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君王
“所以，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将来会因为什么而背叛自己的君主。”海平津盯着石中靖看。
“这样也许会导致因噎废食。”石中靖无奈道。
“所以你的上司，朱之臻公，其实懂得一些东西···”皇帝道。
他们沉默了一会，海平津朝远远站在屋子角落的宦官打了个手势，同时朝站在屏风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会意后悄悄迈出书房。
海平津站起身，去将书房的灯点着了，灯光透过窗户那层薄薄的纱，窗外没有人影投进房内。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陛下不担心我是个刺客么？”石中靖依然那么坦率。
“倘若你要行刺，刚刚我谈慧妃一事出神时是你最好的机会，可见你并无恶意。”
“陛下莫非知道了刑部飞守卫一事？”石中靖惊讶道。
海平津点点头，“刑部监察卫不知何时开始大肆谮越规矩，也开始将暗羽安插在宦官与侍鬟之中，这事你当然知道。”
“陛下仍然认为我同朱之臻尚有联系。”石中靖脸色苍白。
“你前来御书房，当然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效忠于我。其实你的能力在朝堂上早有证明，我本就应当珍视这样的人才，可我又担心你很机灵、摇摆，一看到战场波动就要倒戈。”
石中靖一点一点地思考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
“我将你调出吏部，脱离朱之臻的掌控，但我不会给予你很大的权力，理由我们刚刚也讨论过，可否？”
“臣领命。然臣尚有一事相求。”石中靖道。
海平津脸色如常，点点头道：“你说罢。”
“臣不愿待在六部，包括户部。”
“为何要突出户部呢？我记得，户部在先皇时就定下规矩，不归朱之臻统御。”
“陛下莫非并不知道，户部···和朱之臻联系密切？”
海平津直起身，“我不知道！否则我岂能给朱之臻这样大的权力！”
可他刚刚表示过惊讶，脸色又沉重起来，“太后她似乎也被朱之臻控制住了，虽然我尚且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事，但选皇后一事就能看出他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一切。”
石中靖道：“陛下，其实皇后她···”
“你知道些什么？”海平津问。
“倘若臣说出来，陛下会不会忌惮臣？”
“我当然会，因为你知道的的确太多，但是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太后究竟做了什么？”
石中靖叹了口气，将朱之臻拿捏好的太后的把柄告诉了海平津。
太后控制了东宫的饮食，许多后妃都有不育症，就是太后下的手。
海平津听了极为触动，但接着道：“她也只是因为担心被其他妃子超了去，所以陷入了危险的不安···”
做儿子的的确了解母亲的用心。
“当下的问题是，要将东宫的权力收回到陛下手中。”石中靖道。
“说的容易，可是当年静帝单单建立东宫用以拉拢天汉各大贵族的权势，就花了近二十年。”
“那么如果陛下真的迎娶了慧妃为皇后，那么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海平津眼神涣散，有些走神。
紧接着他盯着石中靖看。
“你同陈平有嫌隙吗？”
石中靖有些奇怪，“陈副部长向来因臣做事周全而待臣不薄，但又因臣同朱之臻走的太近而不同臣有过更亲近的关系。”
“这么说，他其实因忌惮朱之臻而担心你？”
“不错，陈平副部长曾苦口婆心地同臣谈过话，要求臣脱离朱之臻。”
“哦！”海平津缓缓道，“陈平是向着我的···”
“陛下为何谈到这一点？”
接着海平津继续不管石中靖的疑惑，继续问：“如果我将你调进文渊阁，你愿不愿意？”
石中靖想起了要同薛明阳打交道，忽而有些痛苦，但这种痛苦和先前受朱之臻压抑相比并没有什么。
“臣愿意。”
“我给你一个小小写字郎的职位，你愿不愿意？”
“臣···愿意。”石中靖知道海平津已经不会再将更大的权力交给他，只得道。
“你愿不愿意同陈平搞好关系？”海平津微笑着道。
“臣愿意。”石中靖苦笑道。
“娶了慧妃，你愿不愿意？”海平津问。
石中靖猛然抬头，死死地望向海平津。
