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蘑菇的起源
蘑菇原本生活在温暖湿润的南方，按她的话说，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那里有疼爱她的爸爸和妈妈、许多可以一起吃喝玩乐的亲朋密友，以及一群相处甚欢的同事。平常下班后，她会与同事一起吃饭、唱K或是呼朋唤友地去逛街购物，而周末则会与父母一起到郊外的别墅度过。她最享受的是在宁静的午后，沏上一壶茉莉花茶，与妈妈坐在露台上晒太阳。原本她可以这样平静安逸地过下去，然而她却有一个身处异地的男友。一想到这里，蘑菇总会感叹：人生总是不完美的，不是吗？
至于蘑菇这个名字的起源，是有典故的。话说在大学新生军训的第一天，那个来自湖南的班长正在点名。
“关美心。”“到。”
“罗新意。”“到。”
“郭珍珍。”“到。”
“蘑菇……”全班同学肃静了。
她可以忍受口音，却无法容忍错别字：“你念错了，是莫茹。”
“哦？是茹啊。”那班长还不悔改，“其实菇和茹都差不多。”
天啊，她心里想，他是中国人吗？
自此，她再也逃脱不了蘑菇的命运。
“早上好，蘑菇。”“吃饭了没，蘑菇？”“你怎么无精打采啊，蘑菇？”一开始，她还会奋力纠正他们，可到了后来，她终于敌不过如此声势浩大的蘑菇阵容，接受了现实。
记得有一段时间，她还曾为了配合这个蘑菇称号，把长长的卷发剪掉，去“爆炸”了一个蘑菇头。
室友珍珍对她说：“每当我见到你，就像见到一个巨型蘑菇在行走。”
“那正是我要的效果。”蘑菇骄傲地说。
“可实在是太吓人了。”珍珍补充道。
然而，蘑菇就是顶着这一头诡异的发型，邂逅包子先生的。
蘑菇小姐十九岁以后的人生，有一半的快乐是来自包子先生。因此，包子先生在蘑菇人生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包子先生和蘑菇小姐在同一所大学，却不同系，也不同班。
某日，按包子先生的话说，命中注定的两个人终于在公共选修课——伦理学上相遇了。
课堂上，伦理学的老教授正兴致勃勃地授课，而蘑菇小姐则正在埋头狂睡。就在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蘑菇的后背被一长条状物体戳了一下，她顿时清醒过来，转头正要斥责恶作剧的来源，却见对方递来了一张试卷。
原来，在她与周公约会的时候，教授布置了随堂小测，而每次的小测都会作为期末考评的重要依据。那个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不但把她叫了起来，还把答案也给了她。顿时，蘑菇对这位仗义的男生产生了好感。
通常情况下，英雄救美的结局，当然就是美人以身相许，这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一样。不过有一点需要提出的是，包子先生是英雄，却不是俊男，而是一个圆头圆脸，白白胖胖，长得切切实实像个包子的人物。所以，想当年蘑菇小姐和包子先生相恋，着实让学校的眼镜店兴隆了一番。
室友珍珍感叹：“美女配丑男犹如牛顿第一定律这样坚固永恒。”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室友新意点头称是，“只是让人费解而已。”
“怎么会呢？我们包子有理想，有抱负，幽默善良，乐于助人。”蘑菇辩解。
“还处事刚正不阿，经常行侠仗义，救死扶伤……”新意接着说，“行了行了，你都说过了。”
包子行侠仗义可不是蘑菇随便说的，是真有其事。
蘑菇与包子刚谈恋爱的时候，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喜欢在茶余饭后出没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俩在学校后山的树林里正爱得难分难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凶狠的声音：“别动！”
他们伸头张望，只见前面的小道上，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持刀对着一个女孩，女孩吓得一声不敢出。然后，女孩遵从男子的话，颤颤巍巍地将随身的手机和钱包递给男子。
他们当时也吓了一跳，之后，脚软了的蘑菇抓紧愠怒的包子：“别吱声啊，这事我们就当没看见。”
结果，那两个男子好像还不满足，拿刀抵着女孩往树林里推。
这时候包子一下甩开蘑菇的手，怒不可遏地冲了出去：“求财也就算了，耍流氓可不能放过。”
蘑菇跟在后面一直追：“包子、包子……”
幸好那俩劫匪是个软包，别看身材那么高大，一见有人冲过来，马上弃刀逃跑。
事后，蘑菇埋怨包子：“别以为你跆拳道黑带就了不起，人家是拿着刀的，万一砍着你怎么办？”
“别说拿刀了，就算是拿枪，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面前。”包子怒道。
蘑菇听后为拥有这样的男友而自豪，对包子更死心塌地了。
下面来介绍一下包子先生吧。
包子来自寒冷的北方，脸圆白胖，全身肉乎，别看个子不高，却是跆拳道黑带三段。蘑菇也曾奇怪，为何一浑圆的胖子会喜欢武术？
这是有典故的，包子小学的时候，由于成绩优异，敦厚老实，经常被班上的恶势力欺压。
“慢着。”蘑菇打住他的话，“成绩优异、敦厚老实和挨揍有什么关系？”
包子想了想：“其实是没有的，我主要是想顺带说一下自己的优点。”
“那就是说，人家揍你主要是看你不顺眼了？”蘑菇问。
“这……”包子无语了，“还是继续吧。”
总之，从小学一年级起，包子就只有挨揍的份。
