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月，江城（3）
宋丹甯打电话过来约饭的时候，顾芳菲正在店里招呼一位首次登门却总觉得似曾相识的贵宾。
这位穿着精致考究的男士浑身气势不凡，却没有循例带女伴，进门在VIP室落座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顾小姐，你们橱窗里的那块鹦鹉螺手表，请帮我包起来。”
说着，也没问价格，直接从钱夹里取出了一张卡递给一旁的店员。
顾芳菲在对方那一缕似有似无暗含打量的目光下心中一个咯噔，仍是得宜的保持着微笑：“好的先生，我这就让人给您包起来。这块手表的原主参加了我们店里的爱心慈善活动，您所付的款项将有一部分用来资助有需要的困难群体，我在这里替他们谢谢您的仁者善心了。对了，请问您能否留赐一张名片？以后店里有类似的新货，我们会短信或者邮件通知您。”
“可以，顾小姐，既然这块表的原主愿意拿它来做善事，那我想这块手表在她心里，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的。”
顾芳菲接过男子递来的卡片微微垂眸扫了一眼，旋即心中一沉——真是他！应泽生？那个最近在金融界声名远扬经常占据头条版面的新贵。
可是她记得，他的母亲瞿老师以前也做过宋家的家庭教师啊，后来母子两离开江城便再无音讯。难道在自己出国留学的这几年里，他跟丹甯还有过什么情感纠葛？
只是，按照好友宋丹甯的性子，她又实在不是会喜欢应泽生这类男人的眼光。
送走了应泽生，顾芳菲有些心绪复杂的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片刻之后桌面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她一接起来，就听到对方用尖锐而喜悦的口吻说道：“芳菲啊！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贺司南这混小子前一阵子不是又招惹了几个狐狸精嘛！听说有一个还是什么网红明星，哼！这些人哪配进咱们贺家的门，我直接跟他爸爸说了，只要他再不老实就停了他的信用卡，看他拿什么出去外头沾花惹草？你放心，以后等你们结婚了，我一定替你好好约束着他，只要他敢欺负你一条头发丝，我都绝不让他好过……”
对方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碍于礼貌和辈分，顾芳菲也不能挂断电话，只能强忍。
后来苏悦推门进来，机智的在话筒中插了一句：“顾总！楼下有几位重要的客户过来了，她们一定要见您呢！”
得救的顾芳菲对苏悦的及时援手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不过苏悦却艳羡道：“顾总，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您的。您看您这未来婆婆对您多好多体贴。哪像我，虽说年底就要结婚了，可是人家就连半点表示都没有，还几次对我说，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结婚也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说她到底几个意思？”
顾芳菲摇头失笑：“你瞎想什么呢？人家韩辉对你多好，既事业有成又对你一心一意。有这么好的丈夫，你也应该感谢婆婆的悉心教导。老人家嘛，有时候心思不太好猜，可是你在店里连最难搞的客户都能应付自如，还能怕了她不成？别跟这秀恩爱啊，再说一遍，我就不放你走。”
听见这句，苏悦马上就变了口风：“那怎么行？我们连婚宴和新房都弄好了，这要是改期的话——”
“行了行了，知道我这庙小留不住你这樽大神，不过啊，在你走之前还得加紧给我物色新的店长人选，还得给她完成一整套的培训。这可是咱们之前的约定啊，要不然……”
苏悦连连点头，随后说起最近由猎头推荐过来应聘店长的几个人选。
她将资料送到顾芳菲的跟前，顾芳菲认真看过之后却摇头道：“这几个我都不太满意，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苏悦为难的一摊手，随后道：“对了顾总，你昨天让我打听的那位女生，她的基本情况都在这里。”
“沈熠？名字不错，我记得她眼睛很漂亮，黑漆漆的特别有灵气。”
见顾芳菲认真翻看着沈熠的简历，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苏悦便接着说道：“是，我请那个做猎头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她毕业以后就在上一间公司担任设计师助理，好像能力还不错的样子。昨天她来我们店里后，您不是让我给她打电话商量那个赔手机的事情吗？她说她在医院里，因为她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现在还在ICU昏迷不醒。照说，她现在应该也在医院那边。”
