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甲（上）
【题解】
太甲是商朝的第五代君主。子姓，也写为大甲，帝太甲。成汤的长子太丁的儿子。继任王位三年，不遵从汤法，违法乱纪，放纵淫乐，因此伊尹将太甲放逐于桐宫。《史记·殷本纪》中记载称：“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训》三篇，褒帝太甲，称太宗。”
《书序》中也写道：“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复归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这些都交代了创作的缘由。
《太甲》已经丢失，《古文尚书》中以《太甲》三篇代之。
本篇主要记述了伊尹释放太甲的始末，以及伊尹对太甲的训导与规劝。
【原文】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1]，伊尹作书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2]，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3]。惟尹躬克，左右厥辟[4]，宅师[5]，肆嗣王丕承基绪[6]。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7]，自周有终[8]，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9]，相亦罔终。嗣王戒哉[10]！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11]。”
【注释】
[1]惠：顺，顺从。阿衡：指伊尹。伊尹功勋卓著，尊称为“阿衡”。一说，商官名或谓伊尹之号。
[2]顾：瞻望，注视。諟（shì）：同“是”，此。
[3]抚绥：安定。
[4]惟：发语词，用于句首。尹：伊尹自指。躬：自身，亲自。左右：相帮，相助。厥：其。辟：君主，此指成汤。
[5]宅：安定。师：众，指百姓。
[6]肆：故，因此。丕：大。基绪：犹言基业，指国家政权。
[7]西邑夏：指夏王朝。
[8]周：忠信。《孔传》：“周，忠信也。”此解甚确，当从。《国语·晋语五》：“夫周以举事。”韦昭注：“忠信日周。”《论语·为政》：“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
[9]后嗣王：指的是夏桀这类的夏王。
[10]嗣王：这里指的是太甲。
[11]忝：辱，愧对。《孔传》：“辱其祖。”
【译文】
【引文】继位的商王太甲不听从伊尹的劝说，伊尹写文章说：“先王成汤对上天赐下的天命十分重视，所以侍奉天地神灵，社稷宗庙，没有不恭敬小心的。上天了解了其所实施的德政，所以降下天命，使四方安定。我伊尹亲自辅佐自己的君主，让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后来继承王位的君主才能够承接先王的基业。我伊尹曾经亲眼看到西方的夏王，由于讲求忠信而得到善终，辅佐他的臣子也得到了善终；夏朝后来继承王位的君主夏桀却没有得到善终，辅佐他的臣子也没有得到善终。我们后来继任王位的君王要以此为鉴啊！恭敬地恪守本位，君主如果不行君主的德行，就是在侮辱自己的祖先。”
【原文】
王惟庸罔念闻[1]。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2]，坐以待旦[3]。旁求俊彦[4]，启迪后人[5]。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德，惟怀永图[6]。若虞机张[7]，往省括于度则释[8]。钦厥止[9]，率乃祖攸行[10]。惟朕以怿[11]，万世有辞[12]。”
王未克变[13]。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14]。予弗狎于弗顺[15]，营于桐宫[16]，密迩先王其训[17]，无俾世迷[18]。”王徂桐宫居忧[19]，克终允德[20]。
【注释】
[1]庸：平常。罔：不。
[2]昧爽：天即将要亮的时候，也就是黎明。丕显：大明，指的是大明其德。
[3]旦：早晨。
[4]旁求：广泛地访求。俊彦：才智过人之人。
[5]启迪：开导，启发。
[6]永图：深谋远虑。
[7]若：如同。虞：虞人，古时掌管山泽苑囿之官。机：指发射箭弩的机关。
[8]省（xǐng）：察看，检查。括：通“栝”，箭之末端扣弓弦处。度：规范，引申为要领。释：放。
[9]钦：严肃恭谨。止：仪态举止。《诗·大雅·抑》：“淑慎尔玄笺：‘止，容止也。’”
[10]率：循，遵循。攸：所。
[11]以：因。怿（yì）：喜悦。
[12]辞：谓赞美之词。
[13]未克：不能。
[14]习：习惯。性：性情，品性。
[15]弗：不。狎：亲近。弗顺：谓不遵顺义理。
[16]桐宫：离官，地处商汤墓地的旁边，在今河南偃师附近。
[17]密迩：亲近，指的是亲近成汤之墓。
[18]无：不。俾：使。世：一生，一辈子。
[19]徂：往。居忧：孔颖达疏：“谓服治丧礼也。”
[20]允德：《孔传》：“言能思念其祖，终其信德。”
【译文】
【引文】商王太甲置若罔闻，伊尹于是说：“先王在尚未破晓之时，就开始起来思考国家大事，一直等到天亮。广泛地招纳才能杰出的人才，教导后人，避免遗忘了祖先的教诲而自取灭亡。您要能够严谨地将勤俭节约作为美德，深思远虑。就如同虞人射箭，弩机已经开启，一定要去察验一下箭矢的末端是否符合标准，之后再发射；重视自己的志向，遵行您先辈的作为！如此我满心欢喜，世代对您称赞。”
【引文】商王太甲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恶习。伊尹说：“这是你不义，骄纵成性，我不会看轻那些不符合理义的行为。在商汤的墓地附近建造了离宫，让您可以亲近先王，接受他的训导，不要让自己终身迷误。”
【引文】商王太甲赶去了桐宫，居住在忧伤之所，反省自己，希望能够具备诚信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