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渡(二)
“我说,内情,我确是知晓一些。”孟塔摊了摊手。
小黑一拍脑门:“对呀,你是医仙,这么长时间你确然该知晓些什么的。好啊你,同我们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些时日,你在这里瞧着涂拾伤心欲绝也不晓得同他说上一说,若是今日我们不将这事抖搂出来,你还不能说,小子,你这心可真够狠的。”
“没,真没,你们且听我说。”孟塔看着小咕噜,急忙解释。
“说!”小咕噜变成少女形容在我身旁坐下,颐指气使地冲他呵斥。
“我最早发现布偶这病的时候是第一次同她见面的时候,那时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在我眼里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姑娘没什么两样,心里觉得,人各有命,自己不该太多掺和,后来接触久了,我便找了个时机同她说了这事,她那时大大咧咧地同我说她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晓。”
“然后呢?”小黑问:“即便她不用你治你就不治了?哪怕是个连你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好歹你也和我们大家说说,大家能一同想办法。”
“不不,最让我感到奇怪的事情,其实是布偶身体里的这个,准确来说是一种毒。”
“你解不了?”咕噜问。
“倒不是,毒已经深入骨髓,应该是从小便被种下或者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若是要解,也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切,还不是解不了。”咕噜一记嫌弃的眼神飞过去,孟塔很是吃味。
“而且这种毒是只应天上有的那种,换句话来说,这种毒若是只种在一个普通凡人它是成不了事的。”
“你是说......”咕噜啃了啃指甲:“可是我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一点点仙根或者灵根一类的啊。”
小黑一拍咕噜的肩膀:“不,咕噜,你可错了,世上可不知存在这两种,其他的,就像我们魔族还有妖族,再者天地初始时便另开辟出来的,九尾狐族,花族,鸟族,幽冥一族等等,多了去了。”
孟塔接话:“对,我想着后来再慢慢地查清楚她身上的事,不料后来就进了云墨森林,从云墨森林出来之后我的身体也不好,再说后来不是还发生了些事情嘛~”说着,看了看我才又道:“后来我就闭关了,再出来时,涂拾就是这个样子了。虽然对于布偶的去向,我心下已然猜出了三分,但心下想来是小姑娘性子太豪迈,心里对涂拾亦是生出了情分,却害怕自己久病之身不能同涂拾长相厮守,索性快刀斩乱麻,一死百了。那时我本想着同涂拾说来着,但后来又想到,涂拾同布偶才相识没几天,若是不同他说,或许他伤心个个把月的就好了。谁曾想,谁曾想......”
“想什么?”咕噜问。
“最终事情竟然闹得这样大。”孟塔抿了抿嘴:“不过事已至此,说不准经你们这一番闹腾,还真能查出些什么,说不定那布偶真不单单是个寻常凡人也不一定,寻了魂魄,就能等来转世。”
寻出身吗?从爹娘亲人下手最易。我看着面前依然跪着且听我们谈话听得津津有味的大汉,问道:“你们知道布偶是从哪里来的吗?或者说,他有没有老家?”
“我和布偶是同一处来的,我们的家在山里,那座山里有个村子,就是一个小村子,没多少人,她生来就没爹,只有一个娘,但就在她三岁的时候,他娘也去世了。”
“什么山?什么村?”
“叫晋南山,晋南村。”
一旁小黑一听这个名字,抬眸想了想:“都别动啊,我好想在哪里听过。”又一拍脑门道:“哦!小幺,你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的那个悬崖吗?救我小时候掉进去的那个?”
“嗯。嗯?就是那个村子?”我睁大眼睛。
“我之前说它叫‘故里’,其实是它经历沧海变迁之前的名字,一代一代更迭,好像后来改了个名字,就叫这个。”
我问大汉:“你们村子里可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悬崖?”
大汉想了又想:“离家时年龄太小,家里的山啊水啊的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家里的老人曾经给我念过一首童谣里面就有故里两个字,隐约记得好像是:故里山中故里村,远方的游子啊什么归故里。”
我翻了翻小破书,结果相同。
“是了!”小黑起身在大汉后脑勺处猛击了一下,那大汉便应声倒地。
“你干嘛?”我吓了一跳。
“你莫不是要他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小黑一脸懵懂。
“等一下。”小咕噜跳起来,在大汗的额间提出一缕蓝光:“今天的事该叫他忘了才好。”
一行人又仰仗着小黑大侠的法术来到了故里村,待将里里外外的人都问了个遍也没问出个什么,不是没见过布偶,就是连布偶是谁都不知道。
村东口有一口大石磨,教书炎夫子家的傻儿子整天在这口石墨边上磨面。
我们几个走累了,便在小伙子身后的一口大石桌前坐了下来。
小咕噜的眼神一直盯着小伙子看,挨了孟塔好几记眼刀。咕噜还同孟塔因为方才的事情还置着气,这会儿也不肖去搭理他。
“小哥哥?”咕噜终于出声了,一旁孟塔紧张得紧紧地盯着咕噜看。
小伙子停下手里的活儿,呆呆地看着咕噜:“小妹妹,有什么事情吗?”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姐姐从这历经过呀?”小咕噜起身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布偶的模样,我看着那熟悉的模样,瞬间鼻头酸酸的,一旁的小黑赶紧将涂拾的脸朝向别处,怕他看见了又要伤情。
小伙子也不害怕,反倒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有一个,只不过,她的衣服同你的不同,算一样吗?”
“脸一样吗?你再仔细瞧瞧我的脸。”说着咕噜便把脸往前凑了凑。我清楚地瞧见一旁的孟塔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一样。”小伙子又想了想:“咦,你说的,不就是我的布偶姐姐吗?”