那时的包子，最喜欢看的就是《变形金刚》《七龙珠》《阿童木》这些带有英雄主义色彩的卡通片，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一连看好几集那种。看完后，他经常幻想有一个像片子里头的英雄那样的人来拯救自己，惩罚那些欺压他的恶势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四年级，老师给他调了一个班花做同桌。
“我这位同桌不但个高漂亮，性情好，而且成绩在班里仅次于我。”包子仰慕地说。
“行了，你说班花那部分就好，别扯你了。”蘑菇不屑地说。
班花特别优秀，因此受到班上恶势力的调戏，经常遭遇上课时被小纸团砸到后背，上厕所的时候被拦道，自行车的鞍座被黏口香糖之类的恶作剧。
“你们班的那些恶势力也真是，好的赖的都不放过。”蘑菇痛恨道。
“你说谁是好，谁是赖？”包子机警地问。
当然班花是好，你是赖啦。蘑菇笑了笑：“你还是继续吧。”
有一天，班花没来上课，老师派包子做代表到班花家探访。
包子站在班花家的铁门前，大喊：“郭熙琪，郭熙琪。”
“谁呀？”班花在门后问。
“我是柳航，老师问你为什么没来上课。”包子大声应道。
班花闻声打开门，包子见到她头上缠着纱布。原来，前一天下了晚自习，班花在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两个恶势力分子一直追逐，骑得太快没能刹住，撞上了路边的灯柱。
包子见到楚楚可怜的班花，顿时心生怜悯，而后由怜转怒。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刚开业的跆拳道馆，他们正在四处派传单，包子接过传单就回家找妈妈，要求学跆拳道。
“然后，你就自己做了这个英雄，拯救了自己和班花。”
“没错。”包子骄傲地说。
“原来你英雄救美的传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没错。”包子神气地点点头。
“那不对呀，你救了这么多美，为什么只有我跟了你？”
“她们想跟我来着，只是我没答应。”包子很认真地说。
蘑菇的眼睛耷拉一半，一副“谁相信”的表情。
蘑菇家境好，从小养成大花洒的习惯。
蘑菇爸爸的口头禅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蘑菇妈妈经常说：“你要对自己好点，我们家就你一个闺女，将来所有家产都是你的，早花晚花都一样。”
所以，蘑菇逛街购物，看见喜欢的东西从来不犹豫。吃饭也是，无论用餐的人数多少，总是点一桌子菜。
这让家境一般的包子着实吃不消。因为自从恋爱后，只要蘑菇和包子在一起的支出，包子都会抢着付款。一开始蘑菇不让，自尊心极强的包子坚持己见。
那时候，包子每月的生活费，在同学中属于中等水平。如果只有包子自己花的话，是绰绰有余的。但一搭上蘑菇……经常在月头就断粮了。要知道，蘑菇逛一次街就能把包子一个月的生活费花光。所以，包子经常兼职写案子（包子是法律系的），又或者勤工俭学。
然而，深爱包子的蘑菇哪能忍心，她情愿包子留着时间来陪自己，也不愿意他浪费时间挣钱。
那么，蘑菇就只能改变自己了。每次逛街她都是只看不买，以至于包子怜惜地说：“喜欢就买吧，咱负担得起。”可蘑菇总是摇摇头，拉包子走了。
吃饭也是，两人下馆子就点俩菜，一荤一素，米饭也是两碗，从不点多。因为注意形象的蘑菇，为了减肥，从来不会吃完一碗饭，都是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包子吃。
有一次，他们和蘑菇的室友一块儿吃饭，包子也是接过蘑菇碗中的米饭继续吃。珍珍见状，刻薄地说：“怎么感觉你们包子跟捡垃圾似的？”
包子摸摸脑袋，嚼着饭菜，尴尬地一笑。
“怎么会呢？我觉得有一个吃自己剩饭剩菜的男人挺幸福的。”蘑菇反驳道。
即便如此，包子的经济能力还是不足以支持两人经常外出就餐，这是蘑菇后来才发觉的。
某天逛街，还不到晚饭的点，蘑菇就想回去了。
“包子，我们回学校食堂吃晚饭好不好？”蘑菇看了一下表，征求包子的意见。
“好呀，起码能吃饱。”包子很开心，冲口而出。
说者无心，听者可是有意了。蘑菇才想到包子跟自己在外面吃饭该不是从来没吃饱过吧？她责怪自己怎么没早发现，包子那么胖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碗多米饭就吃饱呢？
后来，蘑菇跟包子的用餐，基本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你真是有情喝水饱。”新意笑道，“以前那么挑剔，老嫌弃食堂不好吃，现在却天天吃食堂。”
“是呀，以前每学期买二三十件衣服的，现在就买两三件。”另一位室友艺龄，也加入嘲笑的队列。
“没法子，我男人没钱。”蘑菇解释道。
“你可以自己在网上买啊，反正他不知道。”新意说。
“那我穿出来，他总得知道了吧。”蘑菇基本天天和包子见面，她所穿的衣服，包子基本都见过，“买了不能穿，还是算了吧。”
“你说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会选包子呢？”珍珍痛惜道，“别的宿舍不了解情况，还问过我们包子是不是富二代呢。”
“其实你们说来说去，不就嫌弃包子不帅又没钱吗？”蘑菇生气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在我的眼里，包子就是最帅的。他虽然钱不多，但是他所有的钱能百分百为我付出。有钱的男人是有很多，但是愿意全部为你付出的又能有多少？真正爱一个人，不是要看他付出多少，而是要看他付出的是不是他的全部。”
蘑菇和包子在一起，确实会受到不少身边人的非议。
她经常遭遇好事之徒关心：“你是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现在改吃咸菜白粥了？”
“他是不是富二代啊？”
“你们为什么还没分呢？”
“……”
