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皇后本应是谁
“护国公主,你该醒了。”这声音带着沙哑。
我试了几次才将眼睛睁开,入眼的是紫色帐幔,自窗外传来荷花池的清香,这是娘亲未出阁时的居所。抬眼便是一面金色的袈裟,而穿着袈裟的人是凌幽王,没了胡渣的他,面色苍白,竟是显出十分的秀气。
“凌幽王……”我的声音亦是沙哑。
他见我醒了,起身,低头,头顶戒疤十二点,朗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妄尘。施主醒了便好,贫僧也该走了。”
他将木鱼收起,又是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往事伤心,施主若放下执念,即可安度一生,此间一切皆是因果,因果循环,不是凡人能控。”
“不可能放下!”
我轻声说着,胸口却是又疼了起来,何为因果?那一个个因我而死的人日日梗在心中,我又怎能放下?
凌幽王转身而去的背影顿了顿,叹了口气,走了。
门扇轻响,秦姑姑端了药汤,见我醒来自是一脸惊喜,眼眶竟是泛出泪来:“小姐醒了便好!”
“我睡了多久?”我咽下一口苦涩的药汁,这药汤甚苦,不知谁下的方子。
“有十五天了!”秦姑姑将碗收起,又拿了颗蜜饯让我含在嘴里。
“秦姑姑,我还以为……”
我还你为你们早已命丧黄泉,当日郡主府血流成河,南昌国国主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杀手取我的人头,周儒生为了自保,竟是将全府的家丁奴仆尽数斩杀,为求真实,连蒋姨娘都未放过。
“小姐!”
秦姑姑用帕子拭了拭眼中泛出的泪花:“是皇上救了我们,那一日,我和小虎也以为自己的命保不住了!皇上当时还是毅王,他派来的人将我们接到了宫里,小虎现在是宫里的侍卫!奴婢知道,都是承小姐的情,我们母子二人才能活到今日!”
我心下还是有些许感动之意的,当年我为了孟小虎硬闯知府府衙之事,南宫祁恒竟是还记得,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秦姑姑与孟小虎救出,以还了欠我的救命之恩,帝王的心思当真细如发丝。
秦姑姑扶着我在永逸侯府的花园中缓步而行,睡了许久,身子也僵硬起来。走了一小截路便觉疲惫,幸而前面有一亭子可坐下歇息。
“皇上要大婚了!婚期便定在下月初九!”秦姑姑扶着我坐定,突然说道。
“哦”
我随意应和着,皇上大婚与我并无干系。
“明阳公主也要大婚了,明年的腊月初八。”秦姑姑又道。
我愣了愣,日子竟是过得这般快,脑中出现南宫雪莹那双狡黠的眸子:“她都长到该嫁人的年纪了!”
“我们是不是该给北国国主去一封信?”秦姑姑试探着问道。
我恍然,原来秦姑姑是认为我也该嫁了,当年月无痕登门定亲的事皇城上下人尽皆知,如今却是不太好收场。
且不说月无痕了无踪迹,就连当初陪伴了我数月之久的春花秋月四女亦是不知所踪。北国国主么?北国路途遥远,谁知道现在的北国,国主是否仍旧是他?
“那场定亲不过是交易罢了,不可当真。”
我说出了实话,那不但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还是一场笑话。北国无辜的百姓、月婉儿与花博安的性命皆因为这一场交易断送。
我不明白师父为何执意要灭了当时的北国,他说是为了我,我亦是不明白与月无痕定亲如何牵扯到国运,只知道若是没有定亲,北国便不会灭。
“他该是恨我的。”我轻声说着,亭子下的湖面被风吹起了阵阵涟漪,一直蔓延到我心上。
“你才刚醒,不要乱跑!”似泉鸣的声音传来,南宫祁恒缓步进了亭子,他的龙纹锦袍沾了一层细细的灰尘,身后的今尘胸口微微喘息,似是方才走得急。
我起身行大礼:“菁之拜见皇上。”
一只略有粗糙的手将我托起,拇指上那碧色的扳指恰巧膈在我的腕骨之上,我疼了一瞬,那手便又放开。
我垂着眸子,又向他行了大礼:“菁之叩谢皇恩!”
那只手迅速将我托起,这一次却是再没有放开,拇指上的扳指亦不见了踪影。
“你我之间非要这般生分么!”他的言语之中含了怒气,或许还夹着些无奈。
我抬起眼看他,当年初见他时的青涩早已褪去,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代帝王,浑身浴血,踩着无数白骨登上帝位,冷血无情的帝王,我有一瞬间的怀疑,当初救他,是对是错?
“我下月大婚,你能来么?”
他背过身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是觉得他的脊背有些僵硬。
“与花未晴么?”我出声问着,前世的轨迹中,他的皇后是花未晴。
他沉默了良久,将那枚膈过我腕骨的扳指握在手中摩挲,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说:“好,就是她!”
他侧脸之上细细的绒毛,在余辉中竟是泛着金色。我看见他唇角渐渐扬起:“朕,等着你来。”
他走了,来去匆匆。
“小姐,皇上他……要迎娶的皇后其实是姜尚书的千金,姜念棠!”秦姑姑疑惑着,将手中的披风披在我身上。
“姜尚书?”不是姜侍郎么?
“嗯,皇上几日前刚刚封赏的,说是有大功。”秦姑姑说得不甚在意。
“说起这个,陌湘离表少爷才是出人意料,被封为左相了!年少有为啊……”
秦姑姑不停地说着,是有些兴奋的,我却是因着她那一句“有大功”陷入沉思。南宫祁恒的选妃宴上,我冒名顶替的正是姜念棠。只是那日我遇到太子与周青鸢时,出手将周青鸢打晕,太子得救,若是真正论起来,是有过无功的!
“秦姑姑,我想去看看外祖母。”
趁着夕阳的余辉还在,我想看看外祖母墓碑的模样。
“好,我去准备。”秦姑姑应了一声,便急急走了。
我独自坐在亭子里,难得无人打扰,回想着方才秦姑姑的话,“皇后本应该是姜念棠……”脑中仿若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不甚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