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上课不注意听讲、厌学……

北京今年的春天特别不友好，不仅连续笼罩在灰暗的雾霾里，还有徘徊不去的“倒春寒”搅扰着春天的脚步，似乎这个干燥乏味的冬天特别眷恋北京，迟迟不肯离去。终于，昨天夜里迎来了三月以来最大的一场降雨，劈头盖脸地把这个终日覆满灰尘的钢筋混凝土城市洗刷了个干净，远远望去，视野之内线条明朗。

雨后清澈的天空让人倍感净爽。雯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轻轻推开一掌窗缝，初春清冷的风裹着雨后泥土的味道瞬间钻了进来，吹得雯静脖子一缩，嘴角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楼下广场上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大大小小几只狗凑在一起追逐嬉戏着，大自然的节气更替总是能带给人们最质朴的欢乐。

看得正入神时，办公室的门铃突然响了。小洁离门口较近，起身去开门，没想到迎进来的不是快递，而是吕薇与成成。雯静有点诧异，今天可是周四啊，这对母子又遇到什么大问题了？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事先竟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雯静关上窗户走过来，“外面空气真好，清清爽爽的，只是这路上积水不太好开车吧？”她边说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不动声色地拉着成成坐了下来，自己便顺势隔在了母子二人之间。吕薇也坐了下来，脸色有些发僵，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马上就要蹿跃而起的情绪，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嗯，也还好吧，我们没走小路，不是很难开。”

小洁老师倒了两杯水端过来递给吕薇和成成，然后在对面坐下来，柔声问：“成成这是刚放学吧？怎么满脸不高兴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成成低头坐在雯静身边默不作声，吕薇则从包里拿出几份试卷，满脸严肃地说：“今天他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午到学校去一趟，说上周全年级随机抽考50个学生进行课程质量考察，里面就包括成成。试卷内容也都是平时学的，可今天成绩一出来，成成的分数连班主任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学期的成绩直线下降，这刚四年级就落后这么多，如果不加以重视，五六年级学业进度更快，这样下去，重点中学肯定是没戏的。”

雯静没有马上接吕薇的话，而是先询问了成成最近这段时间在学习上和在家里的生活中有没有发生其他不愉快的事情。吕薇说：“最近几个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现在成成发脾气的次数明显少了，说谎和偷东西的现象再没出现过，平时对我和他爸爸的态度也不错，说话很少顶撞了，可就是这学习……”

吕薇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直接把手里的试卷递给了雯静：数学87分，语文63分，英语94分。这与以往的成绩相比，分数下滑了可不是一点点——成成的数学以前考到95分以上甚至满分都不成问题；而英语绝对是他的优势科目，从来都是100分拿到手软；语文虽然相对弱了些，但63分的成绩也确实让人有点匪夷所思。雯静和小洁对视了一下，眼里满是诧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成成的学习成绩下滑得这么快呢？

“你先别着急，老师还说什么了？成成在课堂上的表现如何？”

“还能如何？！上课不注意听讲！老师让记笔记不记！写作业应付差事、张冠李戴、错误百出！班主任说他现在有厌学倾向！让我回家跟他好好谈谈！”

吕薇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克制的情绪突然一下子就崩了，早忘了雯静之前劝解她的——当着外人的面批评孩子，一定要顾及孩子的感受，不要过于激烈、过于主观。

这时，小洁站起来走到吕薇身边，说：“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来，先把外套脱了，我帮你挂起来，这屋里热，要是出了汗，一会儿再出门的时候就容易感冒了。成成，你也把外套脱了，老师帮你挂起来。”

作为一名优秀的咨询师，小洁给人的感觉总是柔柔的、没有锋芒的、恰如其分的，总是能很智慧地将很多不适的氛围轻轻化解掉，四两拨千斤，润物细无声。

吕薇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借脱外套这一起一坐的瞬间赶忙收敛了一下烦乱的心情，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再开口时，她的语气、语调和语速都明显缓和了很多。

吕薇说，关于上课不注意听讲的问题，早在成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露出端倪。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各班上观摩课，邀请家委会的家长们参加，吕薇和几个家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成成则因为平时上课爱说话被老师调到了第一排。观摩课上，老师在前面讲着课，成成一会儿正坐着，一会儿跪坐着，一会儿拿出水壶喝水，一会儿又扯出围巾拿在手里玩……总之就是不好好听讲。后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成成听着听着课，竟然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到教室门口去扔垃圾！转了一圈后，又坐了回去！

