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去见少年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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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见倾心,二见定情!(1)

01.

汴京城中,八街九陌,来往商贩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商贾世家缪家嫡子相貌端正、品行有礼,与公主乃是天赐良配……”一老儿乍一拍醒木,惊醒一众深陷说书之无穷魅力的浊骨凡胎。

“说得好!”

众人循声望去,出声之人掩扇间露出周正眉眼,让人不禁暗叹,好一位意气风华少年郎!

语毕,只见翩翩少年郎轻敛折扇,扇头作势敲在掌心上,故意咳出粗嗓:“说得极好!该赏!”

听见自家公子开口要赏,侍童嘴角一阵抽搐,难掩心疼地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暗想:公子,真是大方啊!

公子莫名觉得背脊陡然一凉,为自己败家找理由开脱:“钱财乃身外之物!”

为免扫了公子雅兴,侍童只得作揖附声:“公子说得极是。”

那老儿得了银子,越发说得来劲,可听着倒觉得有些天花乱坠了。

侍童拂了拂宽袖,凑身低语:“公子,别耽误了正事。”

对,此次出行可是要办正事,怎么一遇上热闹就忘了这茬呢!

若要论汴京城中雕栏玉砌之屋,必数云喜阁为首。

还未入夜,云喜阁内便鼓乐喧天,门柱雕梁画栋,果然名不虚传。真不愧是达官贵人流连忘返、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哪!

侍童侧身,好意提醒:“公子,擦擦你的口水。”

公子面色一窘,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背脊,折扇轻摇掩面唤来鸨母。

鸨母一瞧面相不凡的两位俊俏少年郎,极尽谄媚,手执一把圆绸扇勾魂轻扑,如鹰隼似的眼仔细地打量——

折扇轻抵额的这位少年郎白面红唇,惹人心怜,身着羊脂玉似的上好丝绸,并绣以雅致竹叶镶金绲边的墨黑花纹,腰系佩玉绦子,举手投足间儒雅至极。

大户人家的侍童也长得水灵,身上的绸面非小门小户所能供得起。

鸨母急忙唤姑娘来伺候金主,却被公子一挥折扇无情拒绝。鸨母耳聪目明,拍掌三下,先前排成一排任人选择的娇媚姑娘换成了高挑俊美的小倌。

一见自家公子双眼冒光就要把持不住,侍童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其腰身一下:“擦擦鼻血,定定心神。”

公子轻嘶一声,稳了稳心神,作势扶了扶有些松散的顶髻,忍痛挥手赶走俊朗的小倌,说明来意:“我来寻人。”

“是来寻自家娇郎吧?”鸨母不愧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周旋各色人物间,早已练就了一眼便把人看通透的本领,轻易就看穿了扮作少年郎的公子是女儿身。

身份暴露,“公子”不自然地掩面轻咳。

侍童适时出面,在鸨母眼前晃了晃钱袋。

鸨母笑意堆挤嘴角,拂袖逢迎。

一入云喜阁,丹楹刻桷,让人眼花缭乱。纤细腰肢轻晃而过,若不是侍童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公子”怕是一个失神趔趄在此地出了丑。

鸨母得了银子此刻不知躲在哪里乐哉,倒是一柔情娇艳的乐妓环抱琵琶愿为她们排忧。

“公子”一扬衣袖,示意侍童自怀中取出一幅画像——画上之人,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唇如桃瓣……总之,霞姿月韵啊!

她就算只见过画像,亦对他一见倾心!

可没料想,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真是声名狼藉哪!

她偏剑走偏锋,自有一套驯夫之道!

她们在琵琶女的引路下,来到一间靠东南的厢房,站在门外便闻金石丝竹悦耳之音还伴有阵阵打牙打令。

侍童侧耳,里厢欢声笑语不断,她抱不平低呼:“真是浪荡子!”

“公子”闻声差点要咬碎牙,但自小母亲便教导她,要矜持不苟,她忍,忍……忍不了了!

