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要学习思考?
每个人都能更好地思考——更好地思考,意味着更优秀——更好地思考的实际应用——普通商业人士对思考基本规则的忽视——思考的工具——一场关于思考的讨论的结果
你或许会问:“作为一名商人为什么会写一本关于思考的书呢?”假如你产生了这个疑问,那么有可能你还会继续提出一系列相关的问题。“他对这个课题的兴趣点在哪,是理论方面的还是实践方面的?他有什么资格探讨这个课题?我作为一个读者为什么应该对分析思考问题感兴趣呢?最后,假如我不厌其烦地认真读了这本书,它又会对我有什么帮助?”我想我应该在这本书的开头就试着为你解答这些问题。
首先,为什么一个商人,或者更具体地来说,我这个商人要去写一本关于思考的书?通常来说,人们写书是为了艺术,为了赞美,为了金钱,为了探索他们自己的思想或者传播某种理念。我写这本书主要就是为了传播理念。这个理念就是:人——所有人——都可以更好地思考,并且因此变得更优秀。我想传播这样一种理念本身就能证明写这本书是无可非议的,正如你由书名所推测的那样,这本书关注的主要是关于如何更好地思考的问题。
现在来看第二个假设问题。我对这个课题的兴趣点是理论方面的还是实践方面的?我的答案是:都有。由于我已经在这本书中选择将自己几乎完全限制在这个问题的实践方面,所以关于理论的美学方面我只是寄希望于顺便简要说明——一个被喻为“纯粹的心灵之光”的人所能体验到的快乐。我也会简单地讨论思维理论中一些相当有挑战性的问题。但总体来说,我努力向读者展示人们阅读这本书的直接结果是,可以学会更好地思考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读完这本书之后,你可以通过判断自己是否会这么去做来公正地评判这本书的成败。因为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思考和其他所有艺术一样——你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但是严格来说,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教会你。无论怎么去做,真正的艺术都是没有捷径可走的;然而,假如回报是丰厚的,再艰辛的付出也是无怨无悔的。我知道那些学会良好思考的人所获得的回报是最为丰厚的。
接下来,我要谈谈我自己探讨这个课题的资格问题。首先,让我来说说我有什么资格说明自己没有不懂装懂。很遗憾,我不能问心无愧地把自己描绘成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具备教授思考的艺术的资格,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这门艺术。我可能会为自己辩解说,具备教授思考的艺术资格的伟大思想家过去也并不多见,但是我心中还有另一个不同的答案。假如我们坚持要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来教导我们思考,那么我们有两种选择:要么去找那些已故的伟大导师,要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让一个现代人(或者将来出现的人)教导我们。难点在于,文明在一定的时期里取得了如此迅速的进步,但据我所知,在故去的作家中,没有一个人——不仅如此,甚至都没有一个小群体——通过阅读其著作,我们就能很轻易地获得我们需要的全部内容。或许现在有一位思考艺术家在从事这样的工作。我不知道有没有。我只知道并没有这样一位在世的导师,而那些逝去的导师需要一个中间人来让我们理解他们的思想。正是作为这个角色,我致力于向你们论述一些问题。
我已经说过我并不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而且恐怕我还要进一步剥夺自己的资格,因为我并没有读完在我看来我在这本书中试图论述的问题有关的所有著作。这听起来令人震惊。假如我既不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也没有博览思考领域的著作,那么我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别人如何思考呢?
