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黑暗
起居室中，父子面对面站着。
“还记得三年前……你遭遇血族的那天吗？”利奥·赫利俄斯语气低沉。
朱利安目光一凝，“我记得！”
“其实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预感到接下来话题的沉重，朱利安屏住了呼吸。
“人类与血族是相互对立，相互敌视的两个种族，而人类贵族作为抵抗血族的中坚，贵族继承人在弱小的幼年时期，只要被血族发现，自然就会遭到袭击，甚至，还有可能会被俘虏，而被俘虏的结果……”
向朱利安简单解释了当初他为什么会遭遇血族后，利奥问道：
“你知道帝国建立至今，已经有多少年了？”
“……3107年。”
“听埃琳说你看过许多历史书籍……我想你肯定有疑惑，为什么帝国建立之前的历史，在任何书籍里都没有描述？”
朱利安答了声是。
利奥闭上了眼睛，半仰着头，好半晌，才听到他低沉且压抑的声音：
“因为没有历史，有的……只是一片血色的黑暗！”
说出这话时，他眼神凌厉地看向朱利安，蔚蓝的眼眸中竟有几道血丝。
“父亲！”朱利安被道恩国王这可怕的表情，惊得后退一步。
但随即，他就回神，重新站定，并且直视他父亲的眼睛。
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也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没有历史”、“血色的黑暗”……
没有历史？没有值得记录的历史？或者没有能记录历史的人？记录的历史没法流传？血色？黑暗？
越品越是觉得恐怖，他的表情也因此慢慢转变。
已经回复正常的利奥，看着朱利安的神色变化，暗自点头，毫无疑问，他的儿子足够聪明。
更加难得的是还足够勤奋，哪怕是他自己，在朱利安这个年纪时也有不如，因此，他觉得自己更加需要将朱利安教导好。
等待了一阵，见朱利安初步意识到那句话的分量，利奥转身走了几步，站到起居室的中央，接着掏出一份异常古朴的卷轴来。
这份表面布满翠绿纹路的棕色卷轴，从前一直保存在帝国忘忧宫之中，虽然这只是副本，但存在超过三千年时光的它同样无比珍贵，这份卷轴是在三年前的册封典礼那天，一并移交给道恩的。
利奥小心翼翼地展开，随着一道光芒亮起，朱利安惊奇地发现周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他现在正处在一个……村子里。
村子里有村民，他们竟穿着兽皮、草叶做成的衣服，脸上蓬头垢面，表情空洞，住在时刻都有可能倒塌的茅草屋子里，整个村子死气沉沉……
朱利安走到一个赤着上半身的孩子面前，手伸过去碰了碰，发现果然是幻影。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改变。
视角拉高，他仿佛飞上了天空，在离地面越来越远后，他看到了越来越多那样的村子。
密密麻麻，似无尽头……
他父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黑暗！”
朱利安沉默着没有应答，也无需应答，他只是表情凝重地望着地面……
视角在继续推进，来到了一座山上，这里，同样有着人类的踪迹，这些人类的样子，更加像“人”一些……
穿在他们身上的是裁剪合适的兽皮服装，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在一处空地上两两对练，对练的每个人都表情严肃，哪怕有人被误伤，那人却会很快爬起，继续咬牙坚持。
“希望……呵呵，对于这些心中怀着希望的人，反而是血族最想看到的，在他们足够‘成熟’之前，轻易不会‘享用’……
“甚至，对于最为出色的那批人，血族还会给予所谓的恩典，将他们转化为血族，再让这些‘人’反过来对付我们的同胞……
“这就是帝国建立前的那片，血色的黑暗！”
对血族略有了解的朱利安牙齿紧咬，却仍然沉默地看着，沉默地听着……
“朱利安，你看到的这些并非完全已经成为了历史，哪怕是现在，位于血族的领地内，仍旧存在着这样的村子……”
朱利安霍然抬头，“父亲，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不去救他们？”道恩国王打断道。
朱利安喘着粗气，艰难点头。
国王摇头苦笑，“做不到……”他的眼神转为凌厉，“除非将世上的血族全都杀绝，否则，不过是救回一批，却又换上另一批人而已。”
“那能够杀得……绝吗？我听说如今占据着优势的是我们！”
“那就要等你以后去努力实现了！”利奥看着儿子，“不过……强如精灵族，都做不到这点。”说到后面一句，利奥叹了口气。
朱利安渐渐平缓呼吸，可他的心中却没法平静：无法做到？所以这种局面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一种有如物伤其类的悲哀感，萦绕在他心头。
“人类，是血族力量提升的最好源泉，而我们却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我们同血族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
他盯着朱利安的双眼，“等我退位，道恩必然要由你来肩负，作为道恩的君主，整个国家的子民都将由你守护，你，要做好准备！”
朱利安浑身一震，首次明确了解到自己将要背负的，竟是这样巨大的责任！
他无意识地看向父亲。
见到朱利安的表情，或许是怕年纪尚幼的儿子被这副重担吓住，利奥笑了笑，温和道：
“当然，那要等到很久以后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快快长大。”
他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看着父亲脸上少有的温和表情，朱利安忽然感到，他们两个男人间的心拉近了许多……
许久之后。
“咳……”
两人已经从先前那凝重的氛围里走出，利奥又一次咳嗽了声，有些僵硬地扯着嘴角道：
“朱利安，我知道你喜欢魔法……
“但是，你毕竟是赫利俄斯的后代，你的血脉、天赋、体质……都更适合我们家族代代相传，代代改进的‘赫利俄斯冥想法’！
“如果，将来你在魔法世界的探索中，感到难以再继续前进，还是应该回到，我们家族所熟悉的，这战士之路上来。”
朱利安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怪异，怎么感觉……父亲的气势有些，呃，有些不足？
他略显含糊地嗯了一声。
见朱利安算是答应下来，利奥手上光芒一闪，一把冒着寒光的金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把剑，应该适合你将来使用。”
朱利安接过这把有着他大半身高的长剑，入手感觉不算沉重，他拿在手里挥了挥，然后集中意念到脖子的项链处。
同样是光芒一闪，他手上的长剑，就被放到了项链的存储空间内。
利奥愣了下，之后有些苦笑着离开。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朱利安咧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