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回清零山
那一本记载着青绝与净暗的姻缘薄，终于被青绝的手翻开。
光芒透过窗外落在簿子上，还有由姻缘树孕育而生新的姻缘薄，整整齐齐落在架子上。
一切似乎以一种平静的方式展开。
那些满满画着青儿的画像，被她卷起来收进柜子里，她合上柜子，手扶着柜门停留了许久，转身离开。
正在修剪枝叶的莫离别过头看见连理树后走来一个人，白衣灰袍，面目清冷，那是——净暗。
“净暗大人！”莫离有些惊讶，停下手中的动作，还未反应过来净暗已走过，她顺着他看去，看见白袍绣边的青绝与他对立而站，两人安静的对视，虽未开口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林中仙子皆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这一场对持，窃窃私语。
“你来此处作何”青绝依旧淡定的模样，殊不知，两人脚下红绳牵引在此刻闪现了一下。
“青儿，听话，跟师父走。”这一刻，他是灵白，那个温柔亲切的灵白。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嗓音沙哑温柔。
青绝退后了一步，一个充满距离感的笑，“莫要以为有红绳系足我便离不了你太远，即是我下的咒，我便会解。”
她伸手，指尖光芒乍现，转眼又化作点点星光，一道红绳显现，星光轻轻吸附在红绳之上，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将它淡化至消失。
维持了那么久的牵引，竟这么轻易的消失！
学徒们越发疑惑，这道红绳是哪来的，为何他们之间支起了结界不让她们听见什么呢。
红绳牵引解开，灵白有些无力，身影单薄的看着她，无力挫败，纵然仙力流失，他依旧是仙，他捏了一个诀，光芒包裹着她，光芒中的她安静的眼神，声音淡漠。
“净暗你好大的胆子，竟在月老殿虏人。”
话音未落，她便昏睡过去，有一双手，稳稳的接住她，手心的温度，是久违的熟悉。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叹息安静的看着她，他说，不要去忽略自己的情感。
可是，她没有经历，只有回忆，恍惚间总感觉不是她的过去，她对灵白越冷漠，心中越空寂，可她不知道她还能拿什么来对待他。
她想知道，在月老殿的那段日子里，她是以怎样的感情来面对净暗，她没有情、没有爱、没有思念、没有痛苦、她可以什么都没有，她只想知道，那个人予她所有的感觉。
醒来，她似乎变成了青儿，身着青衫，在一张木床上起身，随手披衣推开门，一片碧草芳香，大地回春，门前一颗遮天大树下一道雪白的身影站在那里，如同他身旁的那棵树一样，玉树临风，果不其然。
她只道笑笑，对这片世外桃源，有着道不清的好感，碧草芳天，鸟兽穿梭，再无之前白雪皑皑，灰旧枯朽的模样，看来灵白想恢复成此样，也颇费心思。只是她是青绝，空有回忆没有情感的青绝，她想，若是青儿，或是那个不是月老的青绝，怕是再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只有他们的天地了。
青绝想，此刻若是青儿，又会作何反应呢想起那些神话故事里，似乎都是拥抱许誓的美好场景，不忍笑笑，似乎不太适合她。
不过，灵白肯为她至此，怕也是对青绝用情至深，那他，又是怎样表现的呢似乎只为探究和好奇心，青绝做了一件当她恢复情欲后万万不敢回想的事。
她轻轻渡步上前，灵白竟无察觉，看来为了恢复这片天地，他仙力损耗至此。
她故意，轻轻唤了一声师父，灵白身形一颤，转身之际青绝顺势吻上他的唇，刻意之举，却让灵白失了神。她不懂亲吻，仅仅一个淡淡的吻，当那柔软的感觉离开他的唇后，灵白刹时红了脸，带着尴尬和许害羞。
青绝不禁笑了，想来他活了几百年，也未曾被人如此对待，殿中学徒对他只敬不感生出非分之想，殿外他出了宴会更不曾招惹桃花，自也无人对他如此，看来灵白这一生，也只败在青绝手中。
她裹紧了外衣，转身欲走开，“殿中近来无事，陪你几日。”
“青儿，天劫将至，不要回去。”灵白抓住她的手。
她转身，眼中带许调侃，“担心我”
灵白点头，诚实得如同孩童。
“当初你为月老，可曾放弃过天界”
“身居其职，一切岂敢放下。”他抬手，抚摸她的碎发，“抱歉，是我自私了。”
“走吧，好久没去人间走走了。”
人间正值中秋佳节，到处都是小朋友提着灯笼玩耍，还有放花灯的小姑娘。
人间烟火，却也是一道温暖，让人无法舍弃的温暖。
不管是几时的她，都喜欢这种人间烟火的感觉，只有这种感觉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师父师父！我们去放烟花吧！”青绝拉着灵白在人群中穿梭，不知被谁踩了一脚，险险摔倒，被灵白拉了回来，紧紧抱住。
刻意不提，却无法忽视，他不想再失去她，被冷漠相待也好，被拒绝也好，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只不过情欲被封了，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过没关系，他会教会她的。
当初是他错了，在成仙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伤害了她。在收她入殿之后他以为他只是为了弥补对她的伤害才一次次偷偷跟着她，其实，即使情欲被封，他也做不到忽视她，因为爱已成习惯。当他压抑不住心中潜藏已久的爱意冲破封印时，他又一次伤害了她，她替他顶罪，入人间，他以为等她回来，他可以找机会带她走，可是待她回来时却成了月老，仙职入身，她便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天劫将至，她有太多放不下，不管劫数是否与她有关。
