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诗今译(中华聚珍文学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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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摆在读者面前的这本小集子,是活在距今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一位青年诗人李贺的诗。这位诗人只活了二十七岁,他的生命却是不朽的。这本小集子的出版,即是一个小小的明证。

在一千二百多年前,是中国历史上的中唐时代。那是唐代诗歌在艺术上深入发展的时代。许多著名诗人,如元(稹)白(居易)、韩(愈)孟(郊)、韦(应物)柳(宗元)、贾(岛)姚(合),以及刘禹锡、杜牧,随后还有李商隐、温庭筠等竞起争鸣。李贺少年时,传闻即以“长短之歌名动京师”(王定保《唐摭言》卷十),纵恣于其间。他的出现有如奔星长彗,引起诗坛的震动与瞩目。韩愈推许在前,杜牧、李商隐揄扬在后,这些时代相同或相近的著名诗人的大力肯定,说明李贺的创作确实不同凡响。今天,我们倘若把全体古代诗人们在二十七岁以前的作品拿来,举行一次评选,那么,毫无疑义的,桂冠将会落在李贺的头上。天才诗人的称号,他真可以当之而无愧。

下面,我们就诗人的生平和创作,先向读者做一介绍。

李贺(790—816),唐宗室郑王的后裔。父李晋肃,曾在边塞上当一个小官,去世很早。家中有母亲和一个弟弟,据说还有一个姐姐,嫁在王家。李贺名义上出身贵族,号为“皇孙”,实际早已门庭破落。

诗人整个少年时代大抵都是在洛阳附近的昌谷老家度过的。到十七岁时,他辞家出外,漫游赵地,冀有所遇,历三年,失望而返。有诗云“不谒承明庐,老作平原客。四时别家庙,三年去乡国。旅歌屡弹铗,归问时裂帛”(《客游》),记述了这一段漫游生活。[1]当诗人回到洛阳时,却有一桩意外的喜事正等待着他。大文豪韩愈和洛阳名士皇甫湜登门来拜访!这是一种荣耀,使诗人又是得意,又是兴奋。他挥笔直书道:“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高轩过》)韩愈、皇甫湜二公是慕李贺的诗才而来的。在他们赞助下,李贺重整旗鼓,满怀希望赴长安应进士举。然而,“东关酸风射眸子”,京城长安迎接诗人的不过是阵阵兜头的冷风——一些嫉妒者散播流言,说李贺父亲名晋肃,以名讳论,李贺不该应进士试。尽管韩愈亲自写《讳辩》一文,替诗人公开辩护,他终于还是被摈于名场之外。

其后,李贺居留长安,当一名奉礼郎的卑微小官。“家门厚重意,望我饱饥腹”(《题归梦》),诗人索米王门,实为生活所逼,很不得已。在这一段时期,诗人的诗歌才华受到广泛的称誉。他写的数十首新乐府流播管弦,倾动都下,王孙公子们争相邀请他参加宴会。“相如冢上生秋柏,三秦谁是言情客?蛾鬟醉眼拜诸宗,为谒皇孙请曹植。”(《许公子郑姬歌》)诗人当日的盛名,于此可见一斑。但是,这一切丝毫没有帮助诗人仕途上的升迁。煊赫的诗名,盛唐时曾使李白得以平步青云;到了中唐,却只能使诗人在贵族们的筵宴上做一名助兴的陪客而已。一面是奉礼郎那种婢妾般被人颐指气使的职务,一面是京华中“金家香巷千轮鸣,扬雄秋室无俗声”(《绿章封事》),这种披褐潦倒与富贵逼人的强烈对比,使诗人日益陷在痛苦和失望之中。在长安过了三年,李贺终于决然辞官东归。

此后,诗人在家乡过着隐居生活。二十七岁这年,病逝家中。李贺曾经娶亲,但夫人先他病逝,没有遗下子息。[2]在诗人逝世十五年后,杜牧谈到其家中情况时说:“贺复无家室子弟得以给养恤问。”那情形是十分苍凉的了。

李贺短短的一生,与中唐社会许多贫苦知识分子一样:挣扎于下僚,困踬于生活,最后默默地死去。然而,这是作为一个贫苦读书人的李贺,仅是李贺微不足道的一面。至于作为一个诗人的李贺,他却是杰出的天才、不朽的歌手!在短暂的二十七年里,他用自己的整个生命来歌唱,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他其实是生活在诗歌创作之中的,李商隐曾经写下这样的描述:


每旦日出与诸公游,未尝得题然后为诗……恒从小奚奴,骑距,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始已耳。”上灯与食,长吉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李贺小传》)


