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乱了,世界就急了
有一年的秋季,我受学校委派负责组织了一次会议,那段日子忙得晕头转向,无暇处理读者来信,送走了最后一位与会代表的当晚,我打开电脑,一位叫峰的读者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共给我发了五封邮件,措辞急迫,他自称正遭受严重的心理困扰,希望可以尽快得到我的帮助。
从事心理咨询工作这么多年,像这样的求助信我不知读过多少封。每次读到此类求助邮件时,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我常常会为来访者内心困苦而感到焦灼不安。我马上回了一封邮件,并留下联系方式,当晚,他就打来了电话约了时间。
第二天,峰如约来到我的办公室,一来就瘫倒在椅子上。
“我要做咨询。”他的语言中透露出筋疲力尽之感。
为什么非得等到我给他做咨询?按理来说,他求助心切,完全可以在市区找一位心理医生。
他告诉我,他好像是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里,看不到一点儿光亮。“舒老师,我在《江南都市报》上读到过你写的咨询的案例,我相信你能够帮助我。”
他的话使我陷入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我的工作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令我欣慰;另一方面,我感觉到期望的压力。生命的希望维系在我的身上。我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你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许多来访者常因“思念不能自已,痛苦不能自理,结果不能自取,幸福不能自予”而前来咨询,大多数人都已尝试过各种解决自己心理困扰的方法,从自助书籍到偏方治疗,无一奏效,迫不得已才会求助于心理咨询师。有时,一句简单的“我想我能帮助你”,就会让他们又惊又喜,但同时我又会说:“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同时需要你的配合。”
峰说:“半年前我就出现了失眠的毛病,晚上常常是通宵难以入睡,吃了安定药片也不见效。白天总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好使了。工作时总是丢三落四,再也没有以往那么有信心。一天连话也懒得多说,回到家,家务也不想做了。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常常是泡方便面充饥。
“看了一年多各科的门诊,症状依旧没有改善。一天经过了某精神病医院,我并不抱任何希望进去看看疾病症状参考,发现自己似乎该看精神科;心想:反正什么科都看过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挂了号照指示牌的指引,忍着胸口的郁闷,疲累无力感早已蔓延全身。医师微笑跟我打了招呼,先确认有无家族病史,接着问了两三句话,直接跟我说:‘你是忧郁症,不用再去看别的科了,而且你已经拖太久才来看精神科了。’从那时起忧郁症便像符咒附着在我身上。
“我逐渐地相信:人生果然是索然无味,理想跟未来也不值得留恋;椎心泣血的苦痛不肯饶恕我,好多次我萌生厌世念头。刚开始还不敢让家里知道,尤其父母年迈体弱,更不知该如何对他们解释自己的忧郁症,他们以前压根儿也没听说过有这种病。最后隐瞒不住了,我告诉家人,结果换来的是挖苦和嘲笑。”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悲哀。心理医生仅从表面的症状来鉴别抑郁症,这是对疾病的概念认识不足、绝对化及对某些症状的误诊,如果说应激性带给峰的是初次伤害,那么医生给峰所贴的“抑郁症”的标签则是峰心理困扰的重要原因。他周围的人特别是他的亲人对他的爱心和诚意是至关重要的,其重要的程度和对疾病的康复所起的作用有时要胜于心理医生或精神药物。峰的家人对待他的态度,不仅不利于峰的康复,而且还会对咨询起到破坏作用。
我看到了解决问题的难度,对他的咨询将是一个艰难、曲折和复杂的过程。
我请峰水平伸出双手,掌心朝上,闭上双眼。告诉他现在他的左手上系了一个氢气球,并且不断向上飘;他的右手上绑了一块大石头,向下坠。三分钟以后,他双手之间的差距非常之大。从这个测试来看,峰是一个暗示性很强的人,而且会迷信权威。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转机,我对峰说:“以前医生给你做的测试,可能是一时情景性的,我再给你做一个测试。”测试结果显示,峰的精神状况一切正常,我拿着这个结果对峰说:“你没有得精神疾病,更不是抑郁症。”
峰听到这里,半晌才“啊”了一声。
“那我通宵失眠是怎么回事?”峰心有不甘地问。
我决定利用他迷信权威的心理,帮助他改变生物钟。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三维的图案对他说:“这是一个用于心理治疗的图案,对治疗失眠有神奇的疗效,你晚上把它贴在天花板上,晚上睡觉的时候盯着它看,当你看清楚的时候,你的失眠症状就会消失。”峰看着这个图案,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
第二天,他跑来很沮丧地告诉我:“对不起啊,舒老师,昨晚我看到凌晨1点,但依然没有睡着,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哦,对了,我从来没有睡这么久啊。”
我内心窃喜,咨询开始有效果了,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很严肃地告诉他:“小峰,为了保证咨询效果,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之后,我布置了不少作业给他做,包括做家务、锻炼身体,每一项作业都有量化的标准。峰很认真地按我所说的去做了。一段时间后,峰的症状基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