尽管我没有读完与这个课题密切相关的所有著作,但是我已经读了其中很多著作——我猜想比大多数读者都要读得更多。尽管我不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但是多年以来我一直专注于良好地思考和糟糕地思考这个问题——将其作为一个过程来思考。这就类似于龟兔赛跑那个古老的故事——一个人可能会思考得比他应该做到的更缓慢而且更差劲,慢慢地耗费数年时间去得到值得他珍惜的一部分真理,而且假如他愿意还可以分享。因此我探讨这个课题的资格在于我一直刻苦地致力于研究有关思考的问题,而且这么长的一个时期足以使我敢于相信,我现在在这个领域的知识水平至少是超过常人的;同样,在有关该问题的线索和语言表达上,在更加快速和可靠的传达方式上,我或许比别人了解得更多。
接下来,你要问的一定是:为什么会对分析思考问题感兴趣?即使我们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让我感兴趣的问题,你还是会这么问。这个问题与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一本关于如何思考的好书可能对你有何帮助这一问题密切相关。假如它能帮助你更好或者更明确地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情,那么你就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去如饥似渴地仔细阅读这本书了。
只有真正地读过这本书,你才能确切地知道它是否能给予你这样的帮助。然而,我可以通过我在大约两年前的一次经历来向你解释这个问题。当时我迫切地希望得到一直困扰我的两个问题的哪怕是不确定的答案——聪明人是否会接受通过学习从而更好地思考这一建议,以及接受了这样的建议到底有什么用。
定期与一些高级企业主管会面是我的惯例,他们在商界都肩负着巨大的责任,都是一些才智过人的成功人士,我在上一次会议中听到过多次讨论,有好也有坏。在这个特别会议快要结束时,我说道,我已经在这样的会议上听到过太多各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愿意冒着浪费半个小时的风险,用我自己特有的方式来聊一聊。我接着说,我很有兴趣和他们一起来研究一个学术问题,并且建议用学术方式来探讨。我告诉他们我希望用一些非学术性而实用性很强的事例来引入这一问题。
“想象一下,”我说道,“和三位公认的桥牌高手坐下来玩一下午桥牌。如果你从来没有玩过桥牌,不知道规则,不知道叫牌或出牌的信号,也不知道大家公认的玩法,或许你会小赢两把,但是在下午结束的时候你多半就是输家,你们同意我的观点吗?”他们欣然同意了。我接着问道:“假如这是一场赌注很大的游戏,你还要去玩,只能说明你愚蠢到了极点,这一点你们也同意吗?”他们再次同意了我的观点。
“让我们来举个类似的例子,”我说道,“你从来没有打过高尔夫球,但或许会和一位优秀的高尔夫球手打上一局,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你走到第一个发球台,却连高尔夫球杆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哪种球杆适合哪种击球。你盲目地从球杆袋里取出一根球杆,瞄准了高尔夫球,然后闭着眼睛挥了一杆。让我们假设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你看到你的球童挥舞着手臂大喊着:‘一杆进洞!’毕竟怪事也会经常有。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再次达成一致,这种情况你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是毫无希望发生的。无论怎样,不管你是否在第一次击球时就能一杆进洞,如果你要和一位专业的高尔夫球手打完一局,你多半会输掉比赛。或许我们还能进一步达成一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针对比赛结果赌一大笔钱的话,也是很不明智的。
“我要提示你们眼下就有一个和我们所设想的情况类似的事情。你们所有人都是位于管理层的商业人士,所以应该这么说,在某种程度上你们参与一种思考的游戏,而且坦白来讲,你们参与的这种游戏,正是我所认为的高风险的事情。现在,如果你参与了这种高风险的思考游戏,我想问你,假设在完全公平的情况下,就像在桥牌玩家公认的规则一样,这个思考游戏的规则和惯例又是什么呢?或者更具体地说,就像高尔夫球手一样,他的球杆袋里有哪些不同的球杆?哪种球杆适合哪种击球?现在我想暂停一下,看看我们大家有谁能指明哪一种思考的工具相当于球杆袋里作为高尔夫球手行动工具的那些球杆。”