诗人日常之精勤与用心之专就是这样。临终之时,他留下亲自删定的诗歌二百三十三首。他把自己的生命在这些美丽的诗歌中保存着,一直保存到今天。

李贺的诗,在我国诗歌几千年的历史上是一个颇有点儿神秘的存在。它那想象的离奇荒诞,意境的阴森诡谲,形象的纷纷总总,造句的险拗奇崛,犹如一枝色彩稀有、形态独特的鲜花,吸引着人们观赏,激起人们的惊叹。李贺的诗,又是一个青年人在独自选择的山路上摸索前进的记录。他的部分诗歌词意晦涩,多堆砌典故辞藻,不无形式主义的倾向。如杜牧早已指出过的,比之楚骚“理虽不及,辞或过之”。尽管如此,诗人那个时代的面影仍然曲曲折折地反映在这二百余首诗歌中。诗人的正义和热情,也时时同电光石火般的诗句一齐迸闪而出。

李贺的诗,从内容来划分,大约可分为这么四类:神怪诗、讽喻诗、抒情诗及其他。

神怪诗,以描写鬼神怪异为题。这一类作品数量不算多,大约十来首。然而它们却占据重要的位置。李贺最著名的诗作中,一半以上是属于这一类的。后世诗评家称李贺为“鬼才”,称李贺诗为“鬼仙之辞”,其源盖亦出于此。我们竟可以说,这一类诗是李贺诗中具有代表性的部分。这里,我们挑选几首最著名的来看一看:

《金铜仙人辞汉歌》。这首诗的内容,如诗序介绍,本来是一件史实。李贺抓住其中带有传奇色彩的铜人下泪的细节,创作了这首诗。他从铜人眼中所见、心中所感的全新的角度,来重述那件史实,结果创造了一阕脍炙人口的神话诗,不但极为生动地再现了史实,并且使其中含蕴着的兴亡之感获得浓烈的抒发——“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千古名句至今为人所引用。

《苏小小墓》。此诗本是写一片墓地景色以及诗人凭吊之情的。但是当诗人异想天开地唤出一个美丽的精灵在其间活动之时,这死气沉沉的墓地就蓦然平添了种种幻觉,墓地上的一草一木,一风泉一磷影,都跃跃欲生(是精灵的“生”)。诗人把可爱的与可怖的径直糅合在一块儿,那撼动人的力量,决不是一幅客观景物的描写能够相比拟的。

《秋来》。这是诗人为同自己一样贫苦不遇的知识分子鸣不平的抒情之作。“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环境的凄凉已具有强烈的抒情气氛。而“雨冷香魂吊书客”——在诗的后半段中诗人更引入神怪,“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情景啊!神怪的运用大大增强了诗人悲愤欲绝之心情的表现力量。它的传诵千载不是偶然的。

《老夫采玉歌》。这是一首揭露采玉工人悲惨命运的诗。诗人的同情是深厚的,诗人的谴责是激烈的。然而诗人的艺术手法却是神怪的:“老夫饥寒龙为愁”、“杜鹃口血老夫泪”,神怪,而益见深厚;“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神怪,而益见激烈。这是很高明的浪漫主义手法!

李贺的神怪诗,继承《楚辞》的浪漫主义而产生。我们由上面数例可见,诗人的继承决不是皮毛的仿效,不仅仅是字句上的撷取。在那《山鬼》《招魂》式的“鲸呿鳌掷、牛鬼蛇神”后面,包含着深刻的艺术理解。李贺的神怪诗,是把《楚辞》之浪漫主义与唐诗之圆熟技巧相结合的一个最成功的范例。


讽喻诗,以唐代现实中的社会矛盾作为素材,而以古乐府和新乐府的形式出之。这类诗在李贺的作品里占了将近一半篇幅,又是其中较富思想性的一部分。诗人充分运用比兴和歌谣的手法,巧妙地讽刺丑恶,热情地讴歌美好,激越地指斥不平。这些诗,兼有民歌的清新明快、形象生动和格律诗的锤炼精粹、针线缜密,结合两方面的优点,在唐代乐府诗中独树一帜。但是,由于诗人年纪轻、阅历浅,加之对艺术形式稍嫌刻意追求,这些诗比起同时代诗人白居易的《新乐府》《秦中吟》等著名的讽喻诗,就显得肤浅、含糊和无力。尽管如此,诗人的爱憎是分明的,他对统治阶级腐败的讥刺和对人民疾苦的同情,在在都坚持了乐府民歌反映现实、针砭时弊的优良传统。兹举数例,并略加分析:

