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时久释怨
回来的路上，三叔坐在副驾驶，述说起一些往事，内容是关于家族和奶奶的，也有关于我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我心里明白：他一昧的拉近关系显然是有目的的。
我并没有答话，只是以微笑来作为回应，三叔见我不说话，也停了嘴。我怕他心里因此而见怪，便主动带出话题：“三叔，今天检查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腰椎不太好，医生嘱咐平常不能过于劳累，适量运动，不要抽烟喝酒，人老了，就像机器一样磨损了，不耐用了！哎，我想着：我们白家三兄弟，从小就是我的身体最差，你爸和老二的身体都不错！”三叔答道。
“既然这样，那您平常就少干些活，在家休养。”我一边开车，一边劝说道。
三叔道：“谁不想自己生活过得清闲？但是，家庭情况不允许啊！”
三叔说着，脸上有些气恼的神情，坐在后排的白洋听不下去，接话道：“不是不干活，让你少干些。”
三叔立即回道：“你个不孝子，要是你听话，我也不至于这样拼了老命的干活！”
“我怎么不听话了？”白洋与他的父亲顶撞起来。
“你说说，这几年，你花掉我多少钱？你自己计算一下，不说去了县城一套房，少说也能买辆顶好的车！”三叔生气道。
“你也不想想，我今年从外地带个女朋友回家，省了你们做父母的多少彩礼钱。这样计算起来，我是把你们以前花在我身上的钱全赚回来了，这就叫‘苍天有眼，有失必有得’。”
父子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礼尚往来”着，都没有要让着对方的意思。直到我的手机响起并打开车载免提接通时，他们才停止了斗嘴。
电话是南城许老板的儿子许阳打来的，电话中，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明显的低沉：“你是白添吗？”
“我是，你是许委大哥？”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这样尊称他。
“我爸他说想见你一面。”许委低声道。
“见我？怎么了？我现在很忙。”
“见完这一次，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我感觉到这句话的份量，心里也猜想到：人生无常，许老板可能时日不多，回想曾经跟随他打工的日子，与他多少有些感情，人生一世，谁都要面临生离死别，匆忙一生，即将告别时，总有一些放不下的事和想要见到的人......想到这里，我便答应道：“好的，我明天就启程过去。”
回到家后，我去了公司，大门紧锁，才想起凤英去了接糯糯放学，驱车直达凤英家，等待了一会儿，凤英骑着摩托车载着糯糯回来了。
我向前讨好道：“辛苦了，凤英。”
凤英白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待停住了摩托，我又赶忙向前把后座的糯糯抱下来。
“下午去了哪里？公司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知道吗？”摩托车熄了火，凤英说道。
“白洋来借车，说要带他父亲去县医院检查，刚好我要去县城修理车前大灯，所以就顺带捎上他们。”我如实相告道。
“你让白洋开车去不就行了嘛！非得你亲自去？”凤英不高兴道。“一堆事情我一个人处理，你是‘甩手掌柜’，我又不是‘千手观音’！”
“凤英，你的付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到年终发工资的时候，我会和妹妹曾淑含商量，多发给你一些奖金作为补偿！”我像当年的南城许老板安抚手下员工一般，抛出利益诱饵。
“我要是贪图这个，老早就走了！”凤英回答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我追问道。
凤英想了想，轻声道：“不为什么。”
“明天我要去趟南城，大概三四天后才能回来，公司的大小事务又都要麻烦你了。”我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凤英道。
“去南城？”凤英纳罕道。“拜托，你饶了我吧！”
“对，我以前打工的老板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寻思：人生一世，是非恩怨，都会化作烟散，何况，曾经他对我那么好，我一直都记着......鱼塘、草料等一些杂务，我会交待给二叔和许毅磊，白洋也会过来上班。陈小杰我想带他一起去南城，路上轮换着开车，也好有个照应，办公室里的事情就劳烦你了！”我对凤英说出了心里所想。
良久，凤英才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想去南城见你的前任女友吧？”
“瞎扯淡！桥归桥，路归路，她是她，我是我，我见她作什么？”我表现得轻松而又淡然。
凤英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你就把她给带回家来了！”
“不可能了！我和她早已经不可能！也不会去见她，凤英，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对，既然藕断了关系，就不必再去丝连着，记得曾经相遇，祝福各自安好！”凤英的笑容停住了，仿佛述说的就是她自己的往事。
次日天不亮，我便和陈小杰开车启程去往南城，全程高速，一路顺风，到达南城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二十九分，通过电话联系，得知许老板在市人民医院，借助导航，七点三十分左右，我们到达医院见到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许老板，此时，他已被病痛折磨成瘦骨嶙峋，很难想象从前他是一位身体健壮的男人。
许老板的妻子——曾经的老板娘守在床前，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见了我们到来，像见了亲人般泪眼婆娑起来。
“老板娘，我是白添，我来看望老板来了。”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两盒高档礼盒递到她面前。
老板娘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道：“我知道，我认识你，你是小白，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有情有义，昨天打的电话，今天就到了。”
“老板还好吗？”我一边问道，一边要将提着的礼盒塞到她手上。
老板娘推拒着佯怒道：“要你花钱买东西来做什么？你挣两个钱也不容易！”
我坚持道：“再怎么不容易，人情礼数还是要有的。”
老板娘仿佛被我说动，收下礼盒，转身唠叨起来：“你买来他也吃不了，每天都在靠输送营养液维持！”
“老板他怎么了？”我又问道。
老板娘转过身来道：“儿子有事回家去了，他知道情况，瞒着我，可是我知道，他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
我走到床前，俯下身去探望许老板，用我温暖的手轻轻摸着他有些冰凉的老手，他就睁开了眼睛，仿佛知道我来了一般，嘴唇动了动：“小白，你来了！”
“老板，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我哽咽着，心情有些激动地握紧了他苍老的手。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不停的眨着，不一会儿，眼眶就湿润了。
“老板，我现在也当老板了！”此情此景，我控制住眼泪不往下流，在眼眶里打着转。
“好，真好！”老板颤抖着吃力地回道。“你还没有结婚吗？怎么没把女朋友带过来给我看看？”
我摇头道：“还没有。”
“哎，你这孩子，还是这个脾气，早该结婚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板像一位长辈关心晚辈一样训斥道。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也怪我当年没促成你和萧晴在一起，答应了给你房子，没有兑现诺言，萧晴怀了你的孩子，是我打电话给大舅娘，然后她再告诉萧晴的母亲，逼迫着她把孩子打掉了......我时常想起，就觉得对不住你，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我亲手毁了你们的幸福......小白，你不会记恨我吧？”许老板说完这一段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我赶紧劝慰老板道：“我不怪你！这些都不是属于我的，老板，你千万不要内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老板转过脸去，眼望着天花板，轻轻的闭上眼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其实，这些事当年我就知道了，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只记得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特殊照顾，以及你想尽办法替我找女朋友，这份心就足以抵消了我对你的所有怨恨，就算你当年给了我房子，我住着心里也不会踏实，到了今天，一样会还给你，因为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现在，我靠自己的努力也能买得起房子了！所以，老板，你就别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我用宽慰的话，尽力去安抚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手背上，希望以此会化解他心里的愧疚感。
尘封往事，早已化做烟散，再去计较当年的恩怨，实在是不应该！
老板娘掏出纸巾，走过来一边轻轻的给许老板擦去眼角的泪痕，一边又忍不住的插话道：“小白啊，这事，当年也不能怪老板一人，萧晴她家父母也有责任，不通情理，做事偏激，横加阻挠，放着你这样的大好青年瞧不起，也不知道她后来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听说，还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