一开始蘑菇总会很认真地和她们解释包子的种种优点，但是下次遇见，她们又重复同样的问题。后来，蘑菇终于不再解释了，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算。
蘑菇在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歌曲就是《勇气》，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她经常会含情脉脉地对着包子唱。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就这样，蘑菇和包子的恋爱，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一直坚持到了大四。大四一开学，大家都纷纷开始为找工作而奋斗。
宿舍里最常讨论的话题，也莫过于将来的工作。
“你的理想是什么？”熄灯以后，珍珍躺在床上问，“我想进银行做国际结算工作。”
“我想进Wel（某著名外企）做出口贸易管理。”新意说。
“我想进海关做一名出入境监督员。”艺龄说。
到了蘑菇，却是这样的回答：“我想有份稳定的工作，和包子结婚生孩子。”
“你这是什么理想？”珍珍笑道，“合着你的理想就是家庭主妇啊？”
虽然蘑菇是一个聪明伶俐、吃苦耐劳的孩子，但是她也有自身的缺点——依赖性强、胸无大志、鲁莽任性等。
这个也不难理解，蘑菇出身优越，从小到大，父母为其铺的都是康庄大道，现在再加上有包子这么一个容易让人依赖上瘾的男友，她就更甚了。
“包子，我不爱吃这菜，你帮我吃了吧。”
“包子，我不会写这道题，你帮我写了吧。”
“包子，我不想上这课，你帮我去上吧。”
而包子向来奉行的是要惯就惯坏的原则，一直都对蘑菇百依百顺。
所以，当蘑菇向包子抱怨自己连将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时，包子拍胸脯说：“其实，你压力不用那么大，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好。钱多钱少没关系，我来负责养家糊口。”
蘑菇听着真窝心，反正包子有理想就行，自己嘛，就随遇而安吧。
包子的理想是做一名人民检察官。其实，包子是读法律专业的，又通过了司法考试，大可以出来做律师。但是充满正气的包子，还是选择了为民请命。
有时，蘑菇也调侃包子：“可你干这个能发达吗？”
“当检察官自然不可能大富大贵，可是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放心吧。”包子只能这样说了。
大四下学期，包子确认被保送上北方一所著名高校的研究生，而蘑菇爸爸给她在家乡找了一份国企的工作。其实，蘑菇父母一直不太同意她与包子的恋爱，希望她毕业后能回到他们身边。
这也是蘑菇自恋爱以来最烦恼的时候。
“包子，我真不想与你分开。”
“我也是啊，蘑菇。”包子回以同样的苦脸。
“都怪你，我让你不要争取什么保研名额，结果你偏不听我的话。”她开始追究包子的责任了。
“我没有啊，只是那位老师盛情难却，说非我不保啊。”包子一脸无辜。
“唉，该怎么办啊？”她苦恼了。
最后，他们还是商量出了用缓兵之计，蘑菇顺从父母的意愿回家乡工作，而包子则回到北方读大学，等到包子研究生毕业，工作稳定以后，再把蘑菇接过去。
在毕业典礼上，所有同学都依依不舍，拥抱合影留念。
蘑菇的室友珍珍、新意、艺龄纷纷向他们表示祝福：“没想到你们坚持到了最后，希望你们能继续坚持下去，祝幸福。”
蘑菇和包子一一致谢。
终于要和包子分别了，这是蘑菇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刻。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包子，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蘑菇，你一定要等我啊。”包子紧握蘑菇的双手。
蘑菇父母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把她推上车，随着司机先生的一脚油门，两个山盟海誓的恋人开始了漫长的分离。
于是，蘑菇小姐二十二岁以后的人生，有一半的痛苦是来自包子先生的。
“包子，我很想你啊。”相思之苦时时刻刻环绕着蘑菇。
“蘑菇，我也好想你啊。”包子在电话那头说。
诸如此类的对白，会在他们每天数十次的通话中，不断重复。
蘑菇是个美人，加上家境优渥，初入职场的她自然是大家追捧的对象。那些阿姨辈的同事会主动关心蘑菇的对象问题，连蘑菇的妈妈，也会为她张罗相亲事宜。
蘑菇父母对包子的各项条件还是相当满意的，他们反对蘑菇和他恋爱的唯一原因，就是包子很可能会带走蘑菇。
所以，包子总需要时时刻刻地警惕着豺狼虎豹的入侵，或者是蘑菇的失守。
“你在干吗呢？”在蘑菇不用上班的时候，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接到包子诸如此类的问候。
虽然蘑菇是个好玩之人，但她是有分寸的，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别人，自己是个有主之人了。
而每逢元旦、春节、端午、中秋、国庆（蘑菇父母禁止她清明出行）等公共假期，就是蘑菇和包子折腾的日子，两人总会约在千里以外的另一地方相见。有时候就为了这匆匆一面，三天的假期会有两天在路上。虽然过程很艰辛，可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所有疲累都烟消云散了。
终于，迎来了包子毕业的时刻。
当蘑菇得知包子决定毕业后留在B城时，她郁闷了许久。