当时，老师转身看了成成一眼，顾及观摩课的课堂效果，没有立刻制止他，好在他坐回去之后没再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可坐在后面的吕薇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观摩课结束后，吕薇马上找到班主任老师，问他：“成成平时上课都是这样吗？”但老师却说：“成成上课确实小动作很多，刚开始我也纠正他，后来发现他有的时候是下意识的，并不像有的孩子那样故意捣乱，也许过段时间适应了小学生活就会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成成很聪明，虽然课堂纪律不太好，但所学的知识他都掌握得很熟练，也经常积极举手回答问题，或许是幼儿园那种比较随意的上课模式还没有转变过来吧！”

这番话让吕薇宽心了不少，想起在幼儿园参加公开课时看到成成听懂就走的那种我行我素的情景，也就认同了老师的说法，没有刻意去纠正成成注意力不集中这个问题。而随着年级的升高，加之后来成成在性格发展上又出现的一系列状况，注意力这个问题竟然一耽误就是四年。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我肯定是第一个买，哪怕付出昂贵的代价！”说罢，吕薇的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

坐在雯静身旁的成成，从一进门就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时突然小声咕哝了一句：“真没劲，大惊小怪的！”

吕薇听到这句话，顿时涨红了脸，怒气一下冲上来，厉声呵斥道：“你是个学生！学习就是你的天职！却成天把‘没劲’挂在嘴边！什么有劲？打游戏有劲？还是鼓弄你那些个破实验器材有劲？考个60多分，你还好意思说话！”

第一次看到吕薇如此发脾气，雯静和小洁也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看向成成，却见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倔强地梗着脖子，毫无愧疚之意。雯静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四年级的孩子，怎么会对学习产生如此明显的厌恶心理？

雯静安抚了一下吕薇的情绪，让她详细地说说成成这段时间的学习状况。

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最主要的功课无外乎数学、语文、英语。一直以来，成成最喜欢的是数学，老师课上教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语文是一门需要耗费时间的功课，需要多读、多背、多写，才能取得好成绩。成成对语文虽说没有太大兴趣，但在吕薇每天的督导下，基础打得还不错，成绩也还可以。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英语，由于吕薇夫妇均是外企员工，他们深深地意识到英语对孩子未来发展的重要性，因此，成成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天晚上除了完成学校的作业，还要跟吕薇额外学习40分钟的英语，一直到现在都是，基本没中断过。不仅如此，每年寒暑假，吕薇还给成成报了全日制的英语培训班，成成现在的英语水平至少已经达到初二的水平了。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随着年级的升高，作业任务不断加大，再加上每天额外的40分钟英语课，成成玩游戏的时间一再地被压缩。发脾气、说谎话这样的问题解决了，取而代之的学习问题逐渐变成了家庭战争的导火索，每天家里都在上演着威逼、利诱、哄骗的戏码，家庭氛围再次进入紧张的战备状态。

为此，吕薇甚至不惜与成成签订“君子协议”——只要成成每天按时写完作业，完成当天的英语学习，就可以玩30分钟的电脑游戏。要知道，以前成成只有在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才被允许玩游戏，可见吕薇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不惜以此为筹码与成成进行“交易”。

既然是“协议”，就应该共同遵守；既然做“交易”，那就要公平、平等。但吕薇的做法完全忽视了这两点——每当成成学英语进行得十分顺畅的时候，即便已经到了结束时间，吕薇也会随意延长学习时间，用各种理由、各种方法软硬兼施，直到她认为当天的学习可以告一段落为止。

第一次，成成接受了；第二次也勉强接受了。可第三次、第四次……拖堂的频率越来越高，成成对此由不满变成委屈，再到抗议，最后变成了怀疑，甚至也养成了说了不算、信口开河的习惯。随着反抗情绪越来越高，斗争也就在所难免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吕薇自己说的，而是在她陈述时，雯静在心底分析推想出的问题缘由，所以她需要确认一下，于是扭头问成成：“妈妈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希望你的英语可以越来越优秀，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成成先是“哼”了一声，然后突然抬起头，大声说：“她就是说话不算数！明明40分钟的英语学习，动不动就延长到1个小时！明明说好学完英语可以玩30分钟游戏，可她英语加时之后就要求我缩短玩游戏的时间！凭什么她超出的时间要拿我的补啊？学英语能延时，玩游戏就不能？”

“什么叫我超出的时间拿你的补？英语是为我学的吗？哦，学习都是家长的事，就玩游戏是你的事？光玩游戏能考上大学吗？让你多学点儿东西是为你好，让你少玩会儿游戏早点睡觉也是为你好！你这个孩子到底懂不懂道理？！”吕薇气得浑身直抖，指着成成大声说。