侍童瞪大眼,看着自家“公子”颇有江湖气势地一脚飞踹开厢房门,不禁拍手叫好。

“公子”理理衣衫,扶了扶微松顶髻,自动忽视厢房内三两抹花容失色的翩若惊鸿,眼直勾勾盯着卧于正前方软榻那抹身影——

一袭冰蓝袍服,玄纹云袖,顶髻以冰蓝绸带系起,额头上戴着同色额饰,衬得他一双剑眉倒竖,看来这一脚飞踹坏了他的好事,扫了他的雅兴!

不过,他长得好生俊俏,比画像上更添一股子英气!

她与他面面相觑片刻,为遮脸红她潇洒一挥折扇,颇有番正宫气势:“琉璃,将这些个美娇娘通通给我赶出去!”

乔扮侍童的琉璃揖手听令,大大咧咧地将那些蒲柳身姿的乐妓全部赶出了厢房,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贴心地替他们关上厢房门后,她抖了抖肩膀像个石狮子替他们把守,任谁也无法打扰他们的柔情蜜意。

琉璃按捺住听墙脚的心,却听闻里头忽而传出酒樽坠地的刺耳声,她候在门外急得就差推门闯入了。若不是“公子”发话,她哪肯无所作为呀。

厢房内,她眼睁睁地瞧他一甩衣袖拂落酒樽,未饮尽的酒水悉数洒出。

他歪坐榻头,衣襟半敞,全身散发着不羁却让人情不自禁想靠近,她忍不住仔细打量他,长得倒是一副迷倒汴京城中女子的俊俏模样,奈何脾性……像匹野马?

那又如何?她偏要驯服野马,让他这匹野马成为她的驸马!

见她愣怔原地半晌,他眉尾一挑,开门见山:“不知姑娘何事?”

他好好的听乐雅兴就这么被毁了,他总得讨个说法不是?

她却被他咬字咬得格外重的“姑娘”二字所惊吓,完全无视了他语气里因被打扰的不悦。

姑娘?他知她是女儿身?眼光倒是毒辣,她都如此装扮了,竟还被人轻易认了出来,先是鸨母再是他。

被识破女儿身,她顿觉慌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缪岑元!”

闻声,缪岑元不禁眉头轻皱,他与她素未谋面,她怎知他是谁?

他来汴京只不过两日,若是缪家派人来逮他怎会派一名呆头呆脑还扮作少年郎的姑娘家?可倘若是他来京消息走漏,堂堂陈国公主知道自己未来的驸马竟夜宿云喜阁,怎还不兴师动众将他擒下唯他是问?

缪岑元微挺直了脊背,眉宇间都透着对她身份的好奇,语调仍保持平缓,以免打草惊蛇:“你知道我是谁?”

那是自然,自个儿夫君的大名怎能不知?

她可是堂堂陈国公主仙岁然!父上与母上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只要她愿意,没什么事是她不能知晓的。

连缪岑元的画像也是她花了高价让自己贴身侍女琉璃找的可靠之人摹来的。

仙岁然及笄之礼刚过,父上与母上便想着操办她的婚事。

她养尊处优惯了,若远嫁处于陈国边界的缪府,一来她舍不得父上与母上;二来缪府万贯家财可到底是比不上偌大陈国;这三来她与她未来夫君从未谋面,谁知他是丑是俊是肥是瘦?

可一见画像就倾心,二见真人就定情!

虽说他花天酒地、名声破败,可胜在皮囊好啊!

她当机立断,嫁!

仙岁然眼珠子骨碌转着,俗话说一眼误终身,她定是要他这一生误在她这颗无价明珠上!

被他这么盯着,她脸泛上胭脂红,用折扇挠了挠顶髻,她该怎么婉转表露身份,才不会吓跑她的俊俏夫君呢?

可亮出身份,他若是以姑娘家扮作少年郎来此云喜阁为由而悔了与她的亲事那可不值当。

他夜卧云喜阁错在先,她不过是……捉夫?

缪岑元见她目光有意回避,心中了然,遂利落下榻靠近,赤足落地无声,却让仙岁然的一颗凡心蹦跳不停。

她被他逼至厢房门柱,眼见无路可退,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莫非他是要和她在此烟花之地……调情?

