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豫东平原上有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名字叫枯河，它是淮河的支流——汾河的一条支流。枯河北岸有一个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叫丁湾。丁湾村有四百多口人，除了几户姓栾的和姓秦的以外，其余都是姓丁的人家。虽说不是一个姓氏，但村民之间相处得很好，在辈分上也从来不乱。

村南头有一个池塘，这个池塘状若一只东西方向平放的亚腰葫芦。池塘北面的中间部分宛若一个半岛伸进水中。这个“半岛”上面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名叫丁称心。

丁称心的父亲叫丁铁夯，丁铁夯在解放前靠给地主打短工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丁铁夯的老婆裴氏三十岁不到就因病去世了，当时他们的小儿子如意还不到三岁。裴氏死后，丁铁夯既当爹又当娘地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丁铁夯是当地一位有名的“鱼鹰”，捕鱼捉虾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个夏天的中午，丁铁夯和几位邻居在池塘边一棵大柳树下吃饭，他随意朝池塘边看了一眼，就把饭碗放在地上走了过去。不到两分钟，他就从池塘边的淤泥中揪出两条大黄鳝，几位邻居都不禁啧啧称赞。

丁铁夯有空就带两个儿子去抓鱼，爷仨经常能吃到鱼。但可惜的是，当时的农村很穷，每家每户的食用油都很少，如果一个人经常吃用清水煮的鱼，再好的鱼他也不会觉得好吃了。有时，丁铁夯用鱼篓装着十几斤鱼，步行去三、四十里外的周家口去卖鱼，却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丁铁夯平时捕到鱼，大多会送给街坊邻居，他在村里的人缘挺不错。

丁称心长到二十岁，丁铁夯就托人给他说媳妇，但女方家一听说他们家很穷，有父子三条光棍，女方的家人就不让媒人再往下说了。

一九五九年秋天，有人给将近三十岁的丁称心说了一个媒，女的名叫齐香，是一位年轻的寡妇，她还带着一个两岁的儿子小兵。丁铁夯一听非常高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这年腊月，齐香和丁称心结了婚。将近二十年了，家里终于又有了女主人，并且还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接下来的这个春节，丁铁夯一家人都欢欢喜喜的。第二年春天，丁铁夯就和大儿子分了家。

齐香中等身材，长相一般，脸上有几个浅麻子，说话的声音有点粗。不过，丁称心对能有一个这样的老婆就已经很满意了。

一九六二年冬天，齐香生下一个儿子，一家人非常高兴，丁铁夯为大孙子取名喜旺。一年后，齐香又生了一个女儿，丁称心给她取名叫春红。之后的几年间，齐香又先后生下儿子春旺和女儿秋红。

丁称心对小兵视如己出，一家人的日子虽说过得有些穷苦，但还是和和睦睦的。

转眼就到了一九八一年。这时，丁铁夯去世几年了，小兵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小兵身体瘦弱，个头不足五尺，脸还有些黑，远远看去活像一个小老头。丁称心和齐香托亲戚朋友为小兵介绍对象，他见了几个姑娘，但姑娘们和小兵见了一次面，就再没有了下文。

小兵的婚事成了丁称心两口子的一块心病。齐香担心小兵要是娶不上媳妇的话，那她就对不住死去的前夫。丁称心里则想的是，要是万一小兵娶不来老婆，乡亲们肯定会捣他的脊梁骨。这样的话，喜旺和春旺的对象能好找吗，还会有人给他们说媒吗？

一九八二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同村丁胡乱的老婆来齐香家串门。丁胡乱是一位老党员，老两口在村民中的口碑都很好。

“胡乱婶子，你咋有空到俺这小庙里来啊？来，赶紧进屋吧，我给你生一把火。”齐香十分高兴地说。

她拿一条板凳请丁胡乱的老婆的老婆坐下，丁称心连忙出去拿了一些干柴进屋生上火。

丁胡乱的老婆和齐香坐在火边闲聊了几句后，她就问齐香：“侄媳妇，你家小兵的媒定住没有啊？”

齐香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哩。婶子你手上要是有媒茬就给俺说一个呗！”

丁胡乱的老婆就是为小兵说媒来的。姑娘是丁胡乱老婆的娘家侄女，名叫夏荷。夏荷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把他们姐弟拉扯长大。夏荷在丁胡乱的家里和小兵见了一面，她倒也没有挑小兵的毛病，小兵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这样，两个人的亲事就定住了。

因为此事，丁称心两口子对丁胡乱夫妇十分感激。在八三年的春节快要到来的时候，有一天丁称心用木棒凿开村前池塘的冰面，打了五六条大鲤鱼，给丁胡乱送了过去。丁胡乱和老伴坚决不肯收下这几条鱼，一再说让丁称心把鱼带到集市上去换几个钱。

丁称心就说：“这几条小鱼管卖多少钱啊？你们要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

丁胡乱的老伴这才把鱼收下。第二天早上，丁胡乱的老伴给丁称心家送去了几棵大白菜。

过完春节，丁称心找队长为小兵申请到了一份宅基地，宅基地就在村子的后面。这年的春天，丁称心为小兵盖了两间大瓦房，又用土坯拉起了一圈围墙。

当年冬天，小兵和夏荷成了亲。看到二人恩恩爱爱，丁称心老两口算是放了心。

第二年秋天，丁称心去集上为小兵小两口买回一套锅碗瓢盆，又让喜旺和春旺用架子车为他们拉去几袋小麦，小兵就和父母分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