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玉清殿
田不易最是机敏，那水柱虽来得突然，但仍被他以与矮胖身形全然不同的速度飘然后掠，躲了开去。秦烨方才一直与水麒麟御水玩闹，反应也快，立时运转真元护住自身，可惜了没有防备的宋大仁，叫那一阵巨大水柱兜头淋下，彻底成了落汤鸡！
宋大仁一脸郁闷，颇为怨念地看了师父与小师弟一眼，三人被水柱袭击，居然就他一人真正中招？
“还站着作甚？赶紧过来！”
两人小跑着到了田不易那边，再回头去看石阶之下，水潭边上那头巨大的异兽。只见它硕大眼珠瞅了众人一眼，似有不屑，扭头继续沉睡。田不易脸色不善，“哼”了一声，语重心长对两位弟子道：“瞧见了吧，此兽颇为暴躁，以后离它远点儿！”
宋大仁脑子一时没转过弯，直愣愣地道：“师父，难道不是因为您刚才说的话，才招来灵尊报复的吗？”田不易恼羞成怒，使劲敲他脑袋：“你这逆徒，莫非要质疑为师？”
宋大仁反应过来，忙道：“弟子不敢！想来这灵尊，却是有些脾气暴躁！”
田不易这才满意，施施然往大殿而去。
宋大仁苦笑一声，无奈地运转真元，想要将衣服蒸干。但他修炼的仙剑并非水属性，如此施为自是事倍功半。秦烨便伸手相助，一指点在宋大仁身上，缓缓收回之际，也将宋大仁身上的水渍吸走，他周身浸透的衣服便以肉眼可见之速度干燥起来。
两人这才赶紧跟在师父身后，走入玉清殿中。
玉清殿内，当中供奉着道家三清神像，气度庄严。在那神像之前，大殿之上，此时站了数十个人，有道有俗，看来都是青云门下各脉弟子。在一应弟子前边，放置了七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此时上面坐了三人，两道一俗。见到田不易进来，各人神色不同，却都互相见礼，而后坐回自己位置。
宋大仁与秦烨两人乃是晚辈，更需大礼参见几位青云长辈，礼毕，方才走到田不易身后，一左一右默然站立。
大师兄宋大仁乃是大竹峰一脉首徒，虽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修为在年轻一辈弟子之中也属不弱。那三位坐着的青云首座前辈，自然对其有所印象，不过对于田不易身边的秦烨，自是一无所知了。
直到上首端坐着的气度温和如玉之青云掌教道玄真人开口，说道一句：“田师弟，此子莫非便是你上回为他换取法诀的那个刚入门中的得意弟子？”其他原先浑不在意的几位首座，听了掌教师兄此言，方才惊讶地转头，重新向他看过去。
那几位均是青云门中一脉首座，平日里掌控权威惯了，随意一眼也自带沉凝威压，落到秦烨身上，那便是一种极为不自在的锐利目光，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看穿看透一般。若换做其他之人，叫几位大人物如此关注，只怕早就失态，不过秦烨心智成熟，修行炼道之后，心性更加坚定，只是区区目光还不至于让他手足无措。
见几位师门长辈都看他，秦烨泰然自若，甚至微微向着几位长辈再度躬身行礼，以示尊敬。如此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倒是让几位见惯门中俊杰的师门长辈，暗自点头。
“回掌门师兄，”田不易对秦烨的表现颇为满意，脸上也止不住露出笑容来，同时也微微警惕，“便是劣徒秦烨了。可惜他资质愚钝，对《九渊箓》毫无头绪，只怕让掌门师兄失望了。”
道玄真人微笑不语，目光在秦烨身上停留片刻，点头道：“倒是块良才美玉，田师弟，你教导有方了。”另有一位身穿苍青道袍，面容古矍，身上带着一种阴沉肃杀之气的道人，此时也开口说了一句：“的确是个修道的苗子，田师弟好造化。”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冷硬，毫无情绪起伏，虽然是夸奖之言，但别人若只听这一句话，还不知他到底是夸赞还是嘲讽。不过看田不易面上笑容不断的模样，显然那道人并非故意刁难，而是本身说话就是这样。
在他身旁的宋大仁，则轻声将坐着的三人介绍给秦烨认识。
居中上首之人，正是青云掌教道玄真人，一派道骨仙风、气度不凡，尤以一双朗目，直如星辰大海内敛深邃，叫他人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另外两个分别为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朝阳峰首座商正梁。苍松道人除了掌管龙首峰一脉弟子之外，也负责青云门刑罚之事，故此面上肃然，不苟言笑。商正梁却是与田不易一般，没有穿着道袍，只做俗家打扮。
田不易见自家弟子，总算出了个让其他几位首座尽皆认同的优秀人物，心怀大慰之下，掩饰不住脸上得意之色。不过当话题转到今日商议之事，只言片语以后，大殿之中的气氛便凝重起来。