这次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
咕噜赶紧问:“你最近见过她吗?”
“不不,她让我和别人说没见过她。”小伙子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涂拾情绪有些激动,就要往前冲,小黑立刻将他揽住。
接到咕噜求救的眼神,我上前一步,顺着原先的话继续循循善诱:“哦,原来你没见过她呀,你这么听她的话,一定和他关系很好吧?”
小伙子仰起头十分得意:“对呀,布偶姐姐小时候常常来我家吃饭呢。我们还一起玩‘锵锵锵’的游戏,她当将军,我当士兵。”
“你们关系那么好,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去找我们了呢?”
小伙子白了我一眼:“你当我是傻子啊,你们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布偶姐姐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儿子,干什么呢?”炎夫子夫人站在小草屋门口大喊:“回家吃饭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吃饭着实为时尚早,看来这村里的人都通镖局里的大汉一样,被布偶叮嘱过了。
小黑凑过来问:“他刚才说布偶走的哪个方向?”
我顺着刚才小伙子指的方向指了指,小黑瞬间炸了毛:“坏了。”
我心下一怔,也突然想起,悬崖,不正是那边吗?
小黑转身拉着大家便,到了悬崖边,孟塔往下看了看,道:“这世间竟有这么个地方。”
小黑在一旁来回踱步:“糟了糟了,我一介威武的魔君从这里掉下去都差点没了姓名,更何况是布偶那个小丫头。”
“你之前说是幽冥神君救了你,想必他应当是知晓这底下是什么情况的,我们何不找他去问个清楚。”
眨眼之间,一行人又来到了幽冥神府。
站在一口偌大的山洞口处,我有些哑然,想起从前听的那些传闻,幽冥界的人向来都洒脱不羁,惯来没有天上那些仙士般讲究颇多,如此这番形容却着实让我想起了‘占山为王’这一典故风范来。所谓幽冥神府,竟是连一个板板正正的门脸都没有。
我随着小黑往里走,一团团绿油油的鬼火总是忽闪忽灭,偶尔还要来几声悲烈的惨叫,着实应景得很。
“两个丫头别害怕,这幽冥界掌人死后相关赏罚事宜,这些声音听着离我们很近,但事实上,他们都被关在十八层地狱里,等闲上不来的。”
小黑这一句是虽是打着安慰我们的用意,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等闲是上不来的”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了许久,终是走到了这黑漆漆长廊的尽头,一扇门前两个身披铠甲的骷髅用纯金炼制红缨长枪为我们挑开了门并掀开了帘子。
屋里却不同于外面的阴森,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模样,只是大得很,旁边立着一排排的柜子,柜子里摆满了各式的折子。我粗略估算了下,柜子有百十来架,折子是数不胜数。
正打量间,一旁有声音传来:“呦,小魔君,今日怎么想道来我这转转啊。”我品味了一番,虽是男声,但声音轻柔,很是好听,听着不像是个暴戾的人。
“当然是有求于幽冥君大人呗。”小黑朝着空无一人的面前拱了拱手,忽而一道身影闪现,是一藏蓝衣跑的男人,眉宇之中透着英气,唇角上扬间却透着柔和,其他的就不必说了,容貌上不上乘之类,都是神仙,谁比谁又差得了多少呢?
突然,雪域眉头一蹙,盯着涂拾的脸瞧了又瞧,咋舌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涂拾神君,啧啧啧,你这是怎么了,早些年边听说你同你两个兄长一同隐世,此番出来,怎么身上英气清减不少,若不是老朽眼神好当真认不出来了。”冥主大人绕着涂拾打量一圈后,还顺手捋了捋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子:“早些年,我家夫人在南海仙君寿宴上草草见了你一面便不能忘怀,回来还同我絮叨了许久,若是我们有个女儿定将请你来做我们女婿,如今,女儿是有了,你却成了这副模样。”
孟塔在一旁接话打趣:“据我所知,你家不都是小子吗?何时有了女儿?”
“不巧,就在数月前。”幽冥主大人扬了扬脖子,余光瞧见了孟塔:“哎?这不是大捉妖师孟塔吗?还有这......世间仅有一只的小梦魇兽......”又看了看小黑:“几位今日所求何事?本冥主可在这事先说好了,大事我这里可兜不住啊。”
小黑讪讪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同你打听打听,故里山旁边悬崖下面的事,我年少顽劣之时你曾于崖底救我一命。”
雪域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我们,道:“好吧,同你们说了也无妨,那底下是我这洞府的另一个出口。”
“哦?”小黑眼睛亮了亮:“那......”
“那你可曾见到一个女子从那里掉下来?”涂拾迫不及待地接话问道。
雪域打量着涂拾半晌:“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涂拾顿了顿,又道:“意中人,不知道算不算。”
小黑有些不耐烦:“且先查查,你这有没有这么个人吧。”说着便要起身往百十个柜子的方向走去。
雪域立刻将他拦住,道:“不用查了,有。”
涂拾的眼睛里立刻有了抹明亮的色彩:“他在哪?”
“只是......”雪域踌躇着:“你们先同我去看看吧。”
又走了许久,穿过了两间屋子,才来到一间十分雅致的卧房:“这间,便是我夫人早些年间为我们的女儿准备的房间。”
屋内温馨雅致,设施一应俱全,精细程度足以得见二人对女儿的用心。
“你带我们来你女儿的房间干什么?莫不是你真准备把女儿许给涂拾神君?即便如此,现下也不是该说这个的时机啊。”小黑有些纳闷。
雪域向床榻的方向挑了挑眉:“你再仔细瞧瞧。床前的是我夫人,床上躺着的,正是我们近日新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