其实她也怂恿过包子来自己的家乡工作，她可以拜托爸爸给包子找一份好差事。可是，包子总是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她明白包子是有理想的人，哪怕给他再好的工作，这个小城也装不下他的雄心。
三个月后，蘑菇得知包子考上B城检察院的那一刻，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安逸舒适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随着包子工作的稳定，两年前的约定终于提上议程了。
“蘑菇，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啊？”包子入职后不久，便开始追问了。
“这个……”蘑菇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
“蘑菇，你说句话嘛。”包子憋不住了。
“这个……”蘑菇支支吾吾的。
“蘑菇，你是不是想反悔了？当年我们可是发过毒誓的，违约的话会烂屁股、烂嘴巴、烂眼睛、烂脚丫、全身溃烂、七孔……”包子着急了。
“好了，我又没说不来，你说得这么狠干吗？”蘑菇反击。
“呵呵，那你说是什么时候。”包子放下了悬起的心，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这个……”蘑菇又开始了。
“蘑菇……”包子终于愤怒了。
“我不是不想过去，可你让我怎么和父母说嘛。”蘑菇说出了原委。
“这个……”这次轮到包子无语了。
“不如说我怀孕了，现在已经没办法了。”蘑菇想了好久。
“这个……”包子汗颜了。
“那就这么办吧。”蘑菇一锤定音。
“不行，我可担当不起这个罪名，怕到时你还没过来，你爸就先过来把我杀了。”
“那你说怎么办嘛！”
后来，经过了漫长的商议，两人商定还是照实说了。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蘑菇找爸爸说出了打算。
蘑菇爸爸脸色发黑，盯着她许久不说话，一副要动怒的架势。蘑菇正襟危坐，紧张地屏住呼吸。
蘑菇知道长久以来她和爸爸都是在玩一场博弈，双方都是在友好（不闹翻）的前提下，根据各种环境因素，各自依靠所掌握的信息，选择策略实现自己的目的。
爸爸选择的是静观其变的策略。两年来，他静观蘑菇恋情的发展，没有明确地提出反对，他希望蘑菇工作以后，会受到各类因素的影响，比如说安逸的思想，时间的消磨，朋友的规劝，能够改变对感情天真的想法。
而蘑菇采取的是消极应对的策略。两年来，她表面上非常顺从。让她去相亲，她从不拒绝，让她去交友，她也去了，只是都没有下文。在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灿烂的两年，她都是这样耗着，只希望父母明白她的决心。
“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蘑菇爸爸终于说话了，“还是在告诉我结果？”
“当然是想听你们的意见。”见爸爸没骂自己，蘑菇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反对呢？”爸爸说。
蘑菇两眼含泪，两手捂脸，使劲摇头：“求你了，爸爸……”
“那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意见呢？”爸爸站起来。
从指缝间窥见了爸爸的无奈，蘑菇也高兴不起来。
过了爸爸这一关后，妈妈也不难说话了，只是妈妈一听说蘑菇去那么远，担心地哭了起来：“你连电饭煲都不会用，却要去那么远。”
“放心吧，妈妈，我会照顾自己的。”蘑菇心酸地亲了亲妈妈。
接下来，蘑菇第三个要告知的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小葵。
从小学开始，蘑菇和小葵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因此，小葵是对蘑菇来说除了父母、包子以外最重要的人。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小葵是不赞成蘑菇与包子交往的。
所以，蘑菇是鼓足了勇气才约见小葵的。
“你真的决定了？”小葵问。
蘑菇小心翼翼地点头，仿佛一个认错的小孩。
“那就祝福你们吧。”小葵说。
“哦？”蘑菇仔细端详了小葵，看不出任何晦气的表情。
“好了，别看了，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小葵说，“其实，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不喜欢你和包子交往，就是希望你不走那么远，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过，我现在想通了，哪怕没有包子，或许还会有蛋糕、花卷把你带走。所以，只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蘑菇热泪盈眶，抱紧小葵：“呜……你太伟大了。”
“你一定要幸福啊。”小葵也哭了。
痛哭过后的这个晚上，蘑菇靠在窗台想了很久很久。
以前她想与包子在一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拍拍屁股，潇洒地与大家说一声再会就好了，走到这一步她才发现，原来她要放弃那么多东西，付出这么多代价。亲人、朋友、工作、熟悉的环境、温暖的家乡，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环境、寒冷的异乡。只是一想到包子，蘑菇就温暖了，脸上泛起笑意。
蘑菇是春节后上班的第二天正式提交辞呈的。