很遗憾,当时一种尴尬的沉默久久笼罩在我们中间。“你们现在明白了,”我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对你们这么唐突地提出我的观点我很抱歉,但是我想让你们相信,这种唐突只是一种简单的表达方式而已,来强调我认为必须强调的观点。现在我想继续探究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思考是有工具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至少我们似乎对它们了解得还不够,或者没有充分地意识到它们,所以我们无法阐明。让我们看看是否能找到解决这个难题的实际办法。
“在我看来,我们所谓的商业思维中有一个由来已久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行为似乎毫无思考的艺术,而这种艺术我们可能会从那些实践过并曾教授过思考的艺术的人身上学到。这是一个重大错误。2000多年前,有一位名叫亚里士多德的人,他是伟大的思想家和导师,曾经提出并教授过思考的艺术的原则,直到今天这些原则和在亚里士多德生活的年代中一样,都被视为是正确的和永恒不朽的。或许研究他的某些思想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帮助。
“如果我们正在玩高风险游戏,那么在关于思考的这个问题上,还有我们无法忽视的另一层考虑。那就是思考和天性中的其他部分一样,也是要受到规则约束的。并不是所有的规则都是已知的,也不是所有的规则都毫无例外,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规则都是真正存在的,并且你不可能违背了规则而不用承担后果。违背思考的规则所带来的后果是你会更容易错误地去思考。如果你按照不符合思考规则的思考结果行事,那么你采取的行动很可能也是错误的。
“还有最后一项准备工作,然后我就开始讨论我已经做好铺垫的思考要素。在所谓的应用领域,比如商业领域中,有很多人因为自己是‘实干家’,而不是‘理论家’,感到十分自豪。我经常听到这样的人相当志得意满地说:‘对于理论我了解得并不太多,但是让我去完成一项工作我能够完成。对我来说,理论的用处就不大。’
“这样的说法愚蠢至极。人们在商海中有成功也有失败,在生活中要面对生老病死,这些都是由很多理论所决定的,无论人们是否在名义上承认这些理论。然而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到我们,那就是艺术和科学的应用层面与理论层面从原理上来讲是截然不同的。在理论上存在的艺术中,可能会出现有一个好理论但是‘行不通’这种事情。例如,在形而上学领域中,根本不存在所谓‘行得通’的理论,所以这样的检验方法在这里就不适用。在这一领域中保留下来的某种理论或者结论,据说是好是坏要根据其是否通过一致认可的推理过程来得出,是否所有适用的推理类型都已经演绎,以及该理论所依据的信息是否精确而全面。而另一方面,在应用领域,比如商业领域中,严格来讲,是没有一个好理论但是‘行不通’这种事情的。如果是一个好理论,它就行得通,反之,一个行不通的理论就是糟糕的理论。尽管可能会有一些技术例外,但是我认为这基本上是一个公平合理的说法。
“最后,我们来谈谈思考工具的问题。最简单也是最原始的思考工具被希腊人称为‘类推’。它是一种从特殊到特殊的推理过程。我来举例说明。如果你手下的一个采购员请你授权让他下一个很大的订单,比如说10万美元的订单。这时你回想起大约三年前的一次经历,也有个采购员向你提出类似的请求。当时你研究了一下情况,确信下这个订单是明智的,于是给了他必要的授权,后来证明你的决定是合理的并且可以盈利。这一次你询问了采购员之后,决定在与三年前那个订单的情况大致相同的条件下可以进行这次采购,而不同之处在你看来似乎并不重要。于是你授权下单。你通过运用类推法得出结论并给予了答复。
“这个过程毫无问题。这是所有思考的基础,当我提到类推是最简单而且最原始的思考工具时,绝不是要暗示类推是不尽如人意或者不可靠的,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去避免使用它。我只是在暗示那些思考能力最为有限的人,即使他们使用的是别的什么罕见的思考方法,只要他们是理性人,就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广泛使用类推法。
“下一个思考工具被希腊人称为‘演绎’。这是一种从一般到特殊的推理过程。还是让我以你们的工作来举例说明。如果一个采购员来找你说,街对面的那个商店把某种商品的价格下调到了2.5美元,而这种商品你定的售价是2.95美元。你库存的这种商品和那家商店里的并不是一模一样,不过二者是等价的。采购员问你,他应该怎么办?你想起你们商店有一个通用的策略或规则,那就是要做到完全一样或者等价的商品不会被竞争对手以更低的价格出售。从这条一般规则推理到你面对的这个特定问题,你告诉他赶紧回去把这个商品的售价改为2.5美元,这个采购员和你一样也了解这条规则,但是为什么他首先要来问你呢?在这个例子中,你通过演绎法得出了结论。
“然后我们来看看第三个思考规则或者思考工具,希腊人称为‘归纳’。这是一种从特殊到一般的推理过程。它是思维过程中最富有创造力也最卓有成效的一种。它是一种创造新的结论的方式。这也是我们谈到的三个思考工具中最难使用的。
