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斩尽春风(二十一)
“啊！！！啊！不要！不要杀我！！！”
白衣男人走向剩下那群武者。
每每路过之处，他都会挥手，当然这不是打招呼，那是如同看见了嫌弃的苍蝇一样的感觉。
挥手之后，空气中无形的手将他们拍的吐血飞出十多米。
被拍飞之人，是生是死全然不知，但是看着力道和吐血程度至少重伤。
众人又惊又怒。
“我们已经放弃抵抗！！你还要怎么样！！！”
中途有人大声吼道，然后迎接上司无邪直直的视线。
青年只说了一句话。
“所以是你们原谅我了？”
众人脸色发白，默默不言。
我带着全武林人来要置你于死地，你没打过要求别人原谅你……
这个道理确实有些可笑。
成王败寇，这件事在江湖武林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江湖恩怨，你争我夺，报仇雪恨……胜者处置败者本就不需多言。
于是大多数人沉默下来，还有小部分一直开口辩驳道自己根本没有出手。
却被无形的力量砸飞。
渐渐的众人失去了反抗的声音。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反抗？
反抗有用吗？
逃跑？
能逃跑到哪儿去？
当可以选择与死亡的距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远离。
大家都躲得远远的，期望司无邪没有看到自己。
白衣青年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谪仙……也不是阎世罗，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阎罗王了！
解决掉一个絮絮叨叨的华山弟子之后，他走到一个青色衣袍少女面前。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只是被宗门强行拉过来的……我真的是好人！！真的！！我还喜欢帮助平民，你可以去我宗门附近问问，我真的没有伤害过别人！！”
少女梨花带雨涕泪横流。
见司无邪半晌没说话，她哭泣之余，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被吓得一怔。
明明那么澄净空明的眸子，此刻却好像翻涌着滔天巨浪，明明没有变成红色，但是其中却感觉隐藏着尸山血海。
司无邪嗤笑一声，手掌成刀，抬过肩头就要信手斩下。
“住手？！！”
一位同样身着青衣的弟子视死如归挡在少女面前。
“师兄！！”
那男子满脸死志向。
“就算你不是阎世罗！可现在的你和阎世罗有什么分别！！不同样是滥杀无辜！你可知我师妹素有贤名！乐善好施从不参与江湖恩怨，要杀就杀我吧？”
司无邪诡异一笑。
“你想死？”
“够了……师兄！！你快走！！”
那青衣女子虽然还在害怕的颤抖却如同母鸡护崽一般张开手站在男子身前。
司无邪早已听不到小雨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开始灿烂了起来。
“好啊，成全你们！！”
这时候众人听到天空之上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响起。
大家纷纷抬头却听到一声巨响。
轰！！！！
“停手吧。”
万劫组成的困龙阵被一拳崩碎，随后司无邪，那道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只玉手拉住青年手腕。
司无邪回过头看向那一袭墨衫女子。
有人终于也注意到此处墨色衣衫的女子。
其中一位苍苍看着瞪大了眼眸。
“仙人！！是赤鸢仙人！！！我见过她的，小时候她救了我一模一样的容貌！！！”
“仙人！真的是那位赤鸢仙人！”
“好好好！！！仙人来了，阎世罗倒行逆施！！仙人终于下凡出来制裁魔头了！！哈哈哈我武林还有！还在！”
顿时颓然之气消失，桃山中央一片欣欣向荣，大家口耳相传，心中纷纷涌现出希望，似乎结局已经注定。
金莲大师大喜过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对符华行了一礼，又转头看向司无邪。
“哈哈哈，魔头！！仙人既出，为何还不伏诛。”
“停手吧……”
符华澄澈的眸子中似乎有着亘古不变的平静，所以她的声音也很平静。
“原来是师姐啊。你此行前来要卖我几斤道理？”
司无邪眼眸微微清明，邪笑着看向符华。
“你快入魔了。”
女子语气一如既往，万年来古井无波。
司无邪呵呵一笑，眼中神色愈发清明。
“我知道。”
人力有时尽，他终究不是仙人。
四周万劫虚影收回，他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一圈周围。
举世皆敌，举世无敌。
四周围攻自己之人多是口吐鲜血的或者趴下或者跪倒地面再无起来的力道。
二流武者在面前如同微尘，一流武者在面前如同孩童。
“咳咳咳……”
他猛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逐渐的，咳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司无邪脱力的就要跪倒在地。
一袭墨衫的秀美女子轻轻的接住了他的肩膀。
他被抱在她的怀里，鼻尖芳香四溢。
“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剑神使用过度，你，快入魔了。”
“咳咳咳，师姐……”
符华眼中，他虚弱的笑着，和以前每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仙人柳眉微微蹙起。
“对付他们你不必耗费如此大的精力。”
“我不想的……世界……我真不想的……”
“可是我去他妈的！去他妈的啊！师姐，我也想啊，我知道自己身体怎么样啊！！！”
“可是他妈的！他妈的这个世道不让人活！！他妈的不让人活啊！！”
他一边哽咽一边颤抖，甚至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一直吐出自己所知为数不多的脏话。
