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和秀珍

20世纪60年代，在离我们村子50公里的地方，修建了一座人工水库名叫“沙那水库”。为修建这座水库，在全公社抽调精壮劳动力，叔叔也在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叔叔高小毕业，有些文化，工程指挥部叫他开拖拉机。人是能创造奇迹的，这座水库的建成就是北方人创造的奇迹。

水库建在乌尔吉木伦河的上游，乌尔吉木伦河河水直接注入水库，三面环山，水深几丈，宽阔的堤坝，碧绿的水面。水库的闸门控制下游河水的流量，灌溉下游的良田。在贫瘠的北方，人们能吃到水库产的淡水鱼花鲢、鲤鱼和鲫鱼，味道鲜美。后来这里开发成旅游地，人在船上、快艇上浏览水库的风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沙那水库养育和造福了这片土地的人。

在我懂事时，母亲爱给我讲叔叔和秀珍的事。叔叔和秀珍是高小的同学，前后院邻居。秀珍长得甜美漂亮，两条齐腰的辫子，女红出色，性格温柔，美中不足的是个子有点矮。秀珍狂热地爱上叔叔，给叔叔写情书，在生产队劳动时，主动和叔叔说话，在那个年代可谓新潮。秀珍是一个聪明大胆的姑娘，为了自己的幸福锲而不舍地追求叔叔。叔叔起初对秀珍不满意，奶奶说：“家里这么穷，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在奶奶的劝说下，也是秀珍的真情感动了叔叔，叔叔和秀珍结婚了。新婚宴尔公社抽调精壮劳动力去修水库，叔叔离开新婚的妻子去修水库，秀珍泪眼送走叔叔。

母亲说：“秀珍对你叔叔真好，家里一点好吃的，都给你叔叔留着，有的都留长毛了，整日盼望你叔叔回来。你叔叔修水库回来的时间很少，两年多回来的次数有限。修完水库回来，你叔叔要和秀珍离婚。”母亲说那时秀珍太可怜了，哭得死去活来，叔叔一意孤行，不论家人怎么劝就是离。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离婚是件很丢脸的事，对于女人更是悲剧。

母亲还说秀珍离婚后，留下为叔叔做好的几双布鞋，鞋垫绣着石榴花。还留下一双给奶奶没有上鞋底的鞋面，母亲一直珍藏着。一说起秀珍，她就会拿出那双鞋面端详，黑色的两半节鞋面，绣着紫色的葡萄花，一团紫色的葡萄花透着神秘。睹物思人，伊人已经永远地走了。

后来叔叔娶了婶子，婶子个子高高的，乌黑的辫子。母亲说婶子结婚那天真好看，穿水红的棉袄，长得像《红灯记》里的李铁梅。秀珍和叔叔家前后院，叔叔结婚那天秀珍趴在墙头上看，泪流满面。母亲说看了让人心碎，一说起此事母亲就心酸。

叔叔和婶子后来婚姻不幸福，婶子的个性很强，叔叔的性格倔强，日子在打打闹闹中度过。

叔叔结婚后不久，秀珍远嫁他乡，不到一年难产死了。叔叔听说后放声痛哭，世间的事，当你拥有时不觉得珍惜，永远失去时才觉得珍贵。后来叔叔和婶子吵架，婶子说：“人都死了，你还用那个破剃须刀。”母亲认为，叔叔如果不去修水库就不会和秀珍离婚，秀珍也不至于死。我认为不是因为修水库叔叔和秀珍离婚，而是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有不和谐的因素。

后来我曾问过叔叔：秀珍和我婶子俩人谁好？叔叔沉思片刻，如果她俩的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好了。世上哪有完美的事呢！人都是优点和缺点共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