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觐见
“嗯——”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朱利安恋恋不舍地掀开被子。
“亮……亮……”他坐在床边，滑稽地挥着手臂……
看着仍是漆黑一片的空旷房间，他不由为自己的幼稚举动哑然失笑。
身体变小了脑子也跟着退……好像确实是退化了！
哎，要是能早点学会魔法就好了！这般想着的他站起身来。
记得这附近有桌椅，得小心点。
“咚！”但他还是给撞到了，龇牙咧嘴地蹲下身，手揉着膝盖。
今天一定要记得，提醒埃琳给它换个地方，朱利安暗自发誓！
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挪了半天，他终于靠近了落地窗，又费力地移开两层窗帘后，整间屋子才亮堂起来。
朱利安站在精致华丽的全身镜前，将质地古怪，且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心形项链藏到衣服里，再望向镜中自己的样子，不满地抓抓头上的碎发。
是不是应该再剪短点？
他眉毛使劲皱起，努力想摆出一副凶相，随即便泄了气般用双手拍着脸颊。
“小孩子是男是女……应该都很不容易辨认吧！”他安慰自己。
在这静谧的屋内，呆呆站着的朱利安思绪逐渐飘飞……
望着镜中那个越来越觉得熟悉的小男孩，他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悸：
我，原本是长什么样子？
朱利安低头，努力搜寻着记忆，可脑中的轮廓却怎样都无法清晰。
在记忆中，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轮廓早已模糊……还有那些往事，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了呢？
许久后，朱利安慢慢抬头，他自嘲一笑，孤身一人的自己，又有谁还会记挂着……思维转到此处时微微一滞。
也许，那个女孩还会记得我吧……咦？那女孩的名字我都记不清了吗？
“咚咚咚……”
一阵温柔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埃琳推门款款而入。
“早安，殿下！”埃琳见朱利安已经起来，便笑着问候。
看着埃琳姿态优雅地走到他身前，轻提裙角微蹲行礼的样子，朱利安有所感触，也倾了倾身道：
“早安，布洛瑟……呃，埃琳小姐！”话到嘴边时，他才发现埃琳好像还没有正式头衔，只好临时改口。
“噗嗤……”看着一本正经的朱利安，埃琳笑出了声，明明是长着这样一副小小身板的男孩，却偏要装成大人般的模样！
朱利安并不气恼，他对着埃琳露出甜甜的笑容，过去的自己早已死去，如今这不知是穿越又或是其他……
活生生的自己就站在这里！人生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不是吗？于是，他就这么冲着埃琳傻笑。
被笑得怀疑起自己的埃琳，忍不住往前走两步，去照了照镜子……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朱利安满意地看着今天的衣服，很好，没有那么夸张的花边了，他对于埃琳在审美上的反抗总算是有了成果。
来到餐厅，不出意外地在门口，碰到了他的母亲和艾维莉娜。
“我的小朱利安！”
被抱在怀里的朱利安，只好腼腆地笑着，“早安，妈妈！”
又转头望向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早安，莉娜！”
“早啊，小朱利安！”
被艾维莉娜轻捏了下脸蛋的朱利安很享受这种氛围。
嘴巴甜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困难嘛！自己上辈子怎么就那么木头呢？他不由感慨。
大家随后就座，朱利安坐在一把加高的椅子上。
不一会儿，他的父亲也过来了，坐在他的右下首，而他的左下首则是母亲，艾维莉娜坐在他母亲旁边，然后是埃琳。
没错，坐在长条桌最上首主位的是朱利安。
紧接着侍从官邦唐就领着几名女仆端菜上来，稍后他坐到了父亲旁边。
就餐过程虽然遵守一定礼仪，但并不严格，不然朱利安也不会坐在这里……而且他觉得自己坐在这个位置，只是为了方便满足母亲“投食”的喜好……
“阿——”他无奈地吃下面前汤匙里的食物。
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独立进餐呢？他很苦恼。
望向长桌，上面摆放的食物看起来很熟悉：面包、乳白液体泡着的谷物、待会儿会上的煎蛋和小肉排、以及最后的水果、其他饮品等。
但朱利安发誓，这绝不会是他前世印象中的牛奶、鸡蛋、牛排……因为除了味道稍有些不同外，这些食物很不正常。
不知是因为不容易消化，还是食物里的能量丰富，用过早餐后，他整天内都不需要再另外进食！
而这，似乎是包括普通人在内大多数人的生活习惯！
…………
亚特帝国首都，亚特城。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存在了整整三千年，多年来一直作为帝国权利的中心，屹立于帝国版图的最西部。
有人说，这座城的历史就是整个帝国的历史！这句话可以得到很多人的赞同。
亚特城是一座环状城市，从中心的皇宫往外，内城、外城、新城、附城……
在中心城区，建筑大气、厚重，装饰简单、古朴，黑灰白是主色调，街道极为宽阔，在城区东部有个刻有各个时期伟大人物塑像的英雄广场。
中心城区往外，可以看到建筑的间隙变小，街道变窄，有了更多生活的气息，各种不同时期的不同风格建筑，散落在每个角落，不经意间就能在某处回味一段历史。