“对了，她爸爸其实就在贺氏集团下面的一个建筑公司上班，这次住院，也是工地上的事故。但因为之前的工程负责人卷走了一笔钱，所以集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此事做出批复。”
顾芳菲缓缓的将目光从那一张单薄的A4纸上抬起来，她思索了一会，有些突兀的说道：“这么说来，她还挺不容易的。”
“苏悦，你觉得，她会不会真的认识司南？”
这句话把苏悦给吓了一跳：“不可能吧？贺先生平时虽然贪玩了一点，可是我想他再怎么样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你也知道以前贺先生身边好多个助理，说不定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行骗呢！现在这样的人很多，我不信。”
这事有些蹊跷，顾芳菲也皱眉道：“我也不信，不过这女孩人挺单纯也挺有才华天分的。而且看得出，她为人特别善良，要不然后面闹成这样，她也不会坚持不报警。苏悦，我打算给她一个机会。你说我要是把她挖过来做店长，以后再培养她做设计师，你觉得怎么样？”
苏悦瞬间有些懵圈，毕竟这个沈熠看上去真的有点过分单纯了。
试问能被一个素未蒙面的人，用一个假包几句好话就骗走了全部的积蓄。就这智商，以后要一起共事……
苏悦觉得有些为难。
但她了解顾芳菲，也相信她的判断：“你觉得合适我当然没问题，不过说真的，昨天她当着众人的面给贺先生扇了一巴掌。你现在请她回来上班，是不是为了让贺先生觉得没面子报复他一下？”
顾芳菲阖上手里的文件夹，委屈的撇嘴：“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心机深沉，专注于搞事情的大白莲？天呐，你这话太让我伤心了！”
说着，她还配合的做出一副西子捧心泫然欲泣的姿态来，只差下一秒就要嘤嘤抽泣。
苏悦忍不住哈哈笑道：“天地良心，我哪有这么肤浅庸俗。要是我哪天闲来无事去写宫斗，一定封您为第一女主。因为您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够让我抛却世俗名利，甚至将来抛夫弃子也要对您忠心耿耿的完美女神！”
被封神的顾芳菲很开心，下一秒，她抽出一份文件，摊开给苏悦看：“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她有点傻，但是你来看她毕业设计展览时的作品，还有她上一间工作时设计出来的作品——苏悦，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时装设计这份工作，可是你绝对有一流的审美观和绝佳的品味。”
苏悦跟顾芳菲是大学同学，两人同时毕业于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学院。
对于顾芳菲的话她自然可以安然领受，但等看清她递过来的那份简历上的作品画册时，还是禁不住微微神色一变。
“啧啧！这样有天分的设计师，怎么那个公司的HR会让她屈居于设计师助理一职？真是瞎了她的狗眼！天呐，我真是太喜欢这件衣服了，芳菲你看，这真的很有新意！太帅了！”
顾芳菲朝她嫣然一笑，两人一起看完了那本作品画册。
随后还是苏悦做了总结，她很爽快的收回自己之前的评价：“芳菲，如果你真的能把人挖过来——真的，你放心，我肯定使尽浑身解数，帮你好好培养她成为星辰的元老。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后你们出品的衣服，一定要先寄给我试穿。”
顾芳菲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画册：“其实时尚界那些璀璨耀眼的大师，他们本身并不怎么喜欢耀眼。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看上去很聪明的人，可是往往越是聪明的人，越突破不了只以为的聪明的界限。”
这话让苏悦十分认可，仿佛因为有了才华的加持，她对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点傻气的沈熠开始充满了欣赏和喜爱：“对！你说的很有道理，天才的内心世界，据说很少人能进得去。所以这么单纯的人，被骗也很正常了。”
两人品评着画册中的内容，又回忆起大学时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是大半个小时。
然后是苏悦忽然看手腕时才惊跳起来：“天呐！女神，请容许我提醒一下您，您的闺蜜死党宋小姐约了您今晚共进晚餐的，所以现在，您是不是赶紧去更衣梳妆打扮？”
被她提醒，顾芳菲连忙起身挽着手袋匆匆下楼。
“哎！女神，你真的不考虑换件漂亮的衣服再出门吗？我可记得，宋小姐是咱们江城公认的第一美人……”
顾芳菲已走到楼下，闻言头也不回的拉开车门：“她第一我就第二，这有什么好争的？”
苏悦哑然，驻足在落地窗前目送顾芳菲的车子驶入渐渐夜幕中，随后转过身来，对几个店员点头示意道：“趁着这会儿没客户，咱们开个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