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那以后，康王妃成了雍和宫的常客，两天不见，太后就会命人去请，对此，康王很有意见。

康王跟太后是有点前尘往事的，不过也都是流水落花无缘无份，所以康王妃见着太后便要跟她抬杠，但时日里长了，倒感觉跟太后颇为投缘。

太后考虑让康王妃教柳铭洛呢，一来是康王妃打一开始就知道洛儿是女子，而且，康王也是值得信赖的人。二来呢，康王妃的功夫确实是在昭国排得上号的，背后还有个顶级的刺客组织——孤月楼。这三嘛，若是康王妃肯教授洛儿功夫，日后必定能产生感情，以康王老两口的脾性，他日洛儿有什么难处，她不信两个老狐狸能袖手旁观。所以太后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康王妃是最合适的人选。

柳铭洛也确实是块习武的料，小小年纪，康王妃教几遍就会了，虽说多数教的都是些基本功，但也够康王妃回去眉飞色舞的讲给康王听了。

对于太后的心思，康王看的透透的，别的也就罢了，对于太后想把她们两口子跟柳铭洛绑一条船上的做法，康王是反对的，当他从摄政王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他就一心当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不涉皇家内事，但看到老妻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的反对便也偃旗息鼓了，自己无儿无女，现在有个娃娃哄着也好。

景泰二十二年二月初六，黄道吉日。长春宫，毓灵斋。

柳铭洛一身雨过天青祥云袍，用白玉带束了腰，并在腰间挂了个素银烧蓝香囊，香囊底下又坠了四块羊脂玉，一双黑缎暗纹云头靴，半束了头发，用条嵌了南珠的暗紫色的缎带扎了，项上又挂了祥云锁的赤金璎珞。虽说只有六岁，却也身姿纤长挺拔，这柳铭洛肖母，眉眼之间皆是顾清妍的影子，更加上皮肤白皙，站在哪里，颇有些“陌上人如玉”的光景。

后头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一个看起来稍大点，身姿颀长，整比柳铭洛高出了一头，脸色稍黑，眸色锐利，一件品蓝圆领的长袍，露出里头是月白的中衣，纯白束口剑袖，同色三镶白玉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干练。这是定国公府的楚暮，比柳铭洛年长两岁，是太后挑来给柳铭洛伴读的。去年中秋夜宴时人群中太后一眼就看中了这孩子，那眼神，那做派，绝非池中之物，所以太后要来给柳铭洛伴读。

楚暮的父亲楚雨堂是镇北将军，常年驻扎蓟州，楚暮在蓟州长大，去年中秋前同长兄楚毅回中都探望祖父楚彧炎，楚彧炎本是想留下他们之一在跟前，正巧楚暮被太后看中，出了正月就被召进宫，跟柳铭洛熟悉一阵子，可巧二人竟投缘的很。

旁边另一个孩子模样上竟跟柳铭洛有几分相像，只是柳铭洛看起来温润如玉，而这孩子冷峻深沉，他身穿云白锦缎回字纹阔袖长衣，领口袖口处皆是素雅的兰花，同色腰带，上边系了个浅蓝缂金丝的荷包，又挂了块碧玉佩。是保国公府的顾朔风，皇后的嫡亲侄子，比柳铭洛小半年，素有才名，小小年纪已经熟读诗书，更是写的一手好字。自幼常在宫中，与柳铭洛更是亲厚，所以到了年纪，便入宫做了柳铭洛的伴读。

今日是柳铭洛入文昌阁的日子，等到了辰时，皇帝下朝回来，亲自领了柳铭洛送过去。

文昌阁在前朝，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等他们到了地方，太傅已经考校完各皇子的功课，皇帝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便把柳铭洛放下离开了。

等皇帝走后，四皇子冲柳铭洛摆摆手，示意柳铭洛过去坐，四皇子柳铭潇是良妃的孩子，性格活泼，为人亲善，柳铭洛跟他的关系也格外好些。

虽说皇帝还未立太子，但这柳铭洛也八九不离十了，而且唯一能与之竞争的刘铭沄还在药王谷医病，这一去五六年，怕也是不好的病，只是皇家碍于颜面未曾公开。众人都拿柳铭洛当太子看待，与他的关系便少了些兄弟之间的亲厚，唯独这刘铭潇例外。

柳铭洛等人一一朝太傅见了礼，经太傅同意后便坐到了刘铭潇的旁边，楚暮跟顾朔风也跟了过去，一起坐下。

这个太傅也不是旁人，正是柳铭洛嫡亲的舅舅顾延年，当年保国公顾涛还是当朝宰相，先帝临终托孤，同楚彧炎一文一武摄政辅佐幼帝，皇帝亲政之后二人均主动卸下了手里的实权，皇帝亲封保国公，定国公。之后皇帝娶了顾家女当了皇后，顾家更是放下了所有实权，一门心思的避嫌。

顾家诗书传家，一门皆有才名，故皇帝封了顾家长子顾延年做了太傅，负责皇子们的学业。

虽是自己的亲舅舅，但顾大人半点不徇私情，点名柳铭洛来迟。皇子们卯时便要来文昌阁直至未时，然后去校场练习骑射至申时结束。今日柳铭洛迟来了一个时辰，第一天就被自家舅舅点了名。

之后便开始授课，柳铭洛在三岁时便已开蒙，但他实在是不喜读书，反倒是康王妃教的功夫一学就会，等到六岁也只是认字而已，更别说太傅讲的经史子集。此时的柳铭洛昏昏欲睡，看着太傅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声音却没过耳，“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太傅读到这里停了一下，环视了一下众人道：“九皇子，你头一天来，问你个简单的问题作为考校吧，你认为什么是中庸？”

柳铭洛登时清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什么什么中庸，他哪知道，正不知如何作答，一瞥头间，看见旁边的楚暮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不偏不倚”，柳铭洛心下一喜，大声的说了出来，太傅点了点头，“勉强吧！下午散课之后抄十遍中庸，明早给我，顺便再给我讲讲中庸，楚暮这么爱写字，也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