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非本是无根意
平安王“哈哈”大笑，朗声道：“对这样的人才，孤从不吝啬！”之后，才又道：“孤得了大位，接下来，便是扑灭嘉定的乱事了。熙子你走不开，你以为这邵明杰如何？”
熙子很是惊讶，问：“大王是要用邵明杰？”
“然……”平安王道：“邵明杰年不过十，却有经天纬地之大才，若不能用，岂非可惜？你看他一路从溵川县来京，胸中之韬略几何？”
熙子道：“熙子只是惊讶大王胸襟。如此胸襟，才是为王气度，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天人经》云：道之、德之，其生之而畜之，内揽胜景则无大于其外，外见五行、五色、五味亦不胜其内。乎内外之通，玄牝也！故圣人云：心存天下，则天下同于心，心存芥蒂，则心同芥子也……熙子为大王贺！”
平安王道：“孤，也为熙子贺。”
正和三公主相反。
现在平安王一登绝顶，反倒是放下了原本心中的芥蒂，有了海纳百川的气度。他本身便有这样的气度，只是多年压抑，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格局变窄了、心性也变窄了。平安王道：“你传信的时候，也顺便告诉三公主，奇士府就不必要了，让她好好在摩云洞修行。我齐曲国多一位修道的皇族不容易……”
对三公主，平安王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那毕竟是自己的侄女，毕竟是唯一一位成为了修士的公主、皇亲国戚。
这并非是优柔寡断，而是一个修道之人对于一国皇族而言是多重要。
“你，和她说明白一些……”
“是……”
……
邵明杰在玉漱宫院内的假山上坐了一夜。皓月明玉功的内劲丝丝缕缕、延绵不绝，就像是细而韧的蜘蛛网，浸润着他每一寸的肌肤、血管。
皓月明玉功乃是道家无上之秘典，第一层重在积累，讲求的是“水满则溢”的自然而然，现在邵明杰就处于蓄水的一关，此功除了让人力气变得更大、身体变得更加轻盈，耳聪目明之外，似无别的神奇。在习皓月明玉功的间隙，又练习了一番手眼，更依照帝甲的法门打磨了一番身体——运行的时候，先以动功为引，而后便逐渐舍弃动功，运行周身之经筋隔膜，调理气、力，在第一层的“以动生静”之后，第二层便是“地龙翻身”——在躯干、四肢不动的前提下，浑身的肌肉就像是龙蛇游走、翻腾不休，整个人的肌肉都是活的。
现在，他这打磨身体的功夫就处于“地龙翻身”的阶段，身体是地，那一条一条的肌肉便是龙。
朝阳升起，红霞漫过。
邵明杰心道：“现在这龟蛇盘法已是地龙翻身的境界了，比起以前却快了足有两倍还多……依靠着积累，却不需要走任何的弯路，每一步都是正确的。等龟蛇盘法至于群龙无首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可独立发力、用劲，细微到一个极致，便可以随意在一定的程度上改变身形、相貌，千人千相，到时就是海阔凭鱼跃了……”
龟蛇盘法有“以动生静”“地龙翻身”“群龙无首”“百川归海”四个境界，到了第三层境界，便可千人千面，到了第四层境界，则可在一击之内，将周身百骸的力量汇聚成一，发出至强的攻击。
如果说皓月明玉功是一个蓄水的过程，那么龟蛇盘法就是一个扩建的过程——不，确切的说，是一个挖掘自身宝藏，不断的挖掘的过程。
最终，身体内蕴含的能量会被激发出来，就像是被打出的泉眼一样涌出水来。
二者合练，则水愈多，池欲广，拥有了令人咋舌的上限。
那意味着更强的爆发力、耐力。
更柔韧、坚硬的肌肉、骨骼。
鹤千秋从一个偏殿的房间内出来，蓝莹莹的剑出鞘，在阳光下舞。他的动作于中正平和之外多出了一些奇、险的路数。这只是一路很一般的剑舞——至少以邵明杰的眼光看，这样的剑，是不值一提的。倒是昨日夜里他用出来的那种如同烟花一样的剑诀看着有一些神秘。邵明杰等他练完，才请教道：“我见你昨日施展过一招剑诀，于空中形成一柄巨剑，又炸开成一片小剑，不知……”
鹤千秋道：“那是我们摩云洞的化相真如剑和万千残光剑……我摩云洞祖师曾是传说中昆仑山上的修士，偶然在一遗迹之中得到了这两门剑诀，才立了摩云洞一脉。”
邵明杰道：“看着倒是厉害。”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杨熙子求公主一见！”
外面忽起了一个声音。
之后，三公主就派出了侍女，去将杨熙子请了进来。三公主并不害怕杨熙子做什么，不过是一个书生罢了。邵明杰、鹤千秋一同被请进了殿内，杨熙子一一行礼，态度很是谦卑，便与三公主道：“我家大王的意思，是希望三公主可以放弃奇士府，安心修道，皇族之中，有一修士，殊为不易。”
三公主道：“我那叔叔，他欲致我父王何地？”
“先王疑心太重……”
这便已经是答案。
三公主道：“那，我还要谢谢他放我一马？”
“大王也是没有办法。若非先王猜忌，大王又岂会走到这一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谁也不是引颈就戮的……太平三年，先王以莫须有之名，赐死了大王家臣何太素，五年，大王被禁足思过，六年的时候被圈禁到了京城，一直都在那个院子里。想来公主不会不知道……”
三公主默然……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的时候一直习以为常，所以视而不见罢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而当一个人要为了“活着”而拼出一切的时候，所爆发出的能量是不可想象的。这正是“穷则变，变则通”之意——
不穷则不变，因为变的结果可能是好的，更可能是坏的。能够安安稳稳，谁都希望安安稳稳。
只有穷，穷的不变就要死，只有变了才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才会豁出一切、赌上一切去变。
要么成。
要么死。
不成魔。
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