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蒙古文献大系·见闻卷(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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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城及蒙古旅行谈

——附有贺长雄诸人问答

[日] 户水宽人 撰

余既巡览万里长城诸隘,见其重要之所,为山海关、八达里、张家口、汉诺尔坝等界。其山海关一带之长城,幅约一间半,高约丈许。因当日筑长城时,即山之高低以成之,故间有过高及过低之处,然视之总不出丈余。其八达里一段较山海关为新,闻为明万历年中修葺者,幅约二间余,虽视山海关一带较广,然就大体言之,曰山海关,曰八达里,甚相似也。构造质料,重经炼化之物固有,间亦有纯为半面泥者,其炼瓦为鼠色,模形甚大,与日本所见之赤色炼化不同。而北京城壁之炼化,色形与此亦复相似。余初之山海关纵览,次八达里,以为万里长城之为物,皆经炼化造成者,继而觉前言其为打趣。当余旅行之至蒙古也,先之张家口,而不见有长城,遂至蒙古之汉诺尔坝宿泊。时尚未日暮,既卸尘装,乃登近旁之山,越喋喋之石,迤逦而上。取双眼镜回环四望,而所心醉神驰之长城,终无所睹,于是诘同行者,亦以穷搜不得为答。汉诺尔坝之地,其有长城之迹欤,其迹将安在欤?遂交相语,既欲探此胜迹,曷寻随行之支那兵士,既而答以吾人现踏之地,即长城是。异哉!孰意乱石喋喋者,斯即所谓长城也哉?斯处乱石延连,殊少规律,圆石及四角形者俱无。唯见有巉崖之峭立,准此以往,延及遐方,所谓万里长城者,胥无以异也。闻之,长城原经赵国所筑,以为之起点,秦始皇复扩而充之。汉诺尔坝所见者,为赵人筑之耶,抑秦人筑之耶,固不可知,然思二者必居其一。苍苔交叠,古石宛然。君目所览者,迄今曾无少异(时指长城之石而言)。自汉诺尔坝进至河沱驿,其地亦系沿长城而往,筑城之石,与前所见者亦复相同。

蒙古之旅行既终,归途出张家口,见该处之长城,使然石造而非炼化。然其石则极新,适如日本燧石之类,而建筑之法,秩序井然,石质净明,分排适合。语其形,则宛似角锥(Pyramid),延续觉甚遥远,上端形尖,下幅形广,其下幅约二间或一间半余(按日本一间,约合我六尺),高可丈许,虽间有缺坏之处,然此时此地一带之长城,率皆如上所述。合张家口、汉诺尔坝两处之长城观之,当为近代新成之物,至其果为何时代所建筑者,则非余之所能知也。

约而言之,万里长城之名虽一,其形质则因地而不同。有利于[者] 用炼化〈者〉,有利于用石者,据土地之便宜,以定建筑之质料。规模宏远,气象巍然,恐西伯利亚与东清之铁路,犹觉非其比也。噫!支那之事物,如此其宏大也,以视日本,实居优胜之点,觉我日本衮衮诸公,狭隘真堪怜悯。寄语政治家诸君,盍来此大陆之地,一览此宏大之规模乎?


有贺:“前防御北京公使馆已死之亡友楢原君尝为余言:异哉!欲至支那内地游历,以衣西服为最宜,缘土人尝为西人所苦,声威久播,故衣华美之西装而往,最是上策。但兹所述非北方边界之地,乃中央繁庶之区也。”

户水:“余初意不必偕兵士同往,自身遂携有枪械。而蒙古人、支那人不畏刀剑,或然见军器则甚惊怖其刀剑之式样。余所携归日本者,即支那之物也。”

有贺:“猎枪尚佳乎?”

户水:“如持此物在满洲行走,即为俄人逮去。虽手枪之类,亦不敢使俄人瞥见,岂非怪事?”

有贺:“此行以何者为苦?”

户水:“大抵吾人止宿之处,其屋室与炊事之法,各自不同。当余宿恰克图时,寝处与灶下同室,半为起居之所,半为炊事之场。其燃料非煤非薪,纯为牛粪。若马粪,尚须运至张家口,为造马粪纸之用,故以马粪当燃料者不多,而牛粪之上等者,亦复视为珍物,惟取其干末者用之耳。其法先以牛粪入火中,用风箱吹之,土人既已习惯,故无所苦,而余于冰天雪地之时,适至当地游历,行则苦于冰霜,居则苦于烟火,惟寝时则无所觉耳。”

有贺:“当地其知日本之事乎,人心之向背如何?”

户水:“此事余虽未得闻知,然于支那人殊觉轻视,遇外国人则甚为向慕。余当日洋装而往,即今日所着之服也。”

有贺:“戈壁沙漠之谓,始于何地?”

户水:“戈壁果始何地,实无此说,沙烟漠漠,皆戈壁也。相传越张家口即为戈壁,斯说殊不尽然,张家口之土地与沙漠中沃饶之区,绝无所异,且其地既有居人,复不乏水,柳阴草色,遍地青纡。此即向帐篷中人索归之果品(时以实物示之),是皆土人并牛乳以飨客者也。蒙古人虽弗精于食馔,然既系乘骡轿、偕兵队而往之人,威势必非等闲,供奉精美,固意中事,至帐篷中依然设有粪灶,焚时臭烟缭绕焉。”

烟山:“帐篷者,其聚部落而居乎?”

户水:“散居四处,离而不群。”

户水与他友谈话云:“俄人思设由蒙古通张家口之铁路,正在热心计画。尝闻俄人欲自哈义拉尔(俄地名)造一铁路直达北京,其能成就与否,固非余之所知。然此线路之外,自戈壁通沙漠,复经库伦木阳塔,延及张家口边境,经营此处铁路,决无疑义。何则?因当地骆驼生涯颇为不恶,商旅频繁,络绎不绝。既有此绝好地位,建一铁路,经济上必不致受困,且俄人在张家口已有设专管居留地(即租界也)之说,观此则俄人之筑至张家口之铁路之设专管居留地,皆为扶植己国之势力,压伏北京之计,犹复巧为掩饰,欲伸故缩。张家口之外,彼既得大伸其势力,今后必更图侵略之策,语其结果之端,北京其终出俄人范围之下欤。呜呼!吾日本国民,其应有如何之良策,以精心攻究此问题,实为重要之点。自余视之,计惟有速与俄人开衅,以挫彼之锋锐。如此,则北京庶不受俄人之压伏,而日本亦可大伸势力于张家口等地云。”

是篇由日文直译者,迩来疾病相侵,兴趣索然,故不及辞藻其言,阅者谅之。

译者识

《直说》(月刊)

日本东京直说编辑社

1903年1期

(李红权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