而在新建的一些附城里，则有着近年来流行的奢华风格建筑，这种会将整根立柱进行细致雕刻的建筑，华丽得让人迷醉。
忘忧宫。
一座在建国之初，寄托人们暂忘痛苦、重新生活这一美好祝愿的古老宫殿，此时在它的一间书房内，正有两个人。
“陛下，直到我前来都城为止，岩崖城那边……血族仍未有异动！”
一位长脸褐发，五官刚硬的中年贵族，站在书房中央禀报道。
他面前的帝国皇帝，奥斯维德十九世，正背手站在他身前，举着头望向对面墙上的地图，久久注视着月牙湾边，那处标红的角落。
岩崖城，这座道恩大公国最年轻的城市，是基本处于内陆的人类版图中，少有能看到大海的领地。
但更重要的是，它将整个血族的势力范围分隔成了南北两部！
“你怎么看？”浑厚的声音中带着些苍老。
中年贵族思考了会儿，答道：
“自百多年前，那场辉煌的‘血殒之战’后，血族的衰弱应该无疑，这么多年来，血族从未大举入侵帝国，而零星的几次袭击者，也大都是些难以自控的年轻血族……”
讲到后面，越发自信的中年贵族提高音量：
“而且血族还有了内讧的迹象，三十多年前——血族多年来唯一的那次大动作，在攻破铁鹰城后返回时，有线索表明，那群血族的确为了争夺俘虏……而发生自相残杀。
“从那之后，在我们的察探中，参与入侵的那几个传奇阶成名血族，再未出现过，很可能伤重，甚至……已经死亡。”
中年贵族在说到“争夺俘虏”时嘴角抽动了下，据他所知，除了可能被掳走的孩子外，所有的“俘虏”都是尸体，可尸体也能被称为“俘虏”？
在为铁鹰贵族英勇不屈赞叹的同时，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怒意——恶心的吸血爬虫！
皇帝陛下察觉到了中年贵族情绪上的变化，转过身来，看着他，片刻后道：
“近年来一直有个说法，认为我们应该将帝都，从最西边的亚特城，迁到中部甚至是东部去，这样更有利于我们东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道恩大公国，自己却毫无作为……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老人平静注视着这位领地位于帝国东南的中年贵族。
中年贵族在老人转过头时欠了欠身，随后目光低垂聆听，此时却抬眼稍稍与之对视，语气略显急促道：
“陛下，如今形势早已逆转，该是我们采取主动的时候了，这点，道恩大公已经证明了！”
已经证明了吗？听到末尾这句隐含指责的话语，皇帝陛下眯了眯眼。
这时胸中怒意消退，醒悟过来的中年贵族，脸色有点发白，将头垂低了些。
看着面前这位前年才继承家族的丹林地公爵，老人确认迁都的想法，不会是因为伍德那老伙计突然糊涂抽风，所以他没有生气。
又饶有兴味地打量半晌这位新任公爵，老人问道：
“年轻人，伍德那老家伙现在在哪？”
年轻人？年过五十的传奇强者是年轻人？
感受到皇帝陛下的不满，丹林地公爵嘴里发苦，这时他才猛地惊醒，自己近年来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但这时不是反思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父亲从去年起就在帝国各地……拜访，但我能联系上他。”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差点就如实说出“游玩”来，好在还没昏头。
“那你回去问问那老家伙，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对血族‘采取主动’？”
公爵闻言，脸色越发苍白，低头应下此事。
从刚才起，就一直显得严肃的老人忽然语气一转，“另外，我记得你曾经禀报称，自己又有了个女儿？”
依然忐忑的公爵，闻言有了些笑意，“是的陛下！”
传奇以上的强者，能拥有第二个子女是很稀少的情况，他一直感恩在心，将其视作生命女神对他的眷顾。
“将小姑娘送过来吧，我想我的孙女会很高兴认识这位朋友的。”老人微笑着说道。
公爵霍然抬头，一扫刚才的不安，脸现惊喜。
这是一种只会出现在极亲近双方的邀请，当年他的父亲，与还只是亲王之子的皇帝陛下，就是这样的玩伴关系。
可他本身却与皇子殿下的关系不算密切……陛下唯一的皇子卡洛斯并不出众，在前些年才晋阶传奇，比他都要稍晚，所以他其实并不看好卡洛斯皇子。
而现在，陛下能正式提出这种要求，说明他对那位小公主潜力的自信，公主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储殿下！
“这是伍德家族的荣幸！”公爵有些激动地躬身行礼，他的家族同皇室的紧密关系，看来可以延续下去了。
“那么……你回去丹林地吧，继续密切关注南边的形势。”
“呼——”离开书房的丹林地公爵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是他继承公爵后，首次单独觐见皇帝陛下。
这就是面对，站在权力与自身实力巅峰强者时的感受吗？公爵心中苦笑，他那份袭爵之后的淡淡自傲，彻底消失不见。
仔仔细细回忆了数遍整场奏对，有所“成长”的公爵认为他不必去请示父亲了，他已经明白陛下的意思。
作为雄踞帝国东南的最大领主，回去之后，他就将正式反对那所谓的“迁都”……反对持有这一主张的贵族。
书房内，皇帝陛下仍旧负手站在那幅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的地图前，深邃的目光中透出复杂，喃喃道：“赫利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