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亲妈来了
关于陆地的身世之谜，吴子煦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
原本还羡慕陆地那无忧无虑的个性，此时他却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陌生的酸涩感窜流在他心中，让吴子煦有些坐立难安。
他偷偷趴在门上，听客厅里老陆和陆地亲妈的对话。
“刚刚那孩子…”
“不是，那孩子上学了，刚刚那是我继子。”老陆解释道。
女人失望地低着头，开始说起陆地被遗弃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当年陆地的父母因家里不允许而私奔，以为有情饮水饱，谁知后来日子越过越艰难，偏偏在这个时候陆地出生，陆父却因为下岗不服气找单位闹事被抓起来，一直娇生惯养的陆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回家求父母原谅又不敢让父母知道陆地的存在，于是只能将陆地遗弃在自己曾租小屋的附近。之后陆父被放出来了，奋发图强做了生意，光明正大的娶了陆母，两夫妻这才开始对曾被遗弃的孩子耿耿于怀想找回来，可是原先的地方拆了又盖，盖了又拆，几经波折他们找了好几年都未果，
“就因为这原因，你们俩就把孩子扔了！你们还配当父母吗！配吗！”老陆红着眼，大声地质问那泣不成声的女人，“我养了那孩子十几年，把屎把尿把他带大，你们现在来是什么意思？捡现成的？我告诉你，就算我陆仁益是个穷要饭的，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你们这种狼心狗肺的父母！”
“陆大哥，求求你，我就想见见孩子，我知道都是我们的错…我就想见见孩子…”那女人一下跪在地上，拉着老陆的裤子边哭边恳求。
老陆最见不得人这样，忙将她搀扶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这是干嘛！”
女人不肯起来，甚至哭声越发洪亮。
躲在屋里偷听的吴子煦没有老陆这般心肠软，他觉得陆地这对亲生父母分明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就在客厅两人还僵持不下之时，陆地回来了。
陆地一进门就看到这等架势，一下傻眼了：“老陆你把人家怎么了？”
“你回屋去。”老陆难得大起嗓门。
那女人一见陆地，立马就认出了他，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双手扒在陆地胳膊上，动之以情：“孩子，我是你亲妈啊，我是你亲妈啊。”
陆地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女人，又望了老陆：“她…”
吴子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没等陆地回神就硬是把他拉出了门。
被吴子煦拉着跑了一会，陆地这才缓缓回过神，回想起刚刚那幕。
“你撒手，你撒手，我要回去。”
“不行！你不能回去。”吴子煦一把扯住陆地。
“你快撒手我要回去把事捋清楚，吴子煦你给我松开。”
“我不！”
吴子煦异常坚决，说什么都不肯让陆地回家。陆地被他闹得没辙，也不反抗了，就地而坐，心情郁闷地呼气。
其实不止是陆地心情郁闷，吴子煦也亦是如此。
他内心有股恐惧，这种恐惧在看到陆地的亲妈拉住陆地时一下油然而生，他怕陆地会跟他亲妈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当然，这样的恐惧感吴子煦不会告诉陆地，省得陆地觉得自己有多在乎他似的。
夜色降临的街头，两个少年席地而坐在路边，灯下投来的背影稍显落魄。
最后，陆地和吴子煦被孔月秋找了回去。
当他俩一起进了家门，发现老陆正眼睛浮肿地从房间走出来，当他们与之对视时，老陆又转头回了房间把门紧紧关上。
“阿姨，我爸这是怎么了？”陆地不解地问孔月秋。
孔月秋瞟了房门一眼，叹了口气：“自打你们俩跑出去后，你爸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哭到现在，怎么劝都不听…”