“莫莫，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同事远姐关心道。
“嗯。”蘑菇点头。
“可是你的家人、朋友都在这边。”
“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他们也很支持我。”蘑菇违心地说。
“还有工作呢？现在经济环境不好，找一份好的工作不容易，况且B城的竞争肯定比这里激烈。”
“可是对我来说，找一个好的男人，比找一份好的工作更困难。”蘑菇自信地说。
但是在后来，蘑菇发现，找一份好的工作和找一个好的男人是同样困难的。
很快，蘑菇就办完了所有交接手续，在同事的祝福声中告别了这份工作。
包子是亲自过来接蘑菇的，前后五天都忙得晕头转向。
包子除了要见蘑菇形形色色的亲友外，还要整理她的一大堆行李。说到这里，连包子都要责备蘑菇了：“你啊，怎么之前都不收拾？非得等我过来。”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比较可靠，要我自己收拾，肯定又会丢三落四的。”蘑菇还是挺会奉承的。
面对这样无懈可击的理由，包子感觉无能为力，遂仰天长叹一声，埋头收拾。
包子整理完，着实吓了一跳，整整六大箱，其中两箱是蘑菇父母后来添置的物品。
“怎么会有两个水果盘？”蘑菇惊讶。
“那是你妈塞进去的。”包子解释，“可能她觉得那边生活用品会比较匮乏。”
“怎么会有两袋大米？”蘑菇再一次惊讶。
“那是你爸塞进去的。”包子解释，“可能他觉得那边粮食会比较匮乏。”
“怎么会有两支铅笔？”蘑菇彻底震惊了。
包子无语了。
蘑菇父母亲自送他们去机场，蘑菇抱着妈妈哭得一塌糊涂，仿佛生离死别一样。
“蘑菇你别哭了，你让我都想哭了。”包子推了推蘑菇。
“你哭什么啊！”过了安检，蘑菇依然哭泣不止。
“旁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在拐带你一样。”包子委屈地说。
这时，蘑菇才破涕为笑：“本来就是嘛。”
在飞机上，蘑菇静静地看着机舱外的云月，想起了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去远方，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多美。”然而，远方对她来说陌生而缥缈，唯一真实的只有此刻紧握着她手的包子。所以，蘑菇想，等她将来老了，唯一可以向后辈炫耀的就是当年为爱而走的决心，这样才有了生长在远方的他们。
“蘑菇，你知道我刚刚多紧张吗？”包子晃了晃蘑菇的手。
“紧张什么？”
“我怕你哭着抱着妈妈，突然反悔了，又跟着他们回去了。”
“才没有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蘑菇敲了一下包子的脑袋。
看着不自信的包子，蘑菇又想起了《勇气》，哼唱起来：“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地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蘑菇永远会记得踏上B城的那个晚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雪。
她执意摘下手套，让点点的雪花落在手心，慢慢地化成水。她被这漫天的雪景迷住了，兴奋地转了好多圈，雪都盖在了她粉红色的羽绒服上。
而此时的包子正焦头烂额地拦出租车，由于天色已晚，路上的车辆很少，好不容易来一辆又被别人截去。就这样，他们在雪地上等了半个多小时。
“看你疯得。”一上车，包子就捂住蘑菇的手，使劲地哈气。
蘑菇的手冻得发紫了，她却不以为意：“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哟，姑娘，你真幸运。这是B城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出租车司机笑着说。
包子没有说话，只是来回搓着蘑菇的手，试图让它变暖和。
包子原来是住单位宿舍的，为了迎接蘑菇的到来，他在离市区远但交通方便、生活便利的地方，租了一间一居室的房子。他怀着忐忑的心情，领蘑菇走进了这房子。还不到40平方米的房子，没有蘑菇以前的房间大，却被分割成了厨房、客厅、洗手间、卧室、阳台。
室内的布置非常温馨，墙壁刷成了蘑菇喜欢的粉红色，衣柜也被绘上了玫瑰花图案，还有Hello Kitty套装的电脑桌椅、清淡碎花图案的床铺，以及亮丽的湖蓝色地毯。
蘑菇陶醉在这可爱的房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包子，你把这里弄成这样，房东有没有资助你？”
“感激是有的，可资助倒是没有。”包子老实地说。
“天啊，那不是亏了？”蘑菇说，“把这里弄得这么漂亮。”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了。”包子笑着说。
从此，蘑菇小姐过上了柴米油盐的日子。
由于蘑菇刚到B城，还没熟悉周围的环境，所以也没有急着找工作。B城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有很多著名的名胜古迹。虽然蘑菇以前也和父母来过，但没有把所有的景点游遍。这次，蘑菇当然把握机会，好好地玩个痛快。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都在外面畅游。不过有一点，无论她游得是否尽兴，总会赶在晚上六点前回家做饭。
说起做饭，这是蘑菇最头痛的事情。在家里她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味精和白糖都分不清。
