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泊秦淮[321]

·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322]，隔江犹唱后庭花[323]。

《玉树后庭花》这首曲子，在当日繁华之时，那些陪伴帝王游乐的人相互传诵歌笺，小儿轻奏拍子，陈后主沉浸在这靡靡之音中，丝毫不为国事烦扰，当时的景象是何等安逸虚华！同样的一首曲子，同样被演绎得婉转美妙，然而在这秦淮河水的无尽寒夜之中，歌女重唱，却产生了一种世事沧桑的感觉。刘禹锡有这样的诗句：“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明月无情，不了解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以歌女的聪明巧慧、擅长歌唱，她们却也像无知无觉的树木石头。唯独孤舟上的行客，俯仰哀叹，感慨满怀，难以再听这首曲子。

后庭一曲，在当日琼枝璧月之场，狎客传笺，纤儿按拍，无愁之天子，何等繁荣！乃同此珠喉清唱，付与秦淮寒夜。商女重歌，可胜沧桑之感。刘梦得诗：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无情之明月，宜其不解悲欢。以商女之明慧善歌，而亦如无知之木石。独有孤舟行客，俯仰兴亡，不堪重听耳。（俞陛云《诗境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