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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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回家(一)

跨过几条马路,拐过几弯巷道,我敲响了沿街的一家有着玻璃门的诊所,里面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见我进门,她忙起身热情的问道:“请坐,你哪里不舒服?”

我浑身打着抖说:“我好冷!浑身都冷。”

她伸出手来摸着我的手背,一股温热从她手上传递过来,她赶紧拿了一个空的输液瓶子,灌上热水,递到我手上,说:“快,暖和一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我紧紧抱着瓶子,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她又检查了我身上的衣裳,惊讶地说道:“里面就穿两件毛衣?下雪天多穿一点嘛!”我指了指身上已脏得不成样子的黄色棉衣说道:“我穿了棉衣啊!”她说:“薄成这样,还叫棉衣?再多穿点。”

多穿点,我怎么多穿?原本以为南城的冬天不会很冷,谁知道......这黄棉衣还是老板的父亲从淮乡带过来给工人们穿的,许蛮私底下偷偷的说:这些衣服都是老板父亲不忍看着淮乡开批发部的女儿把商家赞助的棉衣丢掉,就送到南城来给他儿子的工人们穿。这些棉衣质量很差,但像我们这种干累活脏活的人,能嫌弃吗?

我也想去商场买件像样的棉衣,但时间呢,自从“闹雪灾”以来,方便面仿佛不要钱似的各家批发部争着抢着订,每天累成狗,就像老板家的长工一样,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根本没时间和心情去逛商场。再则,穿着太厚,干活的时候很不灵活,影响工作效率。

她开始给我号脉,又用听筒听我的前胸后背,命令我大声咳嗽,我照做着。完了,她说要“打点滴”。我点头应允,小灵通电话也响了,是老板打来的,解释说刚才手机放更衣柜里,然后问我什么事,我说我在诊所看病,仓库里刘孟在看着。他“哦”着没说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医生给我的手上插针输液,我感到一阵眩晕,两眼发黑,难受地趴在桌子上,她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我睁着微弱的眼说:“好难受!”她停止了给我插针,改给我量血压,完了,问我:“血压这么低,没吃早饭吗?”

我说吃过了,她说吓死她了。我说:没事,你尽管插针,我还扛得住。

“说什么呢?这可不是开玩笑。”她神情有些恼怒的样子,我禁不住眼泪簌簌的流,她给我递纸巾,关切地说:“年轻人,对生活可不能抱这样消极的态度。”

抱着暖暖的“输液保暖瓶”,斜躺着医生为我准备的躺椅上打着点滴,看着外面时而飘零,时而停顿的雪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孤独。离家的孩子,就像离巢的孤雁,扑棱在陌生的冰雪季节里。

老板娘不知怎么寻到了这里,她一推开门就关切地问:“小白,怎么了?病了吗?我接到你二舅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二舅?我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从住在老板家,老板娘和老板打电话给我时总是这样说:“小白,你二舅回来没有?”“小白,你舅妈有没有烧饭?”

我莫名其妙的成了他家的“外甥”,当然我也不会去纠正,因为,我和刘孟一样大,且不从辈份论起,就当和刘孟是兄弟吧。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会这样认为:老板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已的亲人了。

老板娘向医生询问我的情况,我则躺在那里打盹。实在是太困了!无心留意她们的交谈,醒来时只知道老板娘替我付好了医药费,然后说:“你回门店宿舍休息吧!”

躺在刘孟的床铺上昏昏欲睡,可恶的小灵通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东家问:“我家的货什么时候送来?”,西家说:“喂,管仓库的,帮我记个单子,下午就要送啊!赶紧的。”......我一一对他们客气的回应:生病了,有事打老板电话。我恨不得小灵通关机,但这样做是绝对不允许的。

朦胧中,感觉宿舍门外有个身影在反复徘徊,粗重的脚步带着烦燥不安,轻轻的叹息更是让人觉得他很惆怅。

“小白,你怎么样了?能不能起来去仓库里发货?”是老板的声音,长时间的忍耐终于使他忍耐不住了。我想假装睡着了,但良心叩问我:这样做合适吗?能对一个对我好的老板的祈求充耳不闻吗?