通常的情况是这样子的——“妈妈，这个是怎么做的？”蘑菇会一边煮菜，一边打电话找妈妈，“然后这个是怎么做的？”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蘑菇终于可以煮出能上桌面的菜了。这时，她总会哈哈大笑，向包子自夸自赏：“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我妈说，做菜是要有天赋的，你说我是不是天才？哈哈。”
“哈哈，没错没错。”包子总是硬着头皮赔笑，然后偷瞟一眼厨房的杯盘狼藉，心里却暗暗滴泪。
蘑菇每次煮完饭，总会扬长而去，留下烂摊子给包子收拾。
很多时候，包子情愿在外面吃都不愿在家做：“难得周末，还是出去吃吧，不要做了。”
“不行，现在我没有收入，你的工资也不高，怎么可以这么奢侈呢？”说完，蘑菇自顾自地煮饭去了。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该去的地方蘑菇都去过了，该玩的也玩够了，现在她开始空虚了。
“包子，我觉得自己太可怜了。”蘑菇说。
“怎么了？”包子关心道。
“你天天要上班，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总是对着四面墙，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蘑菇很委屈。
虽然包子有长达半年多的见习培训期，工作也不太忙，基本上能按时下班回来陪蘑菇，但也觉得她挺委屈的。她是个爱热闹的人，以前总有朋友围绕，现在却是自己一个人。于是，包子又自告奋勇地为她介绍了新的朋友。
周末，包子约了一位研究生时的同学明达见面，蘑菇非常高兴地一起去了。
明达是个和包子一样的人物，脸蛋圆乎乎的，眼睛被肉挤得仅剩一线，那肚腩让他就像抱着游泳圈走路一样，不过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说话非常风趣。包子和他在一起可以唱双簧，一唱一和的，逗得蘑菇笑得花枝乱颤。
“我说上帝总是公平的，别看我长成这样，却有非常开朗的性格。有些人长得很帅，性格却非常阴暗。”明达自诩。
“嗯，我也觉得上帝是公平的。”包子说，“别看我长成这样，却能讨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嗯，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明达对蘑菇说，“你虽然长得漂亮，却要嫁这么丑的老公。”
说完，蘑菇乐不可支，包子拼命去揉明达的肚腩。
在回来的路上，蘑菇说：“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了。”
“其实人的长相并不能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健全，你说呢？”包子说。
“那想当年你说喜欢我的理由是什么来着？”蘑菇反问。
“呵呵。”包子憨厚地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包子是个风趣幽默的人，他们之间经常会有诸如此类的对话发生，惹得蘑菇狂笑不止。
“天啊，你长成这样，我真担心我们以后的孩子。”蘑菇说。
“嗯。”包子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但愿不要像个馒头。”
“以后我想要个女儿，因为女孩子乖巧听话。而且女孩子的话很可能会像我，而男孩子的话只会像你。”蘑菇说。
“那好吧，我也想要个女儿。”包子附和，“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们还可以给她取名公主。”
“那万一是男孩子呢？”蘑菇问。
“那他只能叫狗蛋了。”包子无奈地说。
在玩乐过后，蘑菇小姐终于向包子提出了要工作的想法。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嘛，再玩多一阵子吧。”包子劝道。
蘑菇摇摇头，她解释了想工作的两个原因：一是在家待着太无聊；二是现在只有包子的一份收入，每个月除了租金、水电燃气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根本所剩无几。
“别太担心嘛，会好起来的。我会让你住洋楼、养番狗的。”包子玩笑道。
“好，那如果我在家，闲来无事找小白脸呢？”
包子顿时黑脸，终于不再劝说蘑菇了。
蘑菇感觉现在公司的招聘要求还挺高，动不动就是硕士以上学历，或者五年、十年的工作经验，还要有海外留学的经历。很快她又发现这也是不无道理的，毕竟经济环境这么差，一大群待岗人员和应届毕业生任君选择，随便点开一个岗位，已应聘人数都是上千位，你说用人单位怎么可能要求低呢？
蘑菇感觉自己就像大海里漂浮的一粒沙子，渺小得只能随波逐流，且不知何处是岸。除了平常在网上发简历外，余下的时间她就做家务和运动。她大概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很多事情都是急不来的。越是在闲暇等待的时候，就越应该体现自己良好的品性。在这段时间里，她养成了一些生活习惯，比如说早起慢跑、午后插花，又或者傍晚漫步。而公园里的花草树木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她会带上相机拍下春意盎然的景象，然后制成明信片，寄给远在南方的朋友，与他们分享北国的初春。
在很多年后，蘑菇回忆这段日子时，脸上总会带上微笑。她说，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对于蘑菇找工作，她妈妈是不赞成的：“凭什么你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要这么辛苦？”
