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扩大采访范围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每一个采访对象都不是孤立的,有多重角色,生活在各种社会关系中间。把握采访目标对象,不但要采访本人,还要采访他周围的群体,从不同视角去观察,只有这样才能对采访对象作出全面、客观、准确的评价。可能有的人赞同他,有的人会反对他,这些都会加深我们对目标人物的把握和理解。
毛泽东在《记者头脑要冷静》中谈道:“记者到下面去,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反映什么,要有冷静的头脑,要作比较。……唐朝有一个太守,他问官司,先去了解原告被告周围的人和周围的情况,然后再审原告被告。这叫作‘勾推法’。这就是比较……记者要善于运用这种方法。不要看到好的就认为全好,看到坏的就认为全坏。如果别人说全好,那你就问一问:是不是全好?如果别人说全坏,那你就问一问:一点好处没有吗?”
穆青、陆拂为在采写《一篇没有写完的报道》时,既采访了“老坚决”潘从正,又采访了当地的村民和干部。曾经有人反映了“老坚决”与老婆吵架,打了老婆一拳这样一个细节,穆青就紧追不放。陪同采访的同志感到很奇怪,英雄还能打老婆?这样的材料能用吗?但随着采访的深入,这个具有矛盾性的细节显得愈发重要,它有力地表现了“老坚决”在“文革”中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痛苦心情。这个细节也被写入了通讯当中。
《守望精神家园的太行人》、《永恒的召唤》、《“三西”扶贫记》、《“三北”造林记》、《面向未来的赶考》五篇通讯的采写中,也大量使用了这种方法。
在《守望精神家园的太行人》的采写过程中,为了写张福根这个人物,我听了市委书记和镇长的介绍,采访了张福根本人后,还向村民、福根家人了解情况。当时,福根媳妇跟福根一起干活摔伤了腰,卧病在床,我还专门去看望了她。福根媳妇谈到福根,满口的埋怨。听着媳妇爱中带怨的话语,福根眼里满含着泪水。这些都加深了我们对福根的理解和把握。
我们一共见到福根三次,每次福根都穿着同一身衣服,虽不是什么好衣服,但干净、整齐,有七成新。采访中,一位年轻村民告诉我们,那是他见客人的体面衣服,平时就是一身旧衣服。有人说,福根节俭;有人说,福根老土、落伍了。
我听后,反过来问福根:你不会困难到买不起一身衣服吧?
福根说,不是困难,是整天穿着好衣服,就不想干活了。
一身衣服,恰恰表现了一个人的精神。
在《“三西”扶贫记》中,“洋芋书记”李旺泽是一个主要人物。见他本人之前,我们先进行了大量外围采访。我们在他曾经主政过的定西市安定区采访了很多干部群众,以了解李旺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他已经调走两年,但当地人还记得他的很多故事。
一位洋芋种植大户说,李旺泽很懂行,经常到田间地头跟农民交流种洋芋的经验。
一位卖洋芋的小贩说,李旺泽有担当,大家担心洋芋价格下跌时,他半夜到市场上去查看价格走势,站在大街上喊话,给大家撑腰:“我保证,你们的洋芋要是卖不掉,就拉到我区委院子里来。”
一位铁路负责人说,李旺泽很霸道,跟铁路部门商量好,管住车皮,谁敢低价收购农民的洋芋,就不给车皮,让他收了也运不走……
我们还向李旺泽的上级、同事征求意见,有的说他土,穿着从来不修边幅;有的说他是个干事的人,执行能力很强。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李旺泽。在对他本人采访之后,一个把百姓利益放在心头、敢作敢当的基层干部形象逐渐凸显、丰满起来了。尽管外围采访并没有完全写进稿子,但是给我们提供了观察李旺泽的不同视角,我们写他的时候,很快就抓住了他最有特点的细节,一下子就切中要害,几笔就把这个人物写活了。
在《“三北”造林记》中,采访主要人物殷玉珍时,我特别注意观察她丈夫白万祥的表现。当初,促使殷玉珍不顾家人反对治沙造林改变命运的一大原因,就是她觉得嫁给白万祥委屈了。可是从外表看,白万祥长得并不难看,在当地农村甚至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只是性格比较内向、为人温和。我们在他家林场吃晚饭,席间白万祥陪坐在一边,几乎没有话,因为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中途甚至偷偷跑了出去。后来专门让人去叫才回来。
这让我加深了对殷玉珍的理解。如果换作其他姑娘,当年嫁给白万祥说不定还觉得不错;可殷玉珍不是常人,性格火暴,跟不上她节奏的人她就看不上眼。白万祥的柔,进一步衬托出了殷玉珍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