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胤见她发愣,便与她说话,“今日晚膳在家用。”
顾疏一听就来劲了,“嗯?那殿下中午不回来啊。”
“......”
顾疏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哪家的簪子样式别致,能让她在下次的筵席上光彩夺目,还有哪家的吃食最有名......
不知道是想到哪里,时胤却站在她的面前,指节重叩桌面几声。
顾疏抬起头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神,只听见他说:“我要走了。”
顾疏无奈抿了抿唇,起身送他出门。
一转身就唤着身边的侍女带上银子,出门逛!
时胤一走,这个太子府可就属于她最大了。
谡斟王都的街市她可是头一回逛呢,与在毂国见识到的相比有些不同。
不是什么热闹日子仍旧车水马龙,有人说若是等入夜来就能见着诗文里的千灯万火映碧云。
她走进金饰铺子,什么都想买,买完又是一阵心疼。
还在街上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又见凑近看小孩买糖人,也嘴馋想吃糖,让人给她做了个龙。
其实味道远不及想象中好,嘴里塞得满满,她却突然鼻子一酸想哭。
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想做的,现在做来不知有何意义,嘴里的甜也补不了当初的苦,现在吃撑也饱不了当初。
她正抬手抹着脸,只听见有人在背后唤“侧妃?”。
身边的侍女行礼唤“太子”,她背过身子暗骂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挂着残泪迎上去,低落说:“殿下,这糖人吃得妾身想家了。”
时胤愣了愣,抬手将她的泪水拭去。
“太子府也会是你的家。”
顾疏含着泪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既喜欢吃,都买下,吃伤了也就不会再想了。”
这说的什么话,以毒攻毒吗?
被他这么一打搅,像是被抓包似的,她打道回府休息。
刚进宅门却被管家给拦住去路。
说是太子的意思要让侧妃管家,硬是拖着她看了一下午的账本。
转念一想又觉着时胤或许是好意,在后府能掌权才能活得好。
外头天全黑,府内升起烛灯,她才从账本中抬起头,问:“太子何时回来用膳?”
“娘娘,殿下还未回来。”
“我都饿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晚间,时胤回府急忙忙地找她,神神秘秘将她拉到一处。
顾疏看他小心翼翼拿出个鸟蛋来,说是她故国飞来的鸟儿下的。
看着时胤神色认真得不行,顾疏忍俊不禁,打趣他,“殿下真是贴心,这蛋明儿让厨房煮了吃吧。”
时胤脸色一黑,“你敢?”
顾疏收下这蛋,不仅亲手搭了个窝,还让人选只温和的鸟儿来孵。
还日夜惦念着,夜里起风了都想披衣再去看看。
时胤摁着她,沉着脸不许她去。
最后这鸟也没有孵出来,或许这蛋本就是坏的,或许是她孵得不对。
到后来顾疏也没有时间再去计较这个了。
麓王病重时,时胤就接手政务,大家知道差不多到时候了,都在等着那一刻。
时胤回来得越来越晚,她劝说不如宿在宫中,他一口回绝。
每日夜里,时胤掀开门帘子进来,带着外头的寒气和露水。
还偏爱抱着她睡,手也不安分。
半夜睡得最酣时,脱了衣服上床,虽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也总是免不了被闹醒。
一日深夜,麓王一纸退位诏书下得突然,时胤也接得从容。
倒是顾疏舍不得这太子府,才离宫数月呢,又要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自时胤登基,渊国提出和亲嫁了四公主过来。
与顾疏一并按照姓氏册封为妃,顾疏赐居长钟宫,渊国来的温妃赐居长宁宫。
嘉乐元年,毂国使臣拜见过时胤,讨了恩典就往长钟宫走去。
顾疏正眯着眼睛惬意卧在贵妃椅上,两个宫女在捏肩捶背。
此刻宫女款款进来通禀,她缓缓睁开双眸,“不见,让他滚。”
“娘娘,这样说可要让别人笑话的。”使臣大摇大摆走进主殿,随意挥手吩咐,“都下去吧。”
就是这般,长钟宫里的人凭他毂国使臣也能使唤得动,比正经主子还好使。
“参见娘娘。”使臣站定正经作揖行礼,切入正题,“毂王说甚是想念公主,还说您应当为麓王开枝散叶了。”
顾疏冷笑一声,荒唐。
成婚近一年她的肚子没动静,确实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毂王的手不能伸得这么远,偏就是他毂王管不得。
“说完了吗?”顾疏站起身步步走向使臣,眼中露出寒意,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件砸过去,“滚出去!”
“微臣知罪,这就领罚。”使臣十分迅速作揖退下。
她又扔了几件物什,之后黯然跌坐在地上,似蔫了的花骨朵,眼中泪快要溢出来,嘴里喃喃道:“这怨谁呢?”
她身边的人和景都是新的,而时胤大概是有了新欢,也不常来长钟宫。
况且这温妃的肚子争气,才进宫不久就怀上了。
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应当是格外重视的,连王太后都变得对顾妃颇有微词,对温妃另眼相看。
可惜太上王、王太后还没看见王孙出生,就相继逝世了。
顾疏可松了一口气,她这辈子不会有子嗣,这才一年的工夫,若是让她活得再久些,这双耳该是如何不得清静。
那日温妃的喜事儿传来的时候,顾疏是有些心中苦涩的,神色有些失落。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地胸口一疼,自喉间咳出鲜血,将金丝绣花的袄子污了一片猩红,煞是吓人。
长钟宫里慌乱一团,顾疏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闭眼前还在忧心让别人瞧见了,说是她为时胤气得吐血,那可真是冤枉。
时胤来得巧,正遇上她倒下的时候,眼中含泪望他,口中止不住涌出血来,皱着眉头,张合着嘴说着什么,时胤听不清。
太医还在诊脉,他坐在床边眉宇紧皱,一脸阴鸷。
见太医往她的身上扎针,他忽地明白了,她方才在说疼。
好几波太医来来去去,商讨个半天,慎重回禀说是中毒,下得极重,顾妃可能醒不过来。
时胤发了好大的脾气,下令将长钟宫宫人都抓起来严审,严令若是太医治不好顾妃,那他就当一回暴君。
太医都退下后,时胤伸手好好抚了抚她的额头,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方才他在来的路上就想对她说,这些日子没见甚是想念,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太医回去翻阅典籍,说是渊国特有的毒,这时候的矛头就直指长宁宫。
长宁宫的消息倒是快得很,温妃亲自跑到长钟宫喊冤。
时胤听着烦,让人把温妃宫里人也都抓起来。
转头拎着太医衣领质问解药呢,太医只能颤颤巍巍地答还在研制中。
顾疏躺了一天一夜,时胤除了早朝就都守在她身边。
心情也变得阴晴不定,早上有个大臣字写得稍难看些,被拉出去杖责。
中午宫女喂药没有仔细,让药汁顺着顾疏脸颊下流,立刻被贬去做苦役了。
前朝后宫都人心惶惶。
太医院没日没夜地研制,终于在第二日傍晚献上解药,可顾疏吃了仍没有醒来。
时胤十分质疑这药,说若是明日顾妃不醒,就坑杀整个太医院。
子夜,顾疏醒来,只觉得身子重得像是什么压着。
转头一看有些被吓到,时胤就睡在她枕边,被子底下的手拦腰搂着她。
顾疏是被渴醒的,便想着悄悄将他的手挪开,再蹑手蹑脚爬下床去茶几上寻茶的。
只她一动,时胤便被激醒睁开双眼看着她,一见她醒着便笑了,真正将她搂紧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