《官街鼓》。这首诗借咏官街鼓为题,毫不客气地痛斥了唐宪宗服食求仙的愚妄。诗人指出“从君翠发芦花色”——人由少年到老年的发展规律是不可抗御的。更进一步说:“几回天上葬神仙”——甚至天上仙人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这种彻底的否定,对妄求长生不死的人真是当头棒喝。在方士炼丹正大行其道的当时,这实在是异常清醒和勇敢的。讽刺“好方士,求神仙”是李贺讽喻诗中一个重要的内容。从《仙人》的“书报桃花春”到《神弦》的“神嗔神喜师更颜”,诗人的抨击可说是不遗余力。在中唐,“神仙”已经成了统治阶层腐败的象征,“鬼魂”实在是广大人民痛苦现实的缩影。李贺则是第一个赋予这两者以象征意味的浪漫主义诗人。

《牡丹种曲》。这是讽刺长安的“牡丹热”的。揭露统治者们的骄奢淫逸,是李贺讽喻诗的另一个重要内容。白居易有一篇名作《买花》,写的也是长安的“牡丹热”。把二者作一比较是颇有意思的。《买花》运用夹叙夹议的手法,在写出“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的“牡丹热”之后,诗人尖锐地指出:“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写诗的目的很明白,手法朴实通俗,充分体现了乐府诗的特点。《牡丹种曲》则从头至尾都在描述:一连串优美生动的形象,如同电影里不同距离、不同角度的镜头,使人应接不暇。诗人的目的是可以意会的,即在于讽刺。然而这讽刺并不明确,也不很尖锐。过分地注重美,因而削弱了讽刺的力量。这正是李贺的讽喻诗的特点,同时,也可以说是它的弱点。

《梁公子》。这首贵公子索赠的诗,却藏着诗人的机智。它将严谨的章法与朴素的造句相结合,既富于民歌的明快,又不乏格律诗的洗炼,以典故写景而不着用典的痕迹,恭维之中又含蓄着讽刺,达到了一种相当高超的艺术境界。想来那位梁公子得到此诗一定洋洋自得,而不会觉察其中深沉的讽刺意味的罢!李贺的五言诗,是融合汉魏六朝的乐府民歌与唐代五言律诗而成的。这类作品兼有形象丰富、讽刺含蓄、格调优雅的特点。

李贺诗,体兼风(乐府民歌)骚,别裁唐格。以上两大类,内容上以继承为主,形式上以出新为主,故较为成熟,完美之作亦较多,是李贺诗的精华所在。


抒情诗,绝大多数都是抒发没有出路的苦恼,而显得较为单调和悲凉。如果不是青春的活力逼射出顽强的渴望之光,事实上有时就变得可怕(如《伤心行》)。然而它们不是颓废的。好比是荒野的狼嗥,虽则单调,虽则悲凉,但时时显露出野性的力量。试看,“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壶中唤天云不开”, “世上英雄本无主”,这是多么兀傲的反叛精神!如果说,在长安应试时期,诗人还抱着“欲雕小说干天官,宗孙不调为谁怜”的幻想的话,那么,经历过长安的三年仕宦生活之后,这个幻想就彻底地破灭了。在隐居最后几年写的《南园十三首》中,诗人发出“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质问,即可窥见他对于追求出路的绝望。然而,与此同时,诗人却更坚定地走自己选择好的道路——“寻章摘句老雕虫”——把毕生精力和心血献给诗歌艺术。“舍南有竹堪书字,老去溪头作钓翁。”诗人一生的最后时刻,他的志尚愈加坚定不移了。清人龚自珍写过一首诗:“荒村有客抱虫鱼,万一谈经引到渠。终胜秋磷亡姓氏,沙涡门外五尚书。”他总结了这么一条社会规律:一个对人民有所贡献的人,不管他多么微不足道,终究要比那些只会作威作福的统治者在历史上更为大家所记念。李贺,就是其中的一人。

李贺的抒情诗名作不多,但其中《开愁歌》《浩歌》《长歌续短歌》《莫种树》等,都是相当出色的。


其他还有一部分诗,主要是酒席歌筵上的应景之作,其内容离不开饮宴、歌妓一类的描写,典型的作品如《许公子郑姬歌》《花游曲》。这类诗一般都显得情调庸俗,格调不高,流于“齐梁体”的艳冶萎靡一路。一部分咏人诗、咏物诗,思想性不强,但设想奇丽,炼字精警,风格独特,有如音乐家的即兴练习曲、画家的写生素描,别有一种艺术上的特殊价值。《李凭箜篌引》《春坊正字剑子歌》《唐儿歌》《杨生青花紫石砚歌》《还自会稽歌》等,均是此中佳构。