她曾从折子戏里听过闺房情趣,虽说她和他还未行夫妻之礼,可若是他与她心意相通,她也不介意先与他行夫妻之实。

毕竟,她的父上便是这般套路到她母上的——远在陈国内廷的王上仙枝苠正陪王后喆苏在后园庭散步,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见仙岁然愣神傻笑,缪岑元倒失了逗弄她的心思,反手夺过她手里的折扇,略施惩戒敲了她脑袋一下,堂堂陈国公主竟胆大包天女扮男装混进云喜阁?

被他这么一敲,仙岁然顿时回了神,“嗷呜”一声,眸里都流露出委屈之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他能来云喜阁找乐子,她就不许踏入?

仙岁然越想越感觉憋得慌,索性喊出声:“缪岑元,你欺负人!”

他已与她定亲,怎能流连花丛?再者,她哪儿都比得上云喜阁的姑娘!

缪岑元盯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努力抑制唇畔轻扬。

思忖片刻,他唇瓣轻启,正欲劝她回去,厢房门外一阵骚乱。

02.

鸨母来势汹汹带领一众小厮欲强闯厢房内,琉璃张开双臂与他们陷入了对峙,却因对方人多势众,琉璃直接被两名人高马大的小厮架起来,双脚腾空。

琉璃挣脱无力,遂朝厢房放声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鸨母已带领小厮撞开厢房门。仙岁然一见琉璃被擒,一副火急火燎架势,眼见她就要冲上去与他们争论撕扯。

来者不善。缪岑元意气自若地将冲动的仙岁然一把护在自己身后,以免她不知就里惹出祸端。

鸨母摇扇,婀娜散步上前推开一众小厮,见到本是女儿身偏扮作少年郎装阔气的仙岁然与夜留云喜阁却仍洁身自好的缪岑元心里更是堵得慌。

鸨母面露狞色,将先前从琉璃那儿得到的钱袋猛地往地上一砸,捏着细嗓问罪。

想不到她久经风霜,却因贪财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戏耍了,白花花的银子莫名就成了不值钱的石子。

银子变石子,难不成这小丫头片子会幻术?

她打理云喜阁这么多年,拜财神奉风水倒不信邪祟,定是这小丫头趁她不注意偷梁换柱。

仙岁然一脸蒙,银子怎么会变成石子?莫不是这奸诈鸨母讹他们吧?

鸨母一记眼神,小厮会意拥上前要擒仙岁然。

琉璃被缚,心却时刻记挂仙岁然,心急脱口而出:“大胆,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琉璃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成功吼住了如狼似的要扑上去的小厮。

鸨母见状,恼怒地扬扇拍着呆愣的小厮:“你们这些贱骨头还不听我的,去把这小丫头给我绑了?”

小厮们得令,如无头苍蝇似的冲上前,却被缪岑元寒气逼人的眼神硬生生吓得后退。眼前有两位俊俏公子郎,他们一时糊涂不知鸨母口中所说的小丫头是谁。

鸨母恼羞成怒,养厮千日,用厮一时,谁知指望不上。

鸨母啐一口口水,愤愤扔扇,决定自己动手,可指尖还没挨到小丫头的一片衣角,便被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的缪岑元牢牢擒住手腕。

缪岑元只用了三分力,鸨母就蹙眉“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对她动武,小心你脑袋不保。”缪岑元语气冰冷,让鸨母听得感觉心犹在冰窖似的,此刻手腕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暇去想他这话里的深意。

“还不让他们退后?”

鸨母被榆木脑袋的小厮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命都要撂这儿了,这群狗东西还堵着前路。

“让开,还不让开!想看我把命搭这儿?”