“那个女人呢？”吴子煦插话道。
“你们出去后，她也走了。行了，你们俩先吃饭，我去看看老陆。”孔月秋把饭菜热好端上桌，招呼两孩子先吃饭，自己进屋陪老陆说话。
拿着碗筷的陆地这顿饭吃得并不香甜，有一口没一口的，没有了平时那狼吞虎咽的气势；吴子煦倒还好，趁着妈妈不早把所有胡萝卜都夹了出来，下口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我吃饱了。”陆地放下碗筷，起身准备离开。
吴子煦叼着筷子望向他：“你碗里还有饭呢。”
“不吃了，你吃完收拾吧，老子今天心累。”陆地拖着肩膀有力无气地回房了。
老陆请假了，这是陆地吃早餐时才获悉的消息。
“我爸是哪不舒服吗？”
孔月秋将涂好果酱的面包片递给陆地：“他啊，是心病，没事你们俩赶紧吃完了上学，家里有我呢。”
“妈妈今天也不上班吗？”吴子煦喝了口牛奶，嘴唇周围皆是白白一圈。
“嗯，妈妈今天休息，正好陪陪老陆，你们都别担心了，快上学去吧。”
陆地心里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地朝老陆房间望了一眼，回过头对孔月秋说：“我爸就麻烦阿姨照顾了…”
“傻孩子说这话干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孔月秋给陆地剥了鸡蛋。
待陆地和吴子煦上学后，老陆这才从房间走出来，才一个晚上的功夫，他这眼睛就肿得只剩一条缝，整个人还特别颓废。
“都走了？”老陆有力无气地问道。
孔月秋见他这样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都走了，你看你这样子，要是让孩子看见了得多糟心啊，快喝点粥，昨晚哭了一晚上啥都没吃，可别把胃给饿坏了。”
“我一想到陆地他爹妈找上门，我就吃不下了…”说着说着，老陆这哭腔又起了。
“我觉得你这是在庸人自扰，陆地这都十七小伙了，是非好坏也能区分了，他爸妈来找他，他也不见得会撇下你跟他爸妈走，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老陆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呢，可只要一想陆地，想到这些年和他相处的点滴，老陆这悲春伤秋的小情绪就忍不住来了。
这段时间陆地周遭的低气压让小伙伴们都自觉地对他敬而远之，识趣地不再来烦他。
陈军踢完球见陆地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望天，便跑过去找他聊天：“陆地，你…最近还好吧？”
“不好。”陆地闭着眼感受迎面的微风徐徐，没因为被打扰而有所改变。
“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陈君以为陆地还在介意被误会打胖子那事。
“陈军，我亲妈来找我了。”陆地突然睁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空洞。
“啊？”陈军赶紧盘腿坐下，听陆地说起这件事的起始经过，完了才出声问：“那你会跟她走吗？”
“走毛走啊！十几年前不要我了十几年后我就得要她啊，想得倒美。”
“要是老陆让你跟他们走呢？”
陆地听到这话一下愣住了，老陆会让他走吗？
原本就阴郁的心情，因为加了这一份担忧而变得更加低迷，以至于整整一天，陆地都没再状态。
陆地的亲生父母没死心地又来了，这回是夫妻俩一起来。
孔月秋尽地主之谊地招待他们，老陆却板着脸一直没说话。
“老陆。”孔月秋推了推老陆，用眼神示意他。
老陆脸一沉，口气不善地问来人：“你们俩来干嘛？想抢我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们俩赶紧走吧。”
“陆大哥我知道之前是我们不对，也知道这些年都是您在照顾孩子，可我们就想看看孩子，想弥补我们内心的愧疚。”陆地的亲妈还没说上两句又哭了，倒在陆地亲爸的怀里哭得嗷嗷的。
老陆这心里也挺难受的，可当他一想到这两人是来跟他抢陆地的，他就不能忍受，一想到孩子随时都可能被他的亲生父母带走，老陆比他们都想哭。
