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衔环铜首
约莫十多分钟的车程之后，车身又传来了轻微的震动感，这让有些无聊的侯雪峰打起了精神，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到了到了，都准备一下……嘿！蓝阳你给我醒醒！这也能睡着？”
张杰伸手扒住了身前的靠背，先是推了两把扶着麒麟蛋打瞌睡的蓝阳，这才把脑袋凑到了中央的位置，向正前方望去。
那是一个乳白色的光洞——说是洞或许有些不太贴切，失去了参照物的空间里，那一束光就像是贴图一般抽象。
可是随着逐渐拉近了的距离，这光也被慢慢放大，拉长，仿佛极光一般将上下连成一线，即便张杰再怎么张望，都看不到这一束光的尽头，好似把那在海平面初生的朝阳旋转了一般，给他一种异乎寻常的震撼之感。
大概三四声呼吸的时间过后，车身再次传来熟悉的颤抖感，与此同时，张杰也感觉到了那熟悉的重力感，身子猛地一沉，仿佛从水里骤然回到陆地似的，有些沉重，让人使不上劲的疲惫感传来。
那浓白色的雾气于瞬息之间包裹住了车身，却又在瞬间散去，露出左右两只威武的石狮子，足有两米多高，长爪大牙，斗大的铜铃挂在胸前，细雕的一头花纹异常精致，只见它们端坐于两侧，端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感觉。
“下车吧，到地了。”
脚下和身后尽是匍匐的白色云雾，看不到底，脚踩却有实感，张杰有意地跺了跺脚，去被震得脚踝发疼——感觉就跟踩着防滑瓷砖似的。
抬头望去，在两只石狮子中间，夹着一扇三米多高的木门，拳头大小的金珠半嵌在朱红色的大门上，一排四枚，分布均匀。
侯雪峰上前几步，捏起挂在那妖怪铜头上的门环，毫不客气地重重敲了三下。
下一刻，只见那塌鼻厚嘴，一双妖目暴突的铜头颤了颤，狰狞可怖的脑袋上，一对铜目转动，最后把聚焦落在了身前的侯雪峰身上。
“嚯嚯嚯，小梦庄九代传人，侯雪峰来访，入阁！”
这声音低沉，且绵延不绝，在整个空间之中回荡，震得人心神荡漾，不自觉地就会开始变得紧张。
“你们动作快点，我先去找齐药材！”
侯雪峰半转过头，每说出一个字，她的身体就变得更透明一些，等到张杰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和周身的白雾混作一团，最后一阵无名之风飘过，凭空消失不见。
那诡异的铜头眼珠又是一阵转动，落在了张杰和蓝阳身上，香肠般的厚嘴唇上上下下，空气又开始震动。
“还有访者？来来来，放手于门环，让我看看你的身份。”
蓝阳看了一眼张杰，轻声说道。
“道友记得把那客卿牌子拿出来，这椒图的铺首衔环灌注了妖气和祖师爷的分识，对于并非本门的客卿而言，这铜头只认牌子不认人。”
椒图？张杰的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觉得这脑袋看着有些眼熟。
龙生九子，椒图为五，形状似螺蚌，性好闭。遇到外敌侵犯总是将壳口紧闭，人们把它用在门上，喻‘紧闭‘之意，以求平安外，还因其面目狰狞预计负责看守门户，镇守邪妖。
这玩意儿早些年代只有大户人家才会这么讲究，张杰有映像，主要也是源自于老母亲的娘家，那边有一个老地主的房子还保存良好，小时侯去玩的时候就被这怪异的铜头给吓唬过。
就在张杰思索的工夫，蓝阳已经上前敲响了门环，可没想到那椒图不仅不笑，反倒嘲讽起了蓝阳。
“嗯嗯嗯，小梦庄十代传人，蓝阳来访，距上一次入阁已有八年之久，遁地术却依旧入微，进度缓慢，境界纹丝不动，可耻！可叹！入阁！”
“哎！怎么连你都要说我几……”
蓝阳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周身的白雾给裹住，同样消失不见。
这下只剩下了张杰，椒图铜头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他，口中的嚯嚯声不断，似乎有些兴奋。
“嚯嚯嚯，还有来客，居然没有记录，莫不是新入弟子，还是那客卿？快快上前，让我看看你的身份！”
张杰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去，把怀里的客卿令牌攥在手里，敲响了那门环。
结果这椒图铜像头居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本来像是多动症一般的眼睛都停了下来，就像是断了电的玩具一般，纹丝不动。
“呃……你没事吧？”
摸不清状况的张杰先是等待了十多秒，眼看着这铜脑袋还是没反应，他正有些手足无措，却没想到那头像居然哭了出来，嚎的那是一个凄凉，直入人心。
“来了来了！梦灵根的传人来了！祖师爷显灵了！显灵了！我小梦庄有救！传承有望！天道不亡我！”
这狰狞的面目扭曲成了一个不堪入目的模样，本就粗旷的五官纠成了一团，不明的液体从它的塌鼻子和嘴角滴下，一耸一耸地像是抽着气，连带着整个三米多高的木门都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蹋下来一般。
张杰看着这椒图铜头那惨不忍睹的表情，看上去即滑稽又有些可怜。
“可你为何不是我小梦庄的子弟，当代的掌门是怎么想的！客卿怎么能传承衣钵！愚昧！愚蠢！入阁！”
这椒图的表情转换也是快，不过几秒钟就调整回了原本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愤之色，看的张杰都有些不自觉地发毛。
本以为这就完了，可没想到这椒图张了张嘴，像是文玩核桃般的眼睛又开始疯狂乱转，一张香肠嘴快速地张张合合，象是电脑中毒似的窜出一长串话。
“入梦阁！入承阁！入天阁！时不我待！机不可失！是非对错，交给祖师爷判断！”
话音刚落，张杰就被周身的白雾包裹，不得动弹半分，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这大门处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椒图的铜头又如石化一般固定不动，风不吹雾不动，整个场景宛如被暂停一般顿了下来，只有那破旧的警车停在一旁，成为了一个非常不合背景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