仙岁然寸步不离缪岑元,见形势扭转,故狐假虎威地挺直腰背:“还不快放人?”眼神一抛,示意小厮松开琉璃。

得到鸨母授意后,小厮们麻利地松了手。

琉璃甩着胳膊松松筋骨,小跑到仙岁然这靠山身旁贴着。

鸨母被要挟的消息顷刻便传遍了云喜阁,有伺机而动的小厮、惊慌无措的云喜阁姑娘,其中不乏看好戏的客人。

人多口杂,闲言碎语随之而来。

缪岑元与仙岁然身份引发众人猜测。

缪岑元唇瓣紧抿,面露难色。虽说他化名乔装进入汴京城内,城中对他了解之人微乎其微,可仙岁然的闯入似乎让这一切发生了变化。

仙岁然乃堂堂陈国公主,虽未在世人面前露过真容,可难保有心之人躲在暗处以此大做文章,有损她清誉。

眼见他们势单力薄被堵在云喜阁内,周遭不知有多少是鸨母的人,劣势渐显。

仙岁然手轻揪着他的云袖,一脸愁容轻声道:“缪岑元,当下我们好似瓮中之鳖,这可如何是好?”

缪岑元眉心松动,嘴角翘起一抹弧度,既然棋难进退,不如打翻这盘棋,顺其自然吧。

“哎,你倒是想个法子啊!”仙岁然心中一紧,他这毫无求生愿望的淡然一笑是怎么回事?

仙岁然忽觉苗头不对还来不及劝阻,便见缪岑元忽而一松手。

她暗叹:糟了!

鸨母一恢复自由,利索地逃到自以为安全之地,果断下令:“把他们都给我丢出去!”

本想着将他们囚在云喜阁后院柴房好好鞭打解解气,可手腕上传来的痛让鸨母不由得后怕。

虽说银子变成了石子,可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富贵气让她忌惮,为免云喜阁惹上大祸端她只得咽下这个闷亏。

将他们丢出去,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下抬不起头,也算是解了气。

鸨母一声号令,伺机而动的小厮们便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局势逆转,人为刀俎,他们沦为鱼肉!

仙岁然护犊心切护着琉璃,试图以凶狠眼神吓跑他们的法子失灵了。眼看如狼似虎的小厮就要扑上前,仙岁然将希望全押在了缪岑元这株救命稻草上。

他先前凭气势压倒一众小厮,单手就钳住了看似恣睢实则纸老虎的鸨母,看他这身风骨,以一敌众也不无胜算。

可他偏偏束手投降了!

小厮如有天助,个个生猛强硬将他们轻易钳制扭送出云喜阁。

鸨母心里解气,眉开眼笑地落井下石:“给我狠狠地丢出去!谁若心软手轻了,我定不饶他!”

云喜阁内动静闹得不小,引得一众看客好奇地聚拢在云喜阁外。

小厮下手没轻重,一心记着鸨母的吩咐,像抛簸箕里的稻谷似的将他们一齐丢出去。

仙岁然自是不甘,一路都在挣扎欲逃,奈何她不敌人多势众的那群小厮。

相互厮扭中,仙岁然不知被谁使了绊子,脚下一踉跄,身子没有倚靠往后猛坠,眼见脑瓜就要狠狠磕地——

腰肢被轻轻盈握,天旋地转间,琉璃的担忧之号、看客的一片哗然,她听得清清楚楚。

宽长云袖一扬,覆住她顺势倚在他胸口的脑袋上,两人猛地倒地,他以人肉垫子护她,她才不至于脑袋开花。

仙岁然拧着细眉,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鼻间是他周身清甜醒神的味道,不是脂粉香味,不是醉人酒香。

见公主被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如此苛待,琉璃怒火腾升,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硬生生挣开人高马大的小厮的钳制,往前扑腾一跪伏在仙岁然跟前。

“公……”几乎脱口而出的“公主”二字蓦地止住,琉璃面露担忧,“公子,你没事吧?”

若是公主受半点伤,整个云喜阁都逃不了干系!