不过这样也好，他还可以和她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别走，我们永远在一起。”灵白深情道。
青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他。
小白师父，虽然他看上去总是淡然脱俗可看透世间万物的样子，其实最单纯的便是他，没有一丝心计，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她还是感受不到所有情感，但没必要让他陪她一起死，这件事唯独他，没有任何关系。
让他单纯安静的活下去，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算是了了青儿的所有爱恨。
青绝拿着香火，在点燃引绳之后立刻跑开老远，缩回灵白身边，漫天烟火，璀璨闪耀，照亮了整个天空，还有青绝满是笑意的脸，灵白安静的看着青绝，伸手握住她的手，青绝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仍看着漫天烟火，双眼如星辰闪耀。
彼此相握的手心，青绝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青儿的心境，这种朦胧模糊的感觉，让人不舍。
不知是哪家小朋友，十五六岁的模样，看了青绝许久，上前递了一盏灯笼给青绝，带着害羞和小心翼翼的模样，期待的看着青绝，希望她收下。
“我叫钟离洛言。”
青绝不觉不妥，接过他的灯笼，“我名青绝。”
“我家住离镇梦朝回，姑娘家住……”小男孩话未说完便被灵白打断。
“这么晚了，怕是你家母会担心，赶紧回去吧。”
“现在刚刚晚上……”小男孩有些不爽。
“回去吧，下次姐姐有空去找你。”青绝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见漂亮姐姐对他挺温柔的，便高兴的走了，临走前还给了灵白一个白眼。
“他应是阿筠之子，想来这次的钟离影又爱上了帝筠，真好。”她晃了晃手中的灯笼。
“身上半仙之气不减，极易修仙。”灵白看着那灯笼，有些不爽。那小朋友，那么小就知道讨姑娘的好了。
“随缘了。”青绝心情不错，一直在笑。
微风吹过，有几许凉意，不知在草地上坐了多久，手中灯笼的烛火也已熄灭，突然传来了喊叫声似乎有人落水了。
青绝疾步上前，甚至忘了灵白，她透过人群看见一个小姑娘拉着洛言上了岸，两人一湿漉漉的上岸，大人们立刻上前拉她们上来，给她们递棉巾。
“怎会突然落了水”有人在说。
“看他刚才放花灯时好像是滑了一下。”
“咳咳！”洛言止不住的咳嗽，还不忘看向不远处正拆掉灯笼的灵白，刚才明明是他用法术害他落了水。
青绝亦回头看他，不远处的灵白一脸安静无辜，事不关己的样子，将拆散的灯笼藏在身后。
小孩子做错事不认帐的模样。
她想了想，还是退出人群，两个孩子裹着棉巾冻得瑟瑟发抖，彼此相望。
夜间回去的小路，安静得只有蛐蛐声，青绝看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着。
灵白比起之前似乎又消瘦了许多，看来他在战神之处也没有照顾好自己。
“青儿，别怕，师父会永远陪着你，生死也罢，只要你在，便好。”
原来他以为她在担心生死，他真是越来越像凡人了。
“小白师父，当初在天界再遇见我时，你在想什么”抛开了隔阂，第一次她认真询问他的感受。
灵白突然停下来脚步，声音平静而沧桑，“我的青儿长大了。”
是了，就算容颜褪换，有些人只要还在心底，便能一眼认出。
青绝笑得宛若孩童，纯粹的开心，她撒娇一般扑上灵白的背，“小白师父背我！”
似乎回到了最初，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一切安静美好。
但是，只有今晚。
“小白师父，我能感受到了。”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背上，享受这一刻的美好，“青儿的心跳。”
欢乐的跳动，贪恋他的温柔，那是青儿不敢奢望的爱。
此刻，灵白爱着青绝，可是，一切只到今晚。
“青儿，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快乐的游荡在天地之间，若有来世，我定抛弃世俗，再不弃你。”
“小白师父，对不起。”青绝轻轻的在他的耳边留下这句话。
下一刻，一切容不得他反应，似乎有东西钻入他的脑海，有一些东西开始模糊起来，包括眼前的事物。
青绝从他的背上下来，一脸忧伤又坚决的看着他，手对着他，指尖的光芒刺眼。
“从此，你只是天界的一个小小仙人，与月老殿，与青绝，再无瓜葛。”
东荒秘术之一，封印他人记忆。
灵白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相信，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他想拉住她，大喊到住手，可是一切意识开始消散，直到昏睡之前，他甚至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是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