“现在我们作为商业人士去了解我刚才所提到的三个称谓或者它们所代表的思考过程毫无优势可言,如果不知道这些,我们就总是凭着直觉去为各种问题找到合适的思考工具,但前提是我们充分并均衡地使用这三种思考工具。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做到。我通过观察发现,在这三种思考工具中商业人士使用最少的一种就是归纳,它最有难度,但同时它也是球杆袋里三根高尔夫球杆中最有用的那一根,而且我认为这是很有根据的。我想提醒大家,如果能更加充分地意识到球杆袋里有三根高尔夫球杆这个事实,也许就会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对非常有用的第三根球杆的使用是何其少见。这样的意识可以引导我们更频繁且更坚定地努力使用第三种思考工具,也可以引导我们通过不断地尝试和实践从而更熟练地使用它。
“我想将这个学术课题尽可能地贴近你们的日常工作。你们很快就要面对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这个问题每年你们都会面对,那就是如何在7月这个通常业绩不佳的月份中获得更大的销售额。我建议你们在这个问题上使用归纳法,看看是否能通过发现一些有用的新的结论,从而建立起一些关于在7月获得额外业务的现实的并且实用的新想法。我想留给你们的问题是:什么样的思考,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思考,可能会导致客户在7月购买的商品比以前更多呢?如果不能说服客户增加7月的采购总量,那么如何至少说服他们在你的商店里尽可能地购买商品呢?当然,这个问题只是最初那个问题——如何在7月获得更大的销售额的展开,让我们来看看这个问题的展开,与有意识地运用归纳法结合在一起,是否能帮助我们发现一些新的线索。”这次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了。
这次会议还有两次后续会议,都很重要,构成了整个事情的关键。第一次后续会议是关于参会者对我所说的话做出的反应。我后来了解到,当时参加会议的大约有12人,其中有两位对此感到非常厌恶,他们认为自己的思考能力遭到了侮辱。我还发现他们对商务会议中任何这种学术性的干扰都很厌恶。出于某些不可思议的原因,他们似乎将商务会议上的理论思辨在某种程度上看作是对他们个人的侮辱。出于个人原因,他们也反对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对他们来说似乎只不过是大学二年级课堂上的废话上面。
与会人员中还有两三个人对这次讨论漠不关心。他们并没有特别反对那些想要从中获得益处的人,但对他们自己而言,这样的讨论丝毫没有用处。
剩下的七八个人确实很感兴趣。他们相信,如果提高了抽象思考的质量,那么他们就可以期待更坚定并且更实际地完成工作目标。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想得更长远,并表示相信更好地思考会在其他方面也帮助到他们——会使他们成为更优秀的人,而不仅仅是更优秀的商业人士。这是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这七八个人中的四五个人告诉我,他们希望知道更多关于这种商业思考的知识——他们该如何去做?我告诉他们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值得去做,而且如果他们是认真的,我会给出书单让他们去阅读,他们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帮他们讲解这些书。我们意气相投,在我的眼中,他们已经成为更加敏锐的思考者了。
这次会议另一个重要的后续会议与这些公司高级主管用归纳法这一新方式去发掘7月业务所采取的直接行动有关。他们与自己的助手开会商讨,向助手解释他们想做什么以及打算如何去做,和我向他们解释那样差不多。他们产生了新的兴趣和兴奋点,但是,真正至关重要的是他们产生了新的答案。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能使他们在7月的销售额翻了三番,但至少新的答案使他们的业务计划相比过去几年明显扩大了,而且对效益产生了明显影响。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有一群人在仅仅接触了一次关于思考的不同理念——而且只是一次不完整、仓促也很不专业的阐述之后——就能够产生兴趣,因为兴趣而行动,并且卓有成效地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整本书提出了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观点,即便这是一本不够完美而且不够完整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