这局面再次僵持不下，正又赶上陆地放学回家。
比起第一次的见面，陆地这回倒是显得淡定了，只是自从他回来后，眼睛却一直关注在老陆身上，深怕一眨眼老陆就给点头把自己还给了亲生父母。
陆地亲妈这次没空手来，满打满算地给陆地买了许多东西，可陆地看都没看就略过他们回房了。
老陆见陆地这态度他才稍感安心，但悬着的心何时才能真正落地呢。
晚上，老陆又不吃饭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陆地端着饭碗出神地看着老陆的房间。
吴子煦趁机把自己的胡萝卜夹给陆地：“陆哥哥你在看什么？”
“没。”陆地低头吃饭，发现自己碗里居然躺了块胡萝卜，于是立马向孔月秋告状：“阿姨，子煦又不吃胡萝卜了。”
孔月秋闻言，从厨房探出头给吴子煦一记警告。
吴子煦恶狠狠地瞪了陆地一眼，认命地吃着陆地返还他的胡萝卜。
晚饭后，孔月秋本要回房，却被陆地拉住了。
“阿姨您先别进去，我能跟我爸单独聊回吗？”
孔月秋迟疑地看着他，而后点头同意了。
陆地轻手轻脚地推开老陆房间的门，见床上一蒙着被子拱起的东西，里面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吃…”被子里闷声闷气地传出声。
陆地傻傻地接了句：“我也没吃的给你。”
被子里的声音哑然而止，而后裹得更结实。
“老陆你干啥呢。”陆地去扯被子，发现被子的人也在拽被子，两人力气较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年轻气盛的陆地赢了。
“老陆！”老陆还是被陆地从被子里扯了出来，眼睛哭得好好的，根本不像陆地印象里那个笑得一脸老褶子的样子，陆地一下就哭了，他们家老陆不该这样的，不能这样的…
老陆看陆地哭了，他这眼泪也没憋住，也哭了起来，两父子也没个前兆的突然抱头痛哭。
“你哭啥呀你，你哭啥呀！”陆地抱着老陆，边哭边轻捶打他，“是不是要把我送人，你是不是要把我送人了！”
“不给，谁都不给！你就是我儿子，是我亲儿子。”老陆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听见陆地这哭声，还没由来的想起当年在福利院的那一幕，抱陆地的力气更紧了。
这两二百五父子哭了半天才慢慢缓过情绪，相互打着哭嗝说话。
“你你你不能把我送人，不能让我跟跟跟他们走。”
“你也也也不许跟他们走，不能。”
“嗯！你看你哭的样，真难看。”
“你也难看，哭得跟小傻子似的。”
两父子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共识，哭着哭着又笑了，找回了以往的相处方式。
和妈妈一起躲在门外偷听的吴子煦也莫名地舒了口气，想着待会一定要给陆地添一条新标注：陆地，男，有良知的二百五。
这场家庭危机终于得到了解决，得知父子俩谁都离不开谁后，反而对待陆地亲生父母这件事上变得很坦荡，尤其是陆地。
在他亲生父母不下数次的来陆家叨扰后，陆地难得肃容的跟他这对父母面对面交谈。
“你们不用对我感到愧疚，毕竟你们是我生理上的父母，不是我的社会父母，算起来我们也只是陌生人，谈不上该不该原谅这件事。但是，你们三番五次来陆家，弄得我家老陆很没安全感这件事，我就不能忍了，你们现在过得好就好好过呗，凭啥还偏要找到我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呢？我现在有爸有妈有弟弟，你们的出现除了给我带来不安因素外，我看不到你们给我带来了任何正面影响，所以恳请你们别再来了，行吗！”
躲在房间偷听的吴子煦也是在这一刻，突然觉得陆地的智商终于上线了，尤其是在他说他有爸有妈有弟弟时，吴子煦竟然有些感动，甚至鼻子一阵酸，特想冲出去给陆地一个拥抱。
当然，想给陆地拥抱的还有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听的老陆和孔月秋，老陆被陆地这话感动地不要不要的，没克制住又趴在媳妇肩膀上哭了起来。
在陆地的一番谈话后，他的亲生父母倒是没再来了，只是给老陆寄去了张卡和一封信，大致意思是他们终究觉得对不起陆地，也很感谢老陆对陆地的疼爱，他们将每个月给陆地寄钱以表亏欠，让老陆别拒绝他们。