“制定规则的人是你！破坏规则的人也是你！怎么都是你有理！我永远都没理！”成成也气得呼哧呼哧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雯静见状，心里便有了计较——这个现象太常见了，谁小时候没有被家长这样对待过呢？

想到这儿，雯静不禁哑然失笑，对吕薇和成成说：“好了好了，你们呀，都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在刚刚争执的这个问题上，可以说，你俩谁都没有错，但又都做错了。这样的情况并不在少数，我们也经历过很多类似情况的咨询，并把大多数孩子遇到的问题做了一个总结，我来分析一下，你们也听听我分析的对不对。”

“其实，很多孩子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不愿意写作业，甚至后来逐渐发展成厌学，都跟小学时期的揠苗助长有着紧密的关系。因为，刚开始上学这几年，对孩子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过程，有着全新的生活内容和成长方式。当他能不断通过自己的努力学到新东西时，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会慢慢发展成对新环境、新角色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这对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生命体验。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知识，而是不断去体会并逐渐培养出的自信、主动、自觉、不怕困难、不认输、积极进取、敢于自我挑战、珍惜荣誉感等一系列优秀品质，这些才是日后支撑他勇攀人生高峰的基石。

“但现在的家长们太心急，总怕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往往让孩子过早地学了本应是老师在课堂上循序渐进逐步讲授的知识，这就使得孩子在课堂上无法获得学习新知识带来的好奇心和成就感，就会觉得上课没意思，就会觉得‘小学’这个新环境不吸引他，产生不了良好的参与感与归属感，于是就出现了不认真听讲、注意力涣散、厌学等行为。

“另外，如果再进一步给孩子灌输大量超年龄段的知识，学习过程中肯定会出现理解困难、学不会、听不懂的地方，孩子的心里必定会产生挫败感和抵触情绪。时间久了，揠苗助长式的高压学习方式会带给孩子潜意识里强烈的‘不安全感’，缺乏安全感会让孩子进一步厌恶学习……于是，各种学习问题的导火索逐渐被引燃，发展成为家庭亲子关系中最激烈的斗争，进一步让孩子的‘安全感’受到威胁，形成恶性循环。

“虽然，督导孩子的学习，促使孩子高效优质地完成作业，是每个家长应该做的。但是，不能因为‘初衷是为你好’，就放任教育方法的变形。以利益交换的模式诱导孩子被动学习，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教育方式，孩子会理所当然地把学习的意义等同于他为此交换来的事务，比如获得玩具、玩游戏、出去玩等。被要求、被交换来的学习，孩子很难把它当成‘自己的事’，而是为了老师、为了父母、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获得奖励。这种错位的学习理念一旦形成，孩子的学习问题必将成为家长的包袱，而非孩子自己成长的动力。

“最后，孩子也是家庭中独立的一分子，享有被公平对待的权利。与孩子谈交换，必须建立在公正公平的基础上，如果家长站在强势的位置上与孩子进行不平等交换，孩子自然会产生抵触，并从家长身上学到这一点，以至于长大后会随意承诺，永不兑现。”

此时，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么久以来，吕薇还是第一次看到雯静这么严厉的一面。雯静的话言简意赅，义正词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进吕薇心里，冲击着她这么多年虔诚奉行的教育方式。

雯静并没有给吕薇陈述或反驳的时间，而是侧过身来对成成说：“成成是个大孩子了，需要公平与尊重是不是？”

成成一向最喜欢听雯静的讲话，似乎总能在雯静的话语中获得信心和力量。在成成的心目中，雯静就是他的守护神，每次跟妈妈闹得不可开交时，雯静总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他说出所有他堵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话，让他觉得特别有依赖感和信任感。

成成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是不喜欢学习，我就是生气！”

小大人似的一句抱怨，充满了孩子气，雯静忍着笑，拍拍吕薇的手说：“你看，你儿子都生气了呢！”说完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来。小洁也在一旁笑着打趣道：“怪不得屋里这么热呢，原来你俩都在生气呀，全身都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呢！”一下子搞得吕薇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应该生气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哈哈！”雯静和小洁终于不可抑制地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你怎么连该谁生气也要和儿子争一争呀？真像两个小孩子，太可爱了！”

小洁站起身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房间里刚刚紧绷的氛围突然就被几句说笑化解了，每个人的肩膀也都松弛了下来。雯静一左一右拉着吕薇和成成的手说：“我们今天一起来学习一种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好不好？寻找例外情形，把焦点放在有效的方法上，并不断强化——这是一种新的沟通模式，它能快速有效地解决当下遇到的问题，让我们学会就事论事，而不是纠缠在已经发生的问题上相互抱怨、相互指责。”

