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国的父与子
莱特王国都城，夏宫。
在国王书房外的花园里，微微有些老态的莱特国王罗伊十七世，正半躺着沐浴清晨的和煦阳光。
但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阵“笃笃”的声响破坏。
拄着根拐杖，头发花白稀疏，穿着身宽松黑袍，半佝偻着身体的宫廷老侯爵邦唐慢慢走来。
附近一名女仆立即搬来一把躺椅，摆在国王身旁。
黑袍老人撑着拐杖，有些颤巍巍地坐在躺椅上。
“哎，老啦……”
嘶哑的声音中透着股萧瑟的意味。
国王偏过头去，蔚蓝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
“我的老伙计，可有半年没见到你了吧。”
“咳咳，我是不得不来……”老人将拐杖递给女仆，咳嗽了两声。
“哦？”国王笑容敛去，缓缓坐起。
邦唐老侯爵沉默着将手中的黑色卷轴递给国王。
国王望了黑袍老人一眼，身体坐直。
没有听到身旁老伙计对卷轴内容的事先介绍，这让他有些郑重。
看着国王打开封缄，慢慢展开卷轴，黑袍老人脸上露出些许复杂。
忽然，国王猛地站了起来，发出爽朗的笑声。
此刻的国王金发飘扬，中气十足的笑声震得附近的女仆忍不住后退，完全看不出他和身旁老态龙钟的邦唐老侯爵是年龄相差无几的同龄人。
笑声渐止，但最后国王却又轻轻叹口气。
“殿下，关于这则消息，我手下的那群年轻人另外还有些未经确认的内容和猜测。”黑袍老人在国王情绪平复后道。
随后他又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份卷轴，这张卷轴明显与前面那张不同，它的表面遍布复杂神秘的纹路，这是一张魔法卷轴。
国王接过去，随手一抛，卷轴之上符文亮起，自行展开。
花园内环境突然产生变化，两人身下的草皮和周围的鲜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有些许虚幻的街区……
——青石铺就的平整大道，两侧偶尔出现的三层房屋，停滞在半空中的雪花……
只是，从大道中心往外，地面原本的青石却碎为粉末，使中心往外这整个范围形成一个明显的方形。
一坐一站的两人此时正是处在街道中心，透过凝在半空的白烟，两人似乎能感受到脚下地面的炙热。
国王望向街道一侧，那里有栋消失一半的房屋，屋内仅剩半张的长条桌因为少了两条桌腿，倒在了前面的一小堆灰烬上……
“这是昨天发生在道恩城里一场战斗后的现场情况。”黑袍老人简单解释。
国王深深皱眉，前面那张卷轴只记述了道恩大公晋阶圣域，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
他看向地面的青灰，又走到街道远端的那条分界线处，开口道：
“与利奥敌对的是谁？”
“血族公爵伯尔巴特和血族侯爵布鲁诺，以及一名强大的亡灵，初步猜测可能是黑暗议会圆桌议员吉勒莱斯。”
“这样的阵容……看来利奥此前早已晋阶，只是在那时被迫展现全力……”
国王眼睛眯起，又转头问道，“亡灵也就罢了，但血族怎么会在道恩城？为多年来所遭遇失败的报复？”
“咳……关于这个，王储殿下有事想向您禀报！”
邦唐老侯爵又咳嗽一声，转头望向来时的方向，举起手臂招了招。
那边会意，一会儿之后，有两人走了过来。
当先一位穿着深蓝色长外套，脚踏长靴，一头金发微有些卷，蔚蓝的眼眸稍显锐利，正是莱特王国的王储殿下。
落后半步的是位身穿黑色外套，面容依稀与黑袍老人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
王储殿下来到国王身前，躬身行礼道：“父亲！”
国王点点头，道：“要告诉我什么事？”
王储将有些锐利的眼神收起，知道父亲性格的他直接开口道：
“半个多月前，朱蒂往道恩城派过两名下属，且这两人从百泉宫女仆口中得到了某些情报……”
熟知王储妃朱蒂·伊格尔跟他长子恩怨的国王霍然抬头道：
“继续说！”
王储将视线垂得更低，偏头示意身旁的中年人。
但这位中年人却一动不动，脸上微微冒汗。
“巴里，直接说出你所看到的就好。”邦唐老侯爵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巴里·邦唐悄悄吸口气，实力距离传奇还差一点的他在面对有些发怒的国王时，刚才实在是难以开口，在爷爷的帮助下，他又吸了口气，这才道：
“当时王储殿下派我一路跟随那两人……我看到那两名下属在取得情报后，应该是施展了‘风语术’……”
在场的人都明白，需要用到“风语术”传递的必然是紧急且重要的情报。
这时王储接口道：“当时我在知道后，只是让巴里继续盯住那两人，毕竟，那里是道恩……后来他们并未有什么别的动作，所以我就没在意……”
说到这王储顿了下，抬头望向父亲，“但在今早听说血族公爵伯尔巴特出现在道恩城后，我才想到朱蒂获得的那份情报里可能的内容……那可以吸引到伯尔巴特，并让他不顾危险，深入险地的情报内容！”
国王闭上眼睛，又望向周围，喃喃道：“利奥在六年前赢下岩崖城之战后就一直待在道恩城，也许那时他就已经晋阶圣域……确实是该诞下继承人了……”
他苦涩笑道，“连我有了孙子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此刻气氛有些凝滞，这一对父子一对爷孙都无人再开口。
王储望向四周，盯着那道石板和青灰的分界线许久，眼神闪动。
国王视线终于重新凝聚，看向他的次子，“所以很可能是朱蒂将利奥有了继承人的事告知了血族？”
王储又低下头，“这件事没有证据，也许只是我们的猜测。”
“那你打算怎么做。”
王储慢慢抬头，眼中锐利的光芒闪现，“我前去道恩城一趟，亲自向兄长致歉。”
国王凝视儿子许久。
直到周围气氛再一次凝滞，连老邦唐侯爵都转移视线，只顾低头摩挲自己的拐杖，国王才长叹口气，缓声说道：
“不必了，我加冕至今已经快要六十年，再过几年也该退位了，而你，将是莱特王国的罗伊十八世国王。”
“父亲，我……”
国王摆手止住了儿子下面的话，接着说道：
“从今以后除了日常事务外，那些重要的事情也一块由你处理吧……不过，最后考你一下，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吧？”
王储沉默良久，紧紧握拳道：“准备一支使节团。”
“嗯，去做吧。”国王点头。
王储见父亲已经有了决定，只好低声问起别的，“那……朱蒂呢？”
“你说得对，确实没证据……但，即使有证据又能如何？”
国王重新回到躺椅边坐下，四周那有些许虚幻的场景直接消失，还原成一个卷轴。
国王在确认长子对自己的态度后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继续道，“朱蒂的事也由你自行处理吧！”
王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再劝一句：
“父亲，如果王位由兄长继承，那么道恩也将能并入王国……”
但国王只是瞧了他一眼，再次摆了摆手。
王储只好离开，心中说不出是遗憾还是轻松，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听到了身后父亲那比先前更加苦涩的声音：
“两个王国……赫利俄斯的先祖们会感到骄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