接着皇帝站起身，拍了拍石中靖僵直的肩膀，“你若想证明自己，就要做出实际行动，当然，有时候连你也没有选择。”
石中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年轻的皇帝，竟然会做出这样风险极大、机会又渺茫的决定。
海平津料定陈平会代表家族的愿望答应将妹妹许给石中靖，因为陈平绝不会愿意为了让妹妹当上皇后而从此全家人都要受制于朱之臻。
而一旦慧妃成为了皇后，那么包括六部，包括太后，包括新的皇后，包括整个东宫都会被朱之臻控制。
海平津的这步险着的关键，就是陈平是否真的忠诚于他。
城内瘟疫横行，子母宫仍旧戒严。
就这样，在一处精致的礼堂上，海平津亲自将慧妃过渡给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书记郎。
而这个书记郎，早先在朱之臻手底下做事，现在被调入了文渊阁。
书记郎起初和顶头上司薛明阳相互抵触，后来倒也没什么了。
这件事震惊了东宫，包括六部。因为他们都一同认定，皇后一位必定会被慧妃拿下。
然而他们认定无能且弱势的皇帝，却打出了这样一个杀手锏。
海平津向着朱之臻、皇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却让石中靖承受这背后的一半压力。
石中靖娶了这样一位青春活力却野心十足的女人，当然有苦难言，他尽量不同慧妃搭话。
起初慧妃进了他家阁楼就立刻表示出极度的厌恶，她本应当成为皇后的。
她将石中靖从六部那里分来的这间阁楼打砸了一遍，石中靖看着她愤怒的表现，无可奈何地坐在屋角的一处座椅上看她。
她弄得全身是汗，接着看到石中靖笑吟吟地盯着他，尽管是种苦笑，就跑到他面前。
她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脸色苍白、举止弱不禁风的青年，举手就打。
“你多年以来，所受的教育哪去了？你这样的行为，配得上皇后么？”石中靖不怒自威。
她呆住了，的确，连她也知道这样刁蛮粗鲁是不好的。
但她愤怒、嫉妒、无奈、绝望，这些心思要如何发泄呢？
况且这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哭了起来，石中靖没想到，这样一位蛮横的女孩，哭起来却是娇滴滴地抽抽嗒嗒，甚至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很抱歉，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你我都是棋子。”石中靖安慰道。
她默默着，并不说话。
石中靖拿起了一副围棋棋盘，指给她看，“棋手是皇帝陛下和其他人···”
她突然恼恨地打断了他，“我比你清楚怎么下棋！”
她受的教育中，就包括了琴棋书画。
“那么你就应当知道，如果你在一道壁垒下碰了头，发觉自己在一个被限制了的地方绝对无法出去，自暴自弃是最愚蠢的选择，你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被限制了的地方更好地活着。”
“哪有这样绝对的事？”她的气发完了，现在有些疲累。
接着慧妃伸出她那条秀美的小腿，“我累了，你替我捶。”
石中靖于是弯下腰，盯着她搭在矮凳上的玉足看了一会，接着抬头认真地审视了她的脸。
“怎么，你不愿意？”慧妃抬起一只手，似乎要打他。
石中靖替她捶腿，接着道：“我发现一件事。”
“我听着呢。”
“其实我很幸运，因为我之前并不知道慧妃竟然是个这样美的女人···我以为你是个胖成肉球的家伙，否则怎么会被皇帝嫌弃呢？”
慧妃抬起脚朝石中靖的脸上踢了一脚，“你什么意思？我受的苦···还不够么？”
石中靖接着起身，替她揉了揉肩膀，尽管她没有吩咐他这么做。
他发觉慧妃的身材紧实而让人觉得有股野性栖居在她的身上。
“把我那头发···放下来吧。”慧妃的语气有些奇怪。
于是石中靖将她头顶的两环云发解下，发丝落下时他闻到一阵栗子香。
墨瀑当胸的慧妃刚刚将他的阁楼折腾了一个遍，现在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半边衣领。
她要他坐到她旁边来，可那个座椅明明只有一人位。
她也审视了许久石中靖，很久很久后，她笑道：“原来你比皇帝还要俊一些呢！”
她将他拉倒在自己怀中。
他们坐的椅子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