“妈妈，怎么这么说呢？”蘑菇无奈了。
“不是吗？这么辛苦还不如留在我们身边。女人结婚后，不都是在家相夫教子吗？”
虽然蘑菇也想相夫教子，但现在还不具备这个条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生活的重担压在包子身上，所以她没有理会妈妈的教训，坚持投递简历。
终于在投下三百六十五份简历后，蘑菇迎来了她第一个面试通知，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蘑菇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运动服出去跑步了。
晚上约莫八点多的时候，蘑菇才回到居住的小区，在门口便碰上了着急的包子。
“吓死我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包子似乎生气了。
“你不是不回来吃饭吗？”蘑菇径直走在前头。
“知道你面试失败，怕你心情不好，我就和领导推说不舒服，早早回来了。”包子说。
“哦，我没事。”蘑菇佯装不在乎地说。
“结果回到家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你又不接，真的急死我了。”包子怒了。
“哦？”蘑菇看了一下手机，居然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因为面试，她设置了静音，后来忘了调回来。
“我不是故意的。”蘑菇略有歉意地说。
“你知道吗，刚刚找不着你，我就在附近跑来跑去，就这样，就像个傻瓜这样找你。”包子突然从背后抱住蘑菇，下巴抵着她的后脑，“没有了你，我就像个傻瓜一样。”
蘑菇转身抱住包子，把今天的委屈化成了涓涓的泪水：“包子，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没关系，我就养你一辈子。”包子捧着蘑菇的脸。
“可不许反悔啊。”蘑菇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钩。”
“放心吧，是我把你拐过来的，我会负责到底的。”包子非常勇敢地递出手指。
就在此时，蘑菇接到了一个电话：“您好，请问是莫茹小姐吗？”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声音。
“嗯？”蘑菇应着。
“这里是庄美金融中心。首先，恭喜您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然后，请您于明天上午九点带上相关证件来公司，注意请不要饮食，我们将安排您到医院体检。”
随着她“哦”的一声，对方就挂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不是吧，这么戏剧性的转变？一般这类大公司不是至少要经过三次面试才能通过的吗？怎么会这么简单？
那晚，包子很替蘑菇高兴，蘑菇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蘑菇早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次日她到庄美金融时，那可爱的人事小姐告诉她：“您之前应聘的那个岗位已经有适合的人选了，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前台助理的空缺，您觉得怎样呢？”
蘑菇感觉那嘴脸是在告诉她：“我们这里鱼翅是没有了，粉丝你要不要？”
当你想要一块提拉米苏，而上帝却给了你一个饭团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那也得吃啊，好歹能够填饱肚子啊，对不对？随遇而安的蘑菇想了想，在签约前打电话给包子。
可包子对此是反对的：“蘑菇，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没必要为五斗米折腰。”
“可好歹也是个工作啊。”蘑菇说，“现在有份工作已经很好了，反正我本来也没什么雄心壮志。”
“拜托，那工作根本不适合你，你的专业和经验一点都用不上。”包子苦劝，“而且是站前台……”
“好了，不与你说了，我看情况吧。”
蘑菇快速地浏览合同，真不愧为庄美，连做前台都这么高的薪酬，福利竟比之前她在国企的工作要好，还能挑剔什么呢？于是，她爽快地签了。
在体检后，人事小姐告诉她：“下周一就可以正式来上班。”
这天晚上，包子回到家里，一声不吭地进房间，蘑菇叫了许多声他才出来吃饭。
“怎么了？”蘑菇夹了一块肉到包子碗里。
包子低着头，垂下眼帘：“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为什么？”蘑菇放下碗筷，仔细瞧着包子。
“不是吗？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我也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得天天洗衣做饭，现在还要出去工作，还是做前台小姐。”包子说。
蘑菇听着就生气了：“做前台又怎么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这么为你，你却这样对我。”
见蘑菇发脾气，包子心软了，忙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发誓绝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会升官发财的。”
