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仍从容
——由几部新作品引发的思考
北京的舞台越来越色彩纷呈,作品诞生的速度在缩短,而成活率也在锐减。
宣传的调子大都很高,但不是质量真高,拔高的趋势有增无减。
都是大投入,大制作,好像我们已经很富有了,钱没处花了,上千万或几千万的资金去堆一台戏,都不用眨眼了。我真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音乐剧《金沙》的“造”钱(姑且不用“挥霍”一词)是今年出现在北京舞台上的作品中的巅峰之作。慕名而去,虚心而去;失望而归,困惑而归。结论是:不会演戏甚至没演过戏的人可以演戏,不会写戏哪怕是戏文专业毕业的人照样可以写戏,而音乐,只要无休止地重复,再简单的旋律也能把它撑大为“剧”——这个“剧”,我不能不加个引号了。因为钱多,多到“淤”的程度,所以可以滥用各种现代器材和技术,在舞美灯光音响方面做到极端。但由于没有戏,在致命的地方犯了大忌,辉煌的《金沙》说到底还是像一台晚会,或勉强可说是一台企图营造某种秘境的歌舞。
将以几千万资金去打造的是上海的音乐剧《狂雪》,从新闻通稿看,几位主创人员都以搞“大型”演出著称,所以预算也要“大型”。据作曲者讲,音乐将由两个西洋乐队、一个38人的弦乐队担任演奏。稍有乐队常识的人都能知道这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什么。仅此一点即可看出制作者的用心,那就是要把业绩当政绩。至于演出场次、票价、消费者的承受能力等等,恐怕均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读过报道,我的看法是:这个制作班底不仅狂,而且晕,肯拨这么多经费的人更晕,肯投资的企业家则定是别有用心。
再早些时间听了叶小纲先生的《大地之歌》,一部被称为“应对”马勒《大地之歌》的作品。我理解“应对”的意思是:你有你的理解,我有我的理解。我还听说中国爱乐乐团携此作在美国演出颇受欢迎,亦为演出商看好,将出现中国交响乐作品从未有过的良好的市场销路。即便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想摆出自己的观点:(1)马勒的《大地之歌》所选中的唐诗与中国唐代文学的主脉有一定的差距,且已给人造成一定的错觉。仅以钱起为例,我请教过一位古典文学教师:你教了二十多年唐宋文学,钱起的诗你能背出一句吗?对方说不能。这至少印证我的一个概念:钱起算不上唐代文学的代表性人物。中国人选择唐诗作为音乐创作的素材,应当比马勒的选择更感性,也更理智。(2)有无必要“应对”。在我看来,这种“应对”的商业目的大于文化目的,也就是攀马勒之大名,借马勒来炒作。(3)即使非要“应对”不可,也有个怎么应对的问题,目前这种“应对”,想超过马勒,那是门也没有的事。(4)这个新版本大概不是写给中国听众的,亦如去年那个歌剧《杨贵妃》,肯定在日本更受欢迎。
前期宣传称为交响京剧,演出时改称管弦乐队版的京剧《杨门女将》,我的看法是“糟改”,远未达到样板戏的水平。我也同意李瑾的观点:合唱是“添乱”,管弦乐队是京剧乐队的“底衬”。打个比方,在京剧中,演员是夫,乐队是妻,你管弦乐队硬要插足,还不甘居妾位,那是很难做到的事。再看现实,京剧《杨门女将》已是相当完美的作品,与其冒险改编,为什么不去自己搞个新作品呢?这就又落进借名作炒作的嫌疑了。
今日之演出市场,八仙过海,竞显风流,对创作者来说,捞钱捞名的机会多多,然更需要的是从容的心态。从容虽不入时,但直接影响定力,影响创作的质量。连这个问题都不想的人,肯定不是艺术家。已经成名的艺术家,如果不再注意这一点,也难保其名。
2005年4月15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