又过了片刻时间，另有两脉首座御空而来，分别是“风回峰”首座曾书常，以及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只是众人等了一阵，没等来最后一位小竹峰的首座水月大师，反倒是一位小竹峰弟子到了玉清殿，向诸位师门前辈禀报，道是其师水月大师染恙，今日商议之事便不出席了。
道玄真人想了想，挥退小竹峰弟子，宣布今日议事开启。
等到诸位师长正式商议，秦烨才从他们交谈言语之中，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青云山脚下一座名为“草庙村”的村庄，昨晚一夜之间，被不知名之残暴歹徒屠戮多半，仅剩下两名年幼遗孤以及一个被吓得神魂失守的男子，已被过路的青云门弟子发现后带上了山来。
秦烨蓦地反应过来，草庙村，不正是大师兄时常会去那里收买柴禾的村庄吗？他记得那座村子，上回与宋大仁下山，秦烨也曾去过，好像在村外有座破烂草庙，因而得名。那些淳朴村民的音容笑貌，秦烨几乎还能回想，但现在，他们竟被歹人尽数屠灭？
不可置信那般，秦烨转头去看宋大仁。
宋大仁轻叹一声，露出愤概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秦烨皱眉，难怪大师兄今天一直没回来——可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在青云门山脚便犯下如此血案，岂不是当面打青云门的脸面？当然，更重要的是，秦烨首度认知到了，往日门中经常被师父、师娘教导时挂在嘴边的“邪魔外道”，究竟是什么模样！
——居然残暴无情至此，看来自己绝不能以前生认知，来看待那些被划分为魔教之人！
如是分神之下，大殿上事情却在继续发展。
第一个发现血案现场的宋大仁，也在道玄传召之下，为师门诸位长辈讲诉了自己发现的情况。不多时，大殿上被带来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据说此人竟是两位遗孤之外，唯一得以的成年人。然而面对道玄真人的问话，那形容狼狈的男子根本毫无反应，只一连叠地在口中喃喃自语，道些“鬼、鬼啊”之类无意义之词。
如此惨案，乃是青云门千年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道玄真人自是无比重视，想要查出此案隐情与真相。然而这存活的成年男子因为惊悸之故，俨然失了神智，已经疯癫，根本问不出什么有效言语，他便只好差遣弟子去见那两个遗孤，若醒来时，便将他们带来玉清殿。
过了一阵之后，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青云门弟子，将两个十岁左右孩童带上大殿。那青云弟子秦烨正熟悉，竟是那到过大竹峰的常箭师兄。另外两个孩童正是草庙村遗孤，因为遭逢大变，两人满心悲切，脸上尽是惶恐不安与悲苦痛心之色，叫人看得心下凄然。
那两个孩童中，一个神情悲切，但勉力还能维持；另一个面貌憨厚些，此时全然失了方寸。他看到大殿上躲在一旁浑身颤抖，惶恐不安的狼狈男子，仿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跑不过直问：“王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呢？我娘呢？大家到底怎么了？王二叔，你说话啊！”
但已然疯癫之人，又如何予以回应呢？
那王二叔张嘴之下，说出的仍是“鬼、鬼啊”之类呓语罢了。另一个悲切的孩童，拉住想要再问的他，凄然道：“没用的，他已经疯了！”大殿之上，青云门众人见此惨相，无不叹气出声，耸然动容。
而后道玄开口发问。
那两个孩童，冷静且条理清晰，言辞准确的，名叫林惊羽，小小年纪便以展现出超出常人的心性；另一个老实木讷者，把道玄真人称作“神仙爷爷”，显然正是最常见的淳朴孩童。
道玄真人想要从他们口中，得知惨案真相。然而遗憾的是，两位遗孤在案发之时尽皆昏睡，苏醒过后惨案早已发生，竟是一问三不知，叫道玄真人颇为头疼，对此案毫无头绪可言。
那两个孩童惊悸伤心，道玄真人见状，御使一颗红色小珠，在他俩后背、额头滚动安抚，让其沉沉睡去，不再空耗精力。
田不易一直在看两个孩童，目光尤其在那林惊羽身上多停了许久，此时见状说道：“掌门师兄，你现在以‘定神珠’暂时安定了他们，但他们醒来之后，师兄准备作何处置？”
道玄思虑片刻，却把问题抛给左首苍松道人：“苍松师弟，你意下如何？”
苍松那两道浓眉皱起，似认真考虑片刻，方才开口：“此事有诸多疑点，急切时恐怕难以查清。不过草庙村民向来质朴，又与我青云比邻而居，我们不可对其遗孤置之不理。我看还是将他们收入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