老陆拿着卡问陆地要不要收，陆地趴在床上看杂志，头都没抬：“收啊，干嘛不收，给咱家换台新电视，智能的那种，你不常说想换车吗？咱换，对了，给阿姨买点好的护肤品，给吴子煦那家伙换台电脑。”
“那你要啥？”
陆地爬起身，认真地想了想：“我要一辆自行车。”
老陆拿着卡还有些犹豫：“咱真要花这钱啊？会不会显得咱没骨气？”
“咱要是不花，他们心里不是更难受吗，咱们这是在助人为乐，懂么~”陆地一本正经地忽悠老陆，老陆一听好像也是这道理，于是两人立马又达成了共识，给家里换了一些物品，而此后，陆地的亲生父母再也没去过老陆家，只是偶尔给老陆打打电话问问陆地的情况。
起初老陆内心还是拒绝的，觉得这对夫妻是不是还对陆地有所惦念，但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老陆竟还跟他们聊到一块了，之前那些怨念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们家老陆就是心肠太软了，所以才容易被人忽悠。”帮着孔月秋洗碗的陆地说道。
孔月秋接过陆地洗好的碗，用布擦干：“其实…你亲爸妈也没你想得那么...”
“阿姨您快打住吧，您跟老陆一样心肠好，可以对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可我就做不到了，一想到老陆哭了三天三夜，我就来气就怎么也原谅不了他们。”陆地愤愤地说道。
孔月秋有些哭笑不得，但打心眼里却觉得陆地这孩子，比她想象中重义气多了。
自从有了自行车，陆地很嘚瑟，每天觉得自己就跟那青春校园剧里的男主角，扬着一头草泥马的发型，戴着耳机蹬着车，迎风呼啸地穿越在大街小巷。
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陆地骑着车经过转角，就被眼前的一幕急刹车了。
他眯着眼仔细朝不远处看去，见一男子正扯着一姑娘往车上带，那姑娘看着眼熟，好像是…秦老师？！
陆地心里一咯噔。难道那人就是新闻里常说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莫非这事就要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他骑着车飞奔过去，大声嚷道：“干嘛呢！”
拉扯不清的两人闻声将目光投到了陆地身上，秦老师最先回过神，挣脱那男子的手朝陆地小跑而来。
男子先是一愣，也追了过去：“天天，你听我说。”
“我说了我不听，你有完没完啊！”秦老师甩开那男子的手，回头对陆地说，“我们走。”
陆地来回看了看这两人，这架势，这好像…不是人贩子拐卖事件而是复杂的男女感情事件啊。
那男子又动手动脚地要去扯秦老师，陆地猛地挺身挡在秦老师面前：“你想干嘛？”
“这里没你的事。”男子见陆地身材单薄没怎么放在眼里，一把将陆地拨开。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揍你。”陆地一头发一甩，切换一副自以为桀骜不驯的表情。
装×嘛，谁不会啊！
男子冷冷一笑，仗着人高马大便将陆地揪到了自己面前：“小子你很横嘛。”
陆地挣扎了两下，有些心慌，但又硬撑着叫嚣：“你也很拽啊。”
“你这小子！”男子脾气不太好，说着就要朝陆地脸上挥拳头，可没等他动手，秦老师就一个干净利落地侧身摔将男子撂倒在了地上，表情与陆地同出一辙。
“你敢动他也得先问问我，还有，你再敢缠着可别怪我不客气，迟早卸了你！”
啥玩意！这男的就这样被KO了？我勒个擦，厉害了我的老师！所以说，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目睹全过程的陆地本想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反而被救，看着男子骂骂咧咧的跑走，他这才问秦老师：“有着功夫你早干嘛去了？害我在那跟个傻叉似的。”
秦老师懒懒地翻了一记白眼：“你打游戏一上场就使大招啊？不得留点底牌么，看你这小身板还为了救我挺身而出的份上，请你吃饭去。”
陆地挑挑眉，非常满意地接受了该项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