听闻琉璃的号啕,仙岁然这才抬起晕乎乎的脑袋,单手摸了摸顶髻,她还以为她要去一睹阎王之颜了呢。

仙岁然傻呵呵一笑:“我好得很!”一激动一掌无意拍在了缪岑元的胸口上,力道堪比胸口碎大石。

缪岑元闷哼一声,仙岁然才恍然想起为她奋不顾身的夫君。

她露出一张灿烂如骄阳的笑脸,直勾勾地盯着俊朗出尘的缪岑元,恋慕之心毫不遮掩。

为免心动摇,缪岑元毫不怜香惜玉地拂开仙岁然,站定身子轻甩云袖,墨黑眸子一扫震慑全场,四周顿时鸦雀无言。

本不想太扎眼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却害得她差点受伤,以她安危去赌,是他思虑不周了。

他这次奉父之命来汴京便是为了操办与公主的婚事,公主金枝玉叶与他婚配,定是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

缪家行商几代,汴京城中却无府邸,他此番便是遵父之命在汴京寻得一块好地皮开府。

他来的这一路,有人心存不安分,他只得辟条不同寻常之路留宿云喜阁以避人耳目,只是他未料到公主竟然女扮男装偷混而来只为逮他!

鸨母从众人中挤出来,欲揪住这事不放。

缪岑元倏地扯下腰间一块通透美玉,嗓音中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以此玉一笔勾销。”

鸨母眯眼打量,不挪一步,她哪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以假乱真的把戏?

见缪岑元要收回,鸨母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夺美玉,一边偷瞄美玉成色,一边挤着油腻笑容:“好好好,一笔勾销!恕我眼拙,这位公子出手阔绰,请!里边请!”

鸨母眼角笑出褶皱,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哥,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扑棱翅膀飞走了。

仙岁然眼疾手快地拉住缪岑元的云袖,惊讶道:“你要再回云喜阁?”

好不容易才与他一同出了这云喜阁,他偏还要回去?哪有出了狼窝再入虎穴的道理?

缪岑元这个家伙是傻了,还是故意气她?

仙岁然拉着缪岑元的云袖不松手,哪承想鸨母竟公然和她在长街上抢起了缪岑元!

嗬!仙岁然怒火中烧,就差没有满嘴污言秽语与鸨母当街对骂了,他可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哟!

“缪岑元!”仙岁然气急,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她明显感到缪岑元的身子怔了怔,鸨母一瞬失神,她顺势隔开他与鸨母的距离,她的夫君可不许他人觊觎,谁想抢走她相中的夫君,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等等,尸体?恐有不吉利!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妖魔无视她一时兴起的毒誓啊!小女年纪尚轻,还未成婚立家,可不想做一个孤魂散鬼!

“缪岑元”这个名字犹如洪水猛兽,先前看好戏之人尽数退散,云喜阁大门乍然紧闭不迎客。

长街上只剩他们三人,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有抹萧索的凄凉。

仙岁然吸了吸鼻子,见不费吹灰之力便逼退众人,她开怀一笑,一掌劈在缪岑元后背上:“早知你大名如雷贯耳,咱们也不用受此待遇了。”

缪岑元倒吸一口气,抿唇忍痛,嗓音压得极低:“公主,你该回宫了。”

仙岁然双眼瞪得如铜铃,惊讶捂脸:“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

仙岁然忽觉身子疲软,需琉璃搀扶才不至于腿软瘫倒。

完了!她身为公主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堂堂公主扮作少年郎混入云喜阁去寻夫君,若传出风声,被编成折子戏广为流传,那她真的是无颜再见百姓啊!也无颜去汴京第一楼品一绝烤鸭了!

见仙岁然这般花容失色,缪岑元眼尾上挑,难掩笑意。

她腰间配宫中内廷独有的绦子招摇过市,实在太过惹眼。

至于汴京城中人闻他名便如避瘟疫,不过是不想得罪陈国未来驸马爷,以免无故惹祸上身。

琉璃见公主哭丧着脸,一副丢了魂失了魄的样子,掩不住心疼道:“公主,你别吓琉璃呀,琉璃胆儿小。”

仙岁然步调不稳,头歪靠在琉璃肩头:“琉璃,日后我恐怕只能蒙纱示人了。”

脸面已然丢尽,她怕是要沦为汴京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不如……趁此机会将她与缪岑元的婚事提上日程,嫁入缪府以避悠悠众口。

此乃妙计!妙哉妙哉!

仙岁然装了半晌柔弱,缪岑元却对她置若罔闻,她郁结,她好歹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哎,竟对她这朵娇花不闻不问,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