糊又带着悲痛的想。
她眼角浸出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