“五百年后崩坏兽横行霸道崩坏遍地，文明崩塌，五百年前武者横行霸道！！强取豪夺，自以为一人之心！
不论什么时候，大家活不下去啊，他指了指那些倒下武者身后那群被打的满身血色的桃源村民……
师姐我不懂啊，他们只是安安稳稳种种地，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我们人类又做做错了什么？
我们就是想好好活着，我们有什么错？”
“师姐？你是仙人是吧，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
符华唯有沉默。
万千年的岁月中她看过无数种，爱恨痴狂，悲欢离合，可那又如何？
她被世人尊称为仙人……可仙人又怎么样呢，无非是活的久一些见得多一些……
世界本身就是如此不美好，有时候甚至拯救一个人都很困难。
她
忽而她也不知道如何劝诫。
“在威利斯镇那群崩坏兽将小镇平地，我就立誓消灭崩坏，只因为我知道世界上美好的事物需要去守护。可是我做了很多，杀律者，杀崩坏兽……我记不得自己上过多少次战场了……
可是大家，人们该死的还是会死，好像没有一丝改变。最后我甚至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
他泪眼汪汪嚎啕大哭指着身后唯一完好亭子中那位早已闭眼的女子。
“师姐，我的弟子！她叫英菊，她为人乐观，坚强，蕙质兰心。一生本本分分，我很喜欢一个弟子。这么无辜的她却被这个烂武林害死！可我甚至还没等她多叫我一句师父。
她有什么错，她凭什么该死！这是什么道理？”
“这踏马什么破世道，破世道，破世道。”
纵使她不记得自己做有这样一个师弟，可符华还是心中微微一抽语气忍不住放轻。
“别哭了。”
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司无邪埋在她怀里泪水打湿她胸口。
“我心不安，我心不平，我不信自己做的毫无意义，我总有一口意气要吐给天下听！！”
司无邪语无伦次的说到。
她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一动不动，好像直到时间尽头。
小雨待在英菊身边默默垂眸看向紧紧抱着符华的师父，默然不言。
什么时候她才能强大起来，能成为师父倾吐诉求的对象呢。
“驾！！！驾！！”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共一千二百轻骑兵从桃山外姗姗来迟。
“将这些为祸百姓的武者通通抓起来！！”
如果是寻常这一点骑兵面对武者联盟根本不够看，但是现在讨魔联盟大数伤残根本无法反抗。
……
司无邪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进凉亭。
小雨起身欲言又止，司无邪对她淡淡微笑摸了摸头，然后看向那个倒在地上，一袭荆钗步裙却难掩天生丽质的女子。
她眉目平和，嘴角带笑。
仿佛在做一个美梦。
就像小雨一样，时常每次练功太累都是窝在师父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
她也是在师父怀中死去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慰藉。
司无邪想了很多。
想到了过年那次他提议去县城逛逛让后被她以太远而且耗费钱财拒绝。
想到了教他练剑的时候那个姑娘羞涩的在夕阳下说出自己也梦想成为女侠。
想到了，在分别时刻他双如同清泉一样的眼瞳，其中带着不舍和决心。
女子贞烈，坚强，温柔。
女子亦，可爱，芳华，迷人……
他却什么都没说。
姑娘不过经历人生二十七载就香消玉殒。
他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错生了时代……
这他妈什么世道？
他忍不住在骂一次。
轻轻躬身，他拉起她的手……
接触居然能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凉。
死者，尸体的字眼不断充斥这内心。
原来一个人离去只需要不到片刻，身体就会彻底失去温度？
一只玉手按住他的肩膀。
“剑心染尘动荡，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入魔。”
“师姐，我如果入魔你会斩我吗？”
没来由的他问出的话却让符华怔了怔。
太虚一门入魔必诛。
仙人本该如此回答，可看到他泪流不止的的眼睛符华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明明从未见过他，却总感觉心疼了他无数次。
她皱眉不解。
“谢谢……”
司无邪轻轻一笑。
他想起了上一次自己剑心破碎，因为伊丽莎白死在自己眼前。
而这一次是她死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师姐说的没错。
可伊丽莎白本身就是律者万幸她活了下来，那么这个普通的姑娘呢？
她还有机会送她一朵野菊花吗？
心中黑色情感翻涌。
她抱起英菊这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身体。
“师姐帮我带小雨离开远一点。”
符华默然，上前抓住小雨肩膀缓缓一跃飞走百丈。
小雨不明所以想看看身后怎么回事。
“别回头！”
痛苦而又悲伤的长啸升起还有无比凌厉的剑意。
骤然间桃山春风破碎，阳光凌乱，十里桃花漫山遍野具被斩碎！
犹如惶惶天威之下，凡人惊起抬头，趴伏而下高声求神明原谅。
而动物们四散奔逃。
司无邪看向怀中安详的弟子顺手一挥。
十里桃花被春风裹挟着环绕在他脚下，无形的大手托起他们飞起。
掌握剑神，冯虚御风如履平地……
司无邪摇头。
可惜桃花过于妖媚，不配你……但胜在和你一样好看。
他还是忘不了那一簇野菊。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青年喃喃。
“师父，带你回家……”
…………
…………
…………
第六卷:梦回太虚之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