“真的......人手不够,你起来......撑一撑,帮帮我!”他又说道。

我很想说:您的儿子不是坐在办公室打游戏吗?我却生病了还都要帮您!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但仍然感到头晕目眩,口苦咽干,忍不住不停地咳嗽起来。他见我这样,随即说道:“算了,你还是休息吧!”

午餐的时候,我受到了特殊待遇,老板娘特意买了骨头,炖了一大锅汤,吩咐厨房的爱宁姐每天给我热一点喝,甚至,还买了猪肝,老板娘说医生说的“这孩子贫血,还可能营养不够。”我喝着汤,招来了黎娜和严丽的羡慕,她们说:“老板娘对白添真好!”,也招来了许蛮的妒忌,他说:“我也快要累出病来了。”没喝完的汤被大张和其他工人喝光了,当爱宁姐说:“这是老板娘炖给白添喝的,你们不要喝。”时,似乎没人理她,大家只顾喝汤,我还能说什么呢?

休息了二天,慢慢恢复体力的我,又加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来,不知不觉,离车票预订回家过年的时间还差三天,此时,已步入了民间传统习俗中的“小年”,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中,我终于怀着满满的期盼坚持到了腊月二十七。上午结工资,老板和小老板娘林虹丽坐在门店二楼的小阁楼,喊着一个个工人的名字,那种心情真的好期待。当喊到我的名字时,我激动的双腿颤抖,不是没见过钱,而是这些钱来得太不容易了!八个多月的辛苦付出,点滴上心头,跃然脑海中......

领了工资和刘孟同去老板家拿行李,三天前我就收拾妥当了,只等回家的脚步临近,刘孟帮我拿行李,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板说:“小白,你等一下,你舅妈有话对你说。”我返身进去,老板娘拉我进房间,从身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沓钱,说:“小白啊,我知道你吃苦了,我和老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一千块钱算是额外奖励你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刘孟。”

我接过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说:“谢谢舅妈!谢谢舅妈!”为了这点钱,我又出卖了自已的嘴,竟然成了她的外甥。

出门的时候,我和他们挥手告别,老板娘说:“一路顺风!明年早点来!”老板说:“到家就买初四的返程票,初五上班。”

听了老板的话,我脸都绿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下楼。刘孟等在那儿,浑然不知刚刚一场偏见的发生,不,应该是付出与回报的等价交换。

车票买的是总站的票,所以,打了出租直奔火车总站,此时,雪已经停了,仿佛在迎接春的到来。打开事先买好的零食,二人一路谈笑风生,所有的过往不快都被风吹散、随雪消融,原来,我是这样想家。曾几何时,我多么盼望着离开那个家,离得远远的,可是现在,又多么的想回到那个家,永远不要出来打工。

由于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加之受“雪灾”影响,有一些人放弃了回家,所以,火车上不是很拥挤,乘客都有座位,鲜有站票。

刘孟说:“怎么没有遇到她?”

我笑了,心想:哪有这么巧?人生旅途中的过客来来往往,只不过是抱着一场幻想满足了自已的期望。

一路安全顺利,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J省省城火车站,踏上自已家乡的土地,心情真是不一样,看什么都喜欢,更重要的是再换乘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就能到天成县了,到了县城再乘坐公共汽车到西泉乡集镇......想起来就开心。

到达西泉乡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刘孟建议二人去饭馆里“搓一顿”,好久没吃到家乡菜了,刘孟不时的嘱咐饭店老板:多放些辣椒!他说:南城的菜太清淡了,这一年,我的味蕾都快淡的和凉白开一样。

饭毕,二人AA制付了钱,刘孟搭乘同村熟人的摩托车回家去了,乡下没有进村的班车,我只好等待哥哥骑摩托车出来接我。临近年关,也能碰见不少同村熟识的人出来置办年货,但大都满载而归,后座绑满了东西,我只能站立路边等待。等待是漫长的,而且是没有手机的等待。等待的间隙,我拖着密码箱去小店打了电话催促哥哥,因为我已经归心似箭,哪怕离家只剩十几里的路程。

在小店里,我碰到了一个熟人,他是初中同学谢魁,多年未见,我们都不敢冒然招呼,只是试探性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等到确认时,彼此抱住热烈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