吕薇和成成纷纷点头赞同，他们不就是来找雯静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的嘛！

寻找例外情形的沟通模式（示范）

雯静：通过刚才对问题的讨论，我们暂且把今天要解决的问题简单归纳为成成上课不注意听讲，学习成绩下降，对学习产生抵触情绪。而这些问题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家庭关系紧张。你们认同吗？（确定问题）

吕薇：是的。这个问题让我非常担心。

成成：嗯。我也不想让妈妈逼着我学习。

雯静：如果我们不去解决问题的话，会促使问题继续发展的原因都有哪些呢？（确定使问题继续发展下去的因素）

吕薇：上课小动作太多，爱说话，不注意听讲；下课不能主动自觉地及时完成作业；考试成绩持续下降；不听劝，说多了就无理取闹；业余爱好太多，不是科技馆就是天文台，不能把主要心思放在学习上。

成成：妈妈总是哄骗我答应她的要求，却又说话不算话；用太多英语课挤掉本应属于我的游戏时间；对我的学习总是要求这、要求那，总是对我板着脸；做得不好就唠唠叨叨，做得好的也不表扬，觉得理所当然似的；哦，还有，老师总让我在最后一排，这不公平，好像我是多余的。

雯静：成成，你以前的成绩可以充分说明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这些功课其实根本难不倒你，是吗？（寻找例外情形）

成成：课上讲的那些东西我早就会了，只是我对它们没兴趣。

雯静：嗯，这个我信。那你能不能跟雯静老师说说，你以前各门功课都在95分以上甚至经常考100分的时候，你是怎么做到的呢？那看起来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呢！（回忆并寻找以往的成功经历和体验）

成成：前两年，老师都很喜欢我，也不会刻意针对我，而且还让我坐在前排，那时候看黑板很清楚，老师也经常提问我，所以我就愿意听讲。以前作业不是很多，跟妈妈学完英语，还能有时间玩游戏，我不觉得学习是一件无聊的事。

雯静：你觉得，继续那样做就会让你保持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吗？

成成：嗯，差不多吧。虽然现在的作业比那个时候多了好多，但只要我抓紧时间写，还是可以按时完成的。而且，前两年，妈妈还很爱我，不会总是因为学习的事情跟我发脾气，也不会剥夺我玩游戏的时间，周末经常带我出去玩，甚至有的时候还跟我一起玩数学闯关游戏呢！

雯静：吕薇，从成成的描述中，我看到了两年前你们母子亲密相处、其乐融融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吕薇：真的，刚上小学那两年，成成虽然也有些调皮捣蛋，但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所有人都夸他聪明帅气、脑瓜灵活，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那个时候，成成每天放学都会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每周都能拿到奖状，老师们也都喜欢他，他也喜欢上学。那两年，我还没有升职，工作也不是很忙，总是能抽出时间陪他。我想，我们那段时间的相处确实不错。

雯静：真好，听了你们的描述，连我都觉得那两年的成成一定是个很开心的孩子，妈妈也是个温和可亲、充满自豪感的妈妈。只不过，后来一些小问题成为你们母子之间的“间谍”分子。你们愿意一起把问题消灭掉，再找回之前那种快乐的相处吗？

吕薇：当然！

成成：愿意！

雯静：那太好了！接下来，我要求你们两个人一同努力，一方面帮助成成提高学习成绩，一方面缓解你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具体要求如下（布置任务）：

对于吕薇，你要做的有：

第一，多关心成成的变化，多抽出些时间陪伴他。

第二，在成成的学习过程中，不要只看分数而忽略过程，只要他努力了，就应该得到赞扬与支持——这对找回你心中对儿子的那份自豪感是很重要的。

第三，最好能把每日40分钟的英语时间减少到30分钟，并且鼓励成成自己来规划每天30分钟的学习内容和学习任务，你从旁支持、辅助、提供建议和帮助即可。

第四，尊重孩子的兴趣和习惯，给成成留出一些时间和空间，让他去安排和掌控他自己的事情，比如玩游戏，比如做实验，并对他从中取得的成绩给予真诚的鼓励和赞赏。

第五，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对孩子说话算话，所有的约定都要共同遵守。

而成成，你的任务是：

第一，上课注意听讲，哪怕老师讲的东西都学会了，也要认真做笔记，按时完成作业，这是你作为学生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就像妈妈每天都要去上班去工作一样，哪怕每天重复同样的内容，都必须认真尽责。

