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嫂比母
父亲兄弟姐妹七个,哥三个姐妹四个,父亲排行老二。大姑14岁时就远嫁到一个叫银家拉嘎的地方,姑父是一个退伍老兵,脸上满是麻坑,大姑人善良开朗,个子矮小。婚姻由父母包办,一直和姑父不合,姑姑平时叫姑父“赵大麻子”,吵架时对孩子说得最多的就是:“我死后不和赵大麻子并骨,今生我受赵大麻子的气,来生我要离他远远的。”
二姑嫁给本村的一个放马的,人高嘴碎,我们这里的老话就是一个“磨磨叽叽”的人,年龄比二姑大十几岁。对于这桩婚姻,二姑不同意,父母做主把二姑嫁过去。后来我听母亲说:“二姑出嫁时哭了两天,新婚之夜不从,结果姑父把爷爷告到大队,说爷爷挑拨女儿婚事。爷爷被叫到队部,大队书记把爷爷一顿革命教育,爷爷受窝囊气回来一病不起,55岁就走了。”
三姑远嫁到旗里,姑父是一个工人,三姑和姑父感情很好,一生无忧无虑。
二叔的婚姻一波三折,和多情的秀珍离异,再婚婚姻不幸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都是命”。
奶奶55岁那年病倒,父亲带奶奶坐拖拉机到旗里看病,大夫告诉父亲说:心脏病没有办法治了。奶奶在公社卫生院住院,当时奶奶已经不能走动,父亲背奶奶溜达。母亲说:“你奶奶病得皮包骨头,一身黑色的大襟衣裤垮垮的。你爸问你奶奶想吃点什么?你奶奶说,‘娘就想吃点酸东西,嘴里没有味。'”后来父亲托人到旗里捎回来两块山楂糕,枣红色的山楂糕把我们馋得直流口水,父亲用刀给我们三人薄薄地一人切了一片。我们一点点地吃,细细地品,酸溜溜的沁人心脾。奶奶吃了一点山楂糕,心满意足地对父亲说:“学生孝敬我,尝尝山楂糕死也知足了。”
奶奶病重出院,回家不几日就病危,临终时父亲和叔叔、姑姑把奶奶搀扶着坐起,把我和哥哥抱到奶奶眼前看看。那时二叔家的老大刚出生还没有出满月,我也是刚记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姑姑把我抱到奶奶面前,奶奶无力地睁眼看我一眼,头歪到肩上。我听到姑姑、叔叔号啕大哭,“娘,娘,你睁睁眼睛,你不能走啊!”那时我小,不知道奶奶头一歪已经咽气。奶奶走后,我大病一场,高烧不退,母亲说:“你身体弱,你奶奶最后看的你,放不下你。”
后来母亲说:“世间的事很奇怪的,你爷爷55岁没了,你奶奶也55岁没了,都是早晨太阳刚冒红时咽的气,你爷爷你奶奶走的时辰都一样。”
奶奶走时,老叔21岁,老姑18岁,父亲身为长子,和姑姑、叔叔商量老叔、老姑怎么办?姑姑、叔叔都低头沉默不言语。最后父亲说:“我和你嫂子商量,老妹子才18岁,就搬到我家去吧,老兄弟自己在老院子,大伙赶紧张罗给他说个人,看你们有意见吗?”叔叔、姑姑都点头。
18岁的老姑搬到我家和我们一起过,母亲像照料我们一样照料老姑。过了两年,一次父亲对母亲说:“娘走了苦了老妹子,咱托托亲戚给老妹子找个好人家,街边比咱们这里富裕。”母亲说:“要不找找她三姑的大伯嫂子在右旗给介绍一个,找到街边日子好过些。”后来父亲去了一趟右旗,找亲戚为老姑介绍对象,那时交通不便,可谓千里迢迢。
亲戚为老姑介绍了高中毕业在菜业大队上班、个子高高的姑父,不漂亮的老姑和姑父见面竟然一见钟情,定下终身。
幼时我总爱偷偷地看姑父给老姑写的信。姑父的字写得很好。只有五年级文化的老姑字写得歪歪扭扭,写一封信老姑要誊抄好几遍,那份虔诚专注令人感动。姑父为老姑买了一枚白色的有机玻璃发卡,可能是定情之物,老姑爱不释手,每天早晨老姑下地劳动都会对着镜子把发卡别在长长的辫子上。我特别喜欢这枚发卡,老姑不在时我会偷偷地别在头上美一会儿。后来这枚发卡丢了,老姑认为是我拿走了,为这枚发卡我和老姑产生矛盾。老姑真的是冤枉了我,我真的没有拿发卡,可那枚发卡真的丢了,可能是找我玩的哪个女孩拿走了。因为这件事我和老姑一直不愉快,后来父亲去旗里为我买了一枚白色的有机玻璃发卡,我别在头上美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姑21岁那年结婚,脾气火爆的老姑和英俊的姑父感情很好。后来老姑说:“我身边的人都说,你长得不好看,你老头对你真好,你就是嘴好把老头哄住了。”“没办法,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老姑说完哈哈大笑。
老叔娶了我家邻居的女儿,我们那里落后封闭,整个村庄都成了远亲,我们西院是老叔的岳父家,东院是表哥的岳父家。母亲对父亲说:“咱西院王老太太是不是相中老兄弟了,我一说老兄弟的事,老太太总对我说:‘说媳妇要知道底细,隔山买老牛可没有准。'”后来才知道老叔经常去西院,和王家的大姑娘好上了。王老太太给母亲说是为了让母亲赶紧找个介绍人。
那年父亲安排老叔到粮站上班,母亲把父亲平时舍不得穿的涤卡上衣为老叔穿上,给他做了双新布鞋,穿上新衣服、新鞋的老叔到粮站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