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命的光彩
“你这个问题……倒是让老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人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略微沉吟了片刻，却是放下了鱼竿，从木墩上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缓缓步行至不远处的一片浅滩，然后停了下来。
“你且看这水中的鱼儿。”
水中……鱼儿……
凯因微微直起了脖颈，勉强让自己的目光从斜向天空，变成了注视水面。
而他才刚刚看过去，便有一只鸟儿张开了双翼，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的射向了湖面，一触即分，转而飞上了湖边的一棵树的树杈上，待那只鸟儿平静下来之后，凯因才看到，原来它的嘴里已经叼了一条手掌长短，约莫三指宽的鱼儿。
“你再看！”
老人迎着凯因的视线摇了摇头，含笑让他继续看下去。
凯因心中自然不解，但还是继续看向了湖面。而他此时所看之处，清澈的湖面上，有一条鱼苗儿在轻快的游荡，虽然很小，游动的速度却是不慢，唰的一下就窜出去了小半米，不断的鼓动着腮帮子，看起来很是欢快的样子。
哗——！
然而就在凯因聚精会神的看着的时候，湖面突然传来一阵水声，让铠因稍微吃了一惊，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一只远比那鱼苗儿庞大的鱼儿猛地冲出水面，高高跃起，但它跃出水面的地方，却偏偏就是那鱼苗儿游动的位置，大大的鱼嘴一张，便将那幼小的鱼苗儿吞入了腹中。
啪——！
鱼儿坠入水中，溅起一抹水花，荡漾起了一波涟漪，好久都不曾褪去。
“你再往这边看！”
老人从那浅滩处重新退了回来，站回到了他方才钓鱼的地方，也顺带着将铠因的目光重新引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凯因才发现，老人放在旁边地上的竹篓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下去，那口子就朝着湖水，而里面方才放进去的那一条鱼，此刻也是半条身子出了竹篓，正奋力的拍打着地面，企图往水中而去。而让铠因微微有些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因为那竹篓真的很大，是那种采药用的大竹篓，放在地上都快有半人高了，而且为了让竹篓放的更稳，老人还在竹篓的背带上压了两块石头，可饶是如此，竹篓也被鱼儿奋力的挣扎打翻。
“这湖中的鱼整日面临各种危险，从幼苗开始到长大，从湖中到湖外，到处都是危险，可是它们仍然拼尽所有力气要活下去。”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竹篓重新扶了起来，顺带着也把那条鱼重新装了进去。
“老夫不知道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老夫毕竟没有死过，可有一句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这些鱼儿拼尽所有也要活下去。难道它们不觉得累吗？”
老人目光远眺，而铠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跟着投了过去，却看到让他更为惊讶的一幕。
那条被鸟儿叼走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逃离了鸟儿的嘴巴，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在湖边奋力的拍打扭动着，而它现在距离湖面也不过仅仅只有不足半米而已。
那鸟儿自然是愤怒，仰头叫了一声，然后张开双翼飞了下来，看到正准备逃离的鱼儿，像是为了泄火一样，并没有选择直接把它抓走，而是用它坚硬的鸟喙狠狠的朝着鱼儿的身体戳了过去。报复似的，用力的戳。
鱼儿柔软的身体自然是比不过鸟儿坚硬的鸟喙，被啄的鱼鳞甚至鱼肉乱飞，凯因尽管目光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厉害，但因为离的不是很远的缘故，所以还是清楚的看到了一些亮白色的东西四处飞溅的场景。但鱼儿还是没有放弃，依旧拼命的往湖边挣扎而去。
三步……
两步……
一步……
半步……
鱼儿伤痕累累，凯因甚至都看到了一些类似鱼骨的东西，鱼儿半边身子都被啄的伤痕累累，几乎看不到完好的鱼肉存留，那鸟儿也在啄食的过程中不断的仰头下咽，但它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它和鱼儿已经距离湖面只有咫尺之遥。
啪嗒——！
鱼儿终于落入了水中，尽管只是潜水，可依旧给它提供了游泳的动力，转眼间就潜入了水底，那鸟儿咽下一口鱼肉，再低头的时候，好像才发现这一幕，尖叫着用爪子想要去抓那条鱼，但已经有些晚了，鱼儿入了深水，它作为一只鸟，显然是不能潜下去的。愤怒的它，只得在湖面上盘旋飞舞，似乎在寻找那条鱼儿的踪影，但显然并没有结果。叫了一阵过后，只得重新回到树上，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生命最美丽的光彩，其实就体现在这种时候。”
老人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空灵，但还停留在那一幕震撼当中的凯因，却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变化。
“它们赌上一切，只要没死，就一直拼尽全力，便像那条鱼一样，接下来的岁月里，它不知道要忍受多少折磨，面对身体上的痛苦，同类的威胁，其它鸟儿的窥视，还要预防人类的诱饵，身体严重受创的它，面对这些危险的时候，抵抗的能力显然变得更小。它本可以一死了之，但它却拼上了一切活了下来。”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眼神迷离的凯因，缓缓地说道，“你和它的境遇有些相向，它选择了拼尽所有的活下来，你呢？”
我……
是啊，那条鱼被啄食了半边身体，受创何其之大，跟它比起来，自己身躯尚且完好，似乎还要好一些，可它都选择了活下来面对困难，自己……真的要放弃吗？
“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则，也许你只想着能与你的亲人在另外一个地方相遇，可你又何曾知道，你的亲人，是不是喜欢那个地方？你的亲人又是否愿意你也陪着他一起在那个世界停留？”
“可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世界……一定就是不好的呢……”
凯因目光呆滞，几乎是下意识的呢喃出声。
“好不好，没人告诉你答案。”
老人摇了摇头，“但最起码你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好不好，你已经有资格去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