第二，尽快把学习成绩提高到你应有的水平，考试成绩是表现一个学生自身价值的重要方式——就像妈妈上班会获得工资一样，认真工作，工资就会不断提高——成绩和工资一样，是你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别人对你的认可。

第三，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要积极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当成跟妈妈谈判的条件去交换，比如打游戏，你完全可以当作对自己认真学习30分钟英语之后的一种奖赏，这是你学英语这份“工作”所赚取的“奖金”，这是你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再比如，每天的家庭作业可能需要一个半小时完成，你可以尝试加快速度提前10分钟写成（当然，首先要保证作业都写对了），那么每天节省下来的这10分钟就是你自己通过努力获得的，可以自由支配，进行你喜欢的活动。

第四，就像妈妈关心你的成长一样，你也要帮助妈妈进步——如果她破坏了你们之间的约定；如果她安排给你的学习任务超出你的能力，让你感到非常困难；如果她关心你的方式不是你想要的；……当这些问题出现时，你应该做的，不是发脾气，不是跟妈妈吵架，不是赌气跟她对着干，而是直接告诉妈妈她做错了什么，帮助妈妈看到她自己的问题，和妈妈一起把破坏你们和睦相处的“间谍”消灭掉。

雯静：最后，请告诉我，你们听明白各自的任务是什么了吗？能做到吗？

吕薇：明白了，谢谢，我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了，我会解决好的。

成成：我也明白了，我会按照雯静老师说的去做的，这对我并不困难。

窗外，夜幕深垂，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雯静叮嘱吕薇，还要像以前一样，每天观察成成身上发生的变化，把积极的一面记录下来，定期与儿子一起分享进步的成果与喜悦，定期与老师进行沟通反馈，以便能够随时了解成成的转变。

此时，吕薇与成成早已没有了刚进门时的负面情绪，带着对既往成功体验的美好回忆和雯静布置的新任务，两人愉快地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雯静给成成的班主任老师写了一封信：

敬爱的孔老师：

我是成成同学的心理咨询老师，我给您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请求您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多关注一下可能将会在成成身上发生的积极的、正面的变化。如果可能的话，请将成成的座位向前安排一些，这样他就能更清楚地看清黑板上的字，这对成成来说应该是提高注意力、让他认真听讲的有效方式。最后，我希望您能安排成成担任班级日常学习生活中某一方面的小助手，这将对激发他的学习热情有很大帮助。我和您一样，真诚地关心着成成同学的成长。

此致

敬礼！

心理咨询师 雯静

然后，雯静和小洁又对昨天的沟通做了一份咨询笔记：

讨论问题不是目的，解决问题才是。要把沟通的焦点放在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上，并不断强化，这就是积极行为引导法中提倡的“寻找例外情形，用过去的成功经验改变现有的问题”。无论孩子身上出现何种问题，只要找到“例外情形”，把回忆中的好的经历和体验带入眼下正在发生的问题里，很多正在困扰着父母的难题就有了解题思路和线索。这不仅能够帮助家庭成员转移矛盾点，更重要的是能够帮助他们将情绪和注意力转移到那个“有效点”上。

当家长们发现孩子身上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时，请不要被问题的表面现象蒙住双眼，不要以找不到“例外情形”为借口，拒绝与孩子进行正面沟通。漫漫成长路，问题和挫折时刻都会发生，“例外情形”也随处可见，最重要的是，家长要有一颗信任孩子、尊重孩子、懂孩子的心。

图1-6将传统家庭教育中家长与孩子沟通的思维模式，同积极行为引导法中谈论正确行为的良好体验的方法进行了对比和思考，可以看出二者所取得的成效截然不同。

这次咨询之后，雯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印在吕薇的脑海里，她按照雯静的建议认真进行着实践。她很快就发现，在自己做出改变的同时，儿子也变得比以前懂事多了，吕薇和成成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顺畅了，这让吕薇感到无比欣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四年级结束了，成成以全班第三名的成绩升入五年级，并且由于英语成绩非常突出，被英语老师选为课代表。而且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成成在四年级暑假的青少年科技大赛中获得了小学组第一名的好成绩！要知道，和他同时进入决赛的三个竞争对手都是六年级毕业、即将升入初中的孩子了！

学习是重要的，但绝不是成长路上的唯一。如果你剥夺了孩子选择的权利，孩子就会剥夺你给予厚望的权利。这个世界唯一不存在的就是“应该”，因为所有的“应该”背后其实都是一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