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只问你一句话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天蓬摇头后退着，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焦距，脸上的表情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们明明答应过我的……他们承诺过的，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你说的是那些佛门中人吗？”
高翠兰嗤笑一声，“所谓仁慈，正义，悲天悯人，多么美好的称谓啊，可你又知道吗？我高翠兰落得昔日下场，便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这……”
天蓬浑身一震，有些茫然的看着高翠兰。
“天命，命数。”
高翠兰惨然一笑，“你昔日替我打发了那一批强盗，送了我这串铃铛，他们便说是你强行干预了我的命数，我所拥有的一切，根本不是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就因为这个理由，那些可恶的匪徒，还是他们特意寻来送到我的面前。呵，呵呵呵……仁慈，天道？你也会相信这些东西吗？”
“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天蓬脑袋里一片混乱，高翠兰的话，无疑是在他脑袋里敲响了一记响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来。
佛门……
天庭……
昔日大师兄前来“降妖除魔”之时，自己为了留下保护高翠兰，所以不得不与大师兄做了一番厮杀，可惜自己终究不是对手，何况他在打斗之前，就已经用了自身近乎一半的修为做了那串铃铛，就是为了让高翠兰长生不老，一生无病无灾。大师兄生性散漫，却也最重情义，见自己那般坚持，所以便放弃了打杀自己的念头，后来还是观音菩萨出了面，承诺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陪同唐三藏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她便守护高翠兰百年安宁，正是因为有菩萨的承诺，所以他才安心的陪唐三藏上了路，可为什么……
害了高翠兰的，竟是这些口口声声承诺要保护她的人……
“我曾无数次想过了结生命。”
高翠兰凄然的笑着，一双眼睛里尽是了无生趣的死灰，没有一点神采，“可我却不能，因为我不甘心，我不服。我高家一日之间被人屠了半门，血流成河，身负血海深仇，我怎能一死了之？所以为了报仇，我一边忍受折磨，一边寻找报仇的方法，索性算我运气好，我终是找到了一包他们用来杀人劫货的砒霜，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下在了他们做饭的锅灶里，三十七名强盗，被我毒死了三十五个，还有两个，在睡梦中被我用剪刀刺死。我报了仇，回到了高家，可面临的又是什么？”
她忘不了，当年她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逃回高家，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女的骂她下贱，淫秽，男的多半以淫邪的目光望她，纵然有些不同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却也只是不屑而已，连同情的目光她都不曾见过。
可这却还不算完，回到了高家，那些下人的冷言碎语自不必多说，重要的是她年迈的父母，母亲因为她被盗匪掳走，生死不明，一日之间病倒在床，竟是连五日都没挨过去，便撒手人寰……
父亲虽说还留有一命，却也是苟延残喘，偌大一个高家，一夜之间竟是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她如何能不心寒？
“回到家不足一年，我便怀了孕。”
高翠兰继续说着，“我无数次想要把这个孩子舍去，可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在无数人的闲言碎语当中，我生下了他，可可悲的是，我竟然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三十七名强盗，十六日的折磨，谁知道又是谁留下了种子……
“父亲没有怪过我，甚至还帮我将孩子养大，但父亲身体终是忍不住年迈的侵蚀，在孩子还只有十岁左右的时候，便随着母亲一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父母双双归去，我不得不主动学了经商，可惜我没那个天赋，纵使父亲留了许多家产，可因为我的那些事情落了人口中诟病，又有几人肯与我合作？跌跌撞撞维持了七年，幸在柱儿比我强，又颇为懂事，以加冠之年接手高家，维持到现在，总算没让高家没落。”
高翠兰轻轻的说着，初始的激动过去，她说话的语气早已经归于平淡，仿佛在讲跟自己没关系的琐事一般，可天蓬却可以体会到她心中的悲苦，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带着一个又爱又恨的孩童，面对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坚持下去又谈何容易？
所以……
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
“我的故事讲完了。”
“故事”说到这里，也算是落下了帷幕，高翠兰洒脱一笑，转过身去，在天蓬之前的座位对面坐下，从摆放的茶具中重新拿了一只茶杯，然后沏了一杯茶，也不管呆滞站立的天蓬，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对不起……”
良久，天蓬终是缓过神来，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
高翠兰一声轻笑，缓缓地问道。
“也许……原本我就不应该离开，不应该……去取什么真经，更不应该相信……相信他们……”
如果当初他没有轻信他们的话，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如果当初他能够坚定自己的信念，如果……如果有那么多如果，那今日的她，又是否不会有现在的如果……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而怨恨你吗？”
高翠兰抬起头望着他，脸色却是变得一片惨白，“纵使是到了今天，我想要的也无非是……唔……”
话不曾说完，高翠兰便是一声止不住的闷哼，紧跟着嘴角一热，便有一股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翠……翠兰。”
天蓬心头一紧，忙不迭的将她搀扶住，掌心银白色光华闪烁，下意识的就要为她诊治。
“住……住手。”
但高翠兰却用颤抖的手拦住了他。
“说什么傻话。”
天蓬没理会她，继续自己的动作。
“你……咳咳……你如果救了我，我……我会恨你……咳咳……恨你一辈子。”
“我……”
天蓬浑身一颤，却是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她，不懂她到底这是要做什么。
“我……我只想问你一句，咳咳……一句话。”
“你……你说。”
“当初你离开此地，前往……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高翠兰颤抖的手臂紧紧的抓着天蓬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是否是你真心实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