这下蘑菇抓到话柄了，破涕为笑：“你那工作能发财吗？”
“是啊。”包子拍了拍脑袋，“只好求升官了。”
蘑菇当然没照实告诉妈妈，说她去做前台小姐，只说了是一份文职，类似于秘书的工作。蘑菇妈妈问：“是那家著名的投资银行吗？”
“嗯。”蘑菇应了。
妈妈把蘑菇赞美了一番：“小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到哪里都不用妈妈操心。”
蘑菇心里很是惭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谎的孩子可是会长鼻子的。
庄美金融中心是一家典型的投行，主要从事证券发行与承销、企业兼并与收购、风险投资、项目融资等业务，旗下分支机构遍布海内外。从前蘑菇看到庄美的电视广告，里面的精英露出自信的笑容，她心想能进入这样一家公司该有多幸福，然而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
蘑菇向镜子努力地笑了笑，为自己打气：“蘑菇，加油，就算是做前台，也要做世界上最棒的前台。”
好在蘑菇小姐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无论面对什么问题都能够看得开。一般来说，生长在富裕家庭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任性蛮横的，而蘑菇是个例外，她非常独立且明白事理，这缘于她童年中的一次变故。
蘑菇的成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她五岁那年，她爸爸因为生意纠纷被告上法庭，而且被拘留了。那段时间，妈妈带着她四处奔走，凑钱打官司，托人找关系，她见识了人情冷暖。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明白事理。妈妈和律师商讨官司，她就站在门口等，有时一等好几个小时，却从来不吵也不闹。站累了，她就坐在地上，坐久了，也会睡着。妈妈去求朋友帮忙，那朋友家的孩子捏她脸蛋，扯她头发，弄脏她裙子，她任由欺负，从来不哭。妈妈受委屈落泪，她和妈妈说要坚强勇敢。她陪着妈妈一路走来，等到爸爸无罪释放，等来了一家团聚。很多年后，妈妈和她说起这事时，她早已经忘记了，然而当年坚强和乐观的性格却延续至今。
上班的第一天，蘑菇领到了之前量身定做的制服。
都说庄美的制服是最漂亮的，粉色的丝巾领结，白底条纹衬衫，深蓝色的短裙套装，连对着装要求高的蘑菇也甚是满意。她只是略嫌衣服有些紧身，太显身段了。
人事小姐领着蘑菇到行政管理部，向部门主管介绍了一下蘑菇。
那主管是位中年女人，皮肤黝黑，面容憔悴。她托了托金丝眼镜，眯着眼打量蘑菇：“嗯，样子还挺适合做前台的。”
蘑菇尴尬地一笑，也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
人事小姐走后，主管又向部门的其他同事介绍了蘑菇，蘑菇一一微笑鞠躬回应。这个部门可算是女子的天下，十多个员工全是女的，而且大多貌美如花。蘑菇想知道这个部门选人，外表是不是先决条件。
领她到前台的同事绫香也是一位美女，皮肤白皙，鹅蛋脸，五官精致，身材高挑，年龄大约和蘑菇相仿。绫香一边走，一边给蘑菇介绍：“我们部门属于后勤管理部门，工作包括拟定公司规章制度，编写行政事务文件，发邮件通知，组织会议，安排活动等，事无巨细。”说到这儿，她朝蘑菇淡淡一笑，“也可以说是一个处理杂务的部门。前台工作杂务也是相当多，而且还代表公司的门面，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
“嗯。”蘑菇认真地点了点头，感觉这美丽的女子还是挺亲切的。
蘑菇的搭档叫盈盈，见着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你穿起这套衣服，像一个空姐？”
蘑菇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第一感觉是这女孩一定很年轻。
果然，盈盈今年二十三岁，比蘑菇还要小一岁。她来自江南一带，个子比较矮小，长相却十分甜美，是那种让人感觉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孩。
蘑菇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笑起来会露出两只虎牙的女生也产生了好感。在蘑菇介绍了自己以后，盈盈似乎对蘑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说你是正式工？”盈盈惊讶地问。
“什么意思？”蘑菇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说你是和庄美签的合同吗？”
“嗯，没错啊。”蘑菇拨了拨前额的头发，自己应该是没记错。
“那就奇怪了。”盈盈说。
原来，庄美的员工分两种：一种是正式工，即和庄美签正式合同；另一种是派遣工，和劳务派遣公司签合同。近年来，庄美为了减轻劳资管理的负担，已经将相当一部分员工聘请外包给劳务公司了，尤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盈盈是派遣员工之一，所以她非常奇怪为什么蘑菇会是与庄美签约的。
“你是不是在庄美有关系？”盈盈问。
“如果我真有关系的话，也不用站在这里了。”蘑菇无奈地说。
盈盈偷偷地笑了笑：“倒也是。”
尽管蘑菇被盈盈羡慕着，但两人的薪酬福利其实相差无几，蘑菇也只比她多了年金这部分。因此，蘑菇也没觉得哪里值得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