最后来谈谈李贺诗的选编及注释情况。

李贺诗篇,在唐代诸名家中所存不算太少,而且质量甚高。这是诗集曾经李贺本人亲自删定的缘故。从杜牧作的序中知道,李贺诗能够如此完整地保存其精华,实在是一件偶然的幸事:


太和五年十月中,半夜时,舍外有疾呼传缄书者。牧曰:“必有异。”亟取火来,及发之,果集贤学士沈公子明书一通,曰:“我亡友李贺,元和中义爱甚厚,日夕相与起居饮食。贺且死,尝授我平生所著歌诗,离为四编,凡二百三十三首。数年来东西南北,良为已失去。今夕醉解,不复得寐,即阅理箧帙,忽得贺诗前所授我者。思理往事,凡与贺话言嬉游,一处所,一物候,一日一夕,一觞一饭,显显然无有忘弃者,不觉出涕。贺复无家室子弟得以给养恤问。尝恨想其人,味其言止矣。子厚于我,与我为贺集序,尽道其所来由,亦少解我意。”


李贺诗据这里说共二百三十三首,未提及增补,但现存则有二百四十二首。多出之数,当系伪作掺入。我们这个选本收入六十首,约占总数四分之一。李贺诗已经诗人自己删汰,如今再作“删汰”,实在不是一件很随便的事。我的办法是,先将公认的名作概行选入,庶免遗珠之憾。然后,方以己意选录。李贺诗,其成就主要在艺术上,故我将艺术标准放在一等重要的地位。另外,基于上述的对李贺诗的认识,内容上侧重于神怪诗与讽喻诗,抒情诗与习作诗(暂且如是称谓)则酌情选录,而应酬诗选入最少,这是因其不仅内容庸俗浮泛,艺术性往往也不高。

李贺的诗,历来认为难于索解。过去的注家,以清人王琦的注本为最善。不单注引翔实,而且解释矜慎,识见精深。相形之下,颇有一些注家不求甚解,断章取义,信口瞎说,于帮助读者理解诗的原意一无补益,应予批驳。而批驳之法,莫过于立己之说。因此在这个选本的注释过程中,特地重视了这一个方面。对于每一首诗,我力求逐句串解,首尾贯通,自圆其说。这一工作,自然离不开前人的研究成果,其中主要是王琦的成果。至于我所立说的效果如何,则是须待读者阅读后去下判断的了。

这个选本在串解方面采用了与其他选本略为不同的方式——白话诗翻译。这本是一条最吃力不讨好的路。况且,为了帮助初接触李贺诗的读者掌握诗中遣词造句的用心,借以更深入地了解李贺诗的艺术手法与特色,译诗是按原诗句子的顺序逐句对译的。这就使工作的进行碰到很大困难。一首译诗之成,至有十数易其稿而终不能差强人意者。其中辛苦,只有自知。至于效果,除却自承笨拙之外,是别无可以解脱的话的。所幸选本终于完稿,并且有少年朋友阅后,觉得此种形式于他尚有趣味。倘于读者诸君亦能如此,则是我所额手称庆,喜出望外的了。

【注释】

[1] 李贺在二十岁之前漫游燕赵之间凡三年。这一事实可从诗中找到明确的指证:《浩歌》中有“买丝绣作平原君,有酒唯浇赵州土”之句,可知此诗写于游赵时期。又诗中云“二十男儿那刺促”,可知此时诗人大约在二十岁。《客游》中有“老作平原客……三年去乡国”的话,可知李贺游赵至少三年。《示弟》中有“别弟三年后,还家十日余”的话,可知李贺游赵正是三年。因为李贺客居长安也是三年,会产生疑问:此诗是否作于长安去官之后?我们从诗集中知道当奉礼郎三年期间,李贺不止一次回家探望,足能排除这一疑问。

[2] 李贺之曾婚娶,今人叶葱奇辨之甚确,兹不赘。唯他的夫人早逝,叶氏尚未涉及,谨证之如次:《题归梦》中有“劳劳一寸心,灯花照鱼目”之句,即“愁似鳏鱼夜不眠”意也。李贺若非兼有此身份,断乎不会用这典故的。由此可以推知其夫人之早逝。《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中有“犬书曾去洛,鹤病悔游秦”之句,可知在李贺游宦长安时,他的妻子得了一场相当重的病。大约由此一病不起。合《题归梦》来看,她约莫死于李贺游宦长安的第一年。《莫种树》这首诗是诗人在家中写的。从诗的情调和没有明言的愁情,我疑心它是悼亡之作。这样去理解,“独睡南床月,今秋似去秋”便似乎暗示了他夫人的逝世是在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