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笛声
王晓雨坐到父亲身边，挽着父亲的手，父女俩十分亲密。
“家里又不缺钱，考不上，爸爸养你一辈子。”王朝阳轻声笑答。
“那好，爸爸说的这句话，我记下了，以后可不能反悔。”王晓雨在父亲怀里撒娇。
“你们父女俩，整天没个正形，必须要考上，考不上大学以后刷盘子去。”母亲赵静故作生气，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
“好啊，刷盘子就刷盘子，至少比刷厕所要强一些。”
说着，一家人笑成一团。
“爸、妈，我弹首曲子给你们听吧，让你们一边吃饭，一边欣赏你们女儿弹奏的唯美动听的音乐，享受享受。”
“好啊，好久没听到宝贝女儿的琴声了，求之不得啊，哎，这叫什么？对对对，美食与天籁共享，确实是享受，是享受啊。”王朝阳和赵静两口子显得十分欢喜。
王晓雨的家是冰湖公园旁边的别墅，琴就在别墅的阁楼里，原本钢琴是放在一楼的客厅，但王晓雨觉得弹钢琴时可以更方便地闻到公园里的清新空气，还能看到公园里茂密的树林，比在客厅舒服多了，于是，钢琴就被搬到了阁楼上。
她站起身来朝着阁楼走了上去，父母已经配合地向着餐桌走了过去，等待着一边享用已经迟了许久的午餐，一边聆听女儿的琴音。
王晓雨在钢琴前坐定，敲击几下琴键，悦耳的琴音传了出来，曲调未成情已生。
试过几下之后，她开始想着要弹一曲什么曲子，大脑转了半天，只感觉高三的生活实在有些灰暗，尽管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也必将会沉淀出自己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宝贵记忆，但常常会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受。
想罢，见窗外的树木兀自凋零，万里长空满是沧桑，何不如就弹那曲自己最喜欢的《秋日私语》？尽管秋日已去，此时正是深冬，但情绪的宣泄，对味就好，又何必拘泥季节？
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游走敲击，那美丽的音符连成一串，落寞却美丽的意境油然而生。
音随意走，意带音飞。她的大脑中开始浮现出以往各种萦绕心间的画面，有那伤感的，有那开心的，点点滴滴的感伤与幸福，瞬间一股脑涌上心头。
音乐声带着淡淡的忧伤，那忧伤闯进她的心里，和心上的彷徨以及少女的忧愁交织碰撞，两颗泪珠滚落在自己的脸颊。
这样的忧郁也许是没有任何来由的，以她这样的家境，对于物质上的事情，她根本就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人也许在慢慢的成长过程中，是会莫名地生出烦恼来的，这大概就是有人说过的“成长的重量”吧？
这种烦恼，也许只是自己心中没来由的神伤，就如看到落叶、看到枯竭的河流，那种忧愁就会袭来。
就如那枯燥乏味的考试，那日复一日如机器转动一般的学习，那如雪花一般飘舞的试卷，那多了几分少了几分的自我计较，那对大学无限的向往，以及未见大学时代之时的胆怯和担忧，那对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白马王子”的渴望，这些，也许，就成为了她烦恼的无根之由吧？
正沉浸在自己那《秋日私语》的哀愁中，如对着长空在诉说自己的心事，突然，却听到一阵笛声从窗外传来。
那声音并不很大，但因窗户正打开着，而且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于是，对那些已成旋律的音符自是十分敏感。
而且，那笛声悠扬，飘飘荡荡，如小舟之于江河，荡漾着前进，看似弱小，却始终带着无限的活力与生机。
她一边弹着钢琴，一边细细聆听那笛声，笛声中似喜非喜，似忧非忧，悲喜交织，让人听不出任何大喜大悲之情，却又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平淡的喜悦来。
在一次听大师讲授音乐理论时，大师在总结好音乐时常常会引用孔子的话，“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那就是说，不论是悲是喜，都不应过度，过犹不及，过度地演绎悲或喜，不只损害音乐的美感，同时也有损自己的音乐审美。
就如贝多芬在悲惨的命运之下并非沉浸于悲苦，而是奋起反抗，誓用音乐扼住命运的咽喉，于是靠着自己的牙，硬是谱写出了《命运》，而这也成为其人生抗争的写照。
想到此处，王晓雨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琴音，转而满心沉浸于那笛声之中，那笛声就如春日的暖阳，令人舒爽。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就和着那笛声奏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曲目，只是信手而弹，就如两个知己说话之时，不必太过在意章法，只管信口说来，或者干脆不说，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动作，也能让两个人心意相通，无声胜有声。
而她更意外的是，那笛声此时也似乎不再注重成曲，只在乎曲调，她的琴音铿锵之时，笛声低沉悠扬，而当琴音音调走低时，那笛声就高亢起来。高低相协，琴笛和鸣，彷如知己相逢。
简单的交流之后，她突然间想到自己酷爱的那曲《笑傲江湖》之曲，之所以酷爱这首曲子，是因为她痴迷于金庸的武侠小说，痴迷于吕颂贤版《笑傲江湖》。
每次当她弹起《笑傲江湖》之曲时，想象小说中令狐冲和任盈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暗暗下定决心，他日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时，一定要对方学会弹琴或者吹箫，这样，她们就可以效仿小说中的这对神仙眷侣，琴箫合奏这首曲子了。
这首曲子堪称琴箫和鸣的经典，只不知对方是否可以“化笛为箫”，与她一同演绎，尽管此曲本应留待自己钟意的男子出现时再演奏方才合适，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刚才那一曲，已经令她欲罢不能，《笑傲江湖》之曲，此时正是演绎之时。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开始弹奏起来，豪迈的琴音款款流出，如大山之上的一股清流。
她惊喜的是，那笛声此刻几乎毫无顿挫地就化作箫声，奔放洒脱的箫声和这琴音交汇在一起，如两条河流化而为一，奔赴东方。
王晓雨确定，吹箫之人必定也能听到她的琴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惊喜之余，她丝毫不敢怠慢，心中之喜化作指尖之喜，尽管两人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对方在距离自己多远的地方，然而琴箫合奏，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奏罢，她的欣喜依旧未消，此刻楼下传来父母的掌声，但她却充耳不闻一般完全没有听到。
她在等着，等着那笛声或者箫声是否还会传来，而她又该怎样去做出回应。
正在她已有些焦急时，箫声却果真再次响起，她一听前面几个音符，就知道是一曲《高山流水》，没想到，吹箫之人竟然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
欣喜之下，她的手指再次敲击起琴键，《高山流水》的曲谱她已经十分熟悉，此刻弹起，而且是和箫声共鸣，简直是一大快事。
王晓雨此刻不用担心自己跟不上那箫声的节奏，而对方似乎也不急不缓，节奏分明，心随意走。
箫声洒脱不羁，琴声委婉铿锵。
箫声似乎在诉说、在安慰、在欣喜、在感激，而琴声也在做着相应的回答，这一问一答化在那琴箫之中，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一曲终了，她只感到余音绕梁，这一次，是她弹得最好的一次。
她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张望，想要看清吹笛弄箫的究竟是何人，然而放眼望去，只见公园中树叶兀自飘零，却始终没见到一个身影。
她的内心只想着要见一见那个人，于是，她跑下楼，来不及给父母说明复杂的缘由，只说自己要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母亲急急地问要出去干嘛，然而她却已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