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遥远的古代

海伦，你的美貌

仿若昔日尼西亚的小船，

在芬芳的海上轻泛，

疲惫的游子

转舵驶往故乡的海岸。

久经海上风浪，惯于浪迹天涯，

海伦，你美丽的容颜，你紫蓝的秀发，

你那仙女般的丰姿令我深信

光荣属于希腊，

伟大属于罗马。

这是爱伦·坡的一首赞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诗。

特洛伊战争 希腊位于欧洲南部，它的西面隔着亚德里亚海是意大利，东面是爱琴海，北面叫马其顿，南面则是辽阔的地中海。

地中海被西面和北面的欧洲、南面的非洲与东面的亚洲紧紧包围，像被塞在大块陆地的中间一样，所以叫地中海。地中海一年四季碧波万顷，少有惊涛骇浪，便于航行，希腊人很早以前就开始借着这个大海四处讨生活了，用另一个词说就叫“殖民”。它在小亚细亚半岛的西面、意大利南部的东面建立了许多的殖民地。

这些殖民地是一座座城市，它们通常比母邦富有，也不怎么爱母邦，有时还大打出手，著名的特洛伊战争就是这样发生的，这是大家最熟悉的古希腊故事了。

大家之所以熟悉特洛伊的故事，是由于一个叫荷马的老人家写下了两部伟大的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荷马史诗就是对这场古代西方最辉煌的战争的记录，它是这样开头的：

女神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

致命的愤怒，那一愤怒给阿开奥斯人带来

无数的苦难，把战士的许多健壮英魂

送往冥府，使他们的尸体成为野狗

和各种飞禽的肉食，从阿特柔斯之子、

人民的国王同神样的阿喀琉斯最初的争吵中

分离时开始吧，就这样实现了宙斯的意愿。

这场战争是古代西方最有名的战争，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古希腊史、欧洲史甚至西方文学史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所以我们在这里要特意讲讲这场战争。

战争起因于帕里斯，因为他将据说属于最美女人的金苹果交给了爱神维纳斯，于是与维纳斯争美的天后赫拉与智慧女神雅典娜发誓要报复特洛伊人，这就是战争最早的导火线。

具体的起因是帕里斯有一次去斯巴达时，爱神用神力令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爱上了帕里斯，使她离开丈夫而与帕里斯私奔到了特洛伊。

这斯巴达王的妻子就是人间最美丽的女人——海伦。

为了报夺妻之恨，墨涅拉俄斯就和他的哥哥、希腊最强大的城邦迈锡尼和阿尔戈斯的王——阿伽门农率领全希腊的勇士们乘船通过爱琴海前去讨伐特洛伊，特洛伊也奋起而抵抗，由此爆发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

到了特洛伊后，希腊英雄们的营地就建在海滩上，而特洛伊城就建在海边附近。

战斗主要发生在爱琴海岸及其附近，例如其中有这么一场重要战斗，战斗中特洛伊人最伟大的英雄赫克托耳像一头雄狮疯狂地扑向希腊人，他双眼血红，像喷着火焰，口里发出惊雷般的吼叫。希腊士兵吓得手脚发软，逃都逃不快。只有最勇敢的英雄们才能像平时一样飞快地跑动，躲开这位死神的追逐。就这样，赫克托耳和特洛伊人一直把希腊人驱赶到他们停泊在地中海中的船舷边，就像群狼奔逐群羊，一直到夜神藏起阿波罗的光亮，把大地同天空变得混沌未分时一般漆黑。

入夜，赫克托耳没有如往日一样让特洛伊人回城。他大声地宣告：他们无须回城，要就地驻扎，明天拂晓再向希腊人的船只猛攻，只要突破这最后的防线，希腊人就只能用双臂从宽阔的爱琴海游回老家了。

第二天，战争继续在海边进行，黎明一到，特洛伊人便杀上来了，今天对于希腊比昨天更惨。一会儿工夫，狄俄墨得斯——这位曾被雅典娜赋予神力，现在希腊英雄中最强大的战士，被帕里斯一箭射伤了脚背。那位最聪明的英雄奥德修斯和全体希腊人的统帅阿伽门农也受了伤，特洛伊人仍像追逐群羊的猎犬，凶猛地扑上来。

希腊人抵挡不住，不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他们的船边，在甲板上抵抗特洛伊人。

现在希腊人当中剩下的最有力量的战士只有埃阿斯了。他也退到了战船上，同赫克托耳死命地争夺着：一个想保住这条船，这就是他的生命；另一个则想烧了它，知道一旦失去了船，希腊人就什么都完了。

他们在四处飞溅的血花中挥舞着已经被过多的屠杀砍钝的利剑，但见赫克托耳杀得口喷白沫，两眼在浓眉下闪着凶狠的光芒。

在如此疯狂的击打之下，连埃阿斯也抵挡不住了，不停地后退，赫克托耳则不停地前进，直到他把一支熊熊燃烧着的火炬扔到希腊人的战船上。

战船烧起的熊熊大火让正在希腊人最伟大的英雄阿喀琉斯船上的帕特洛克罗斯看见了，他知道希腊人今天遭受了惨重的挫败，甚至有被毁灭的危险，于是恳请他勇敢的挚友阿喀琉斯出战，——由于受到阿伽门农的侮辱，阿喀琉斯一直拒绝出战。所以现在也没有答应。但他也看到了希腊人已经面临毁灭之虞，便允许帕特洛克罗斯穿上他的盔甲，代替他出战特洛伊人，他知道在全军之中帕特洛克罗斯是仅次于他的勇士。

帕特洛克罗斯立即披上了阿喀琉斯由匠神精心打造的宝甲，连同那几匹由神所生的骏马，向特洛伊人冲去，虽然他从海滩上打退了敌人，但最后被杀死了。而这激起了阿喀琉斯的愤怒，他为朋友报仇而出战，杀死了赫克托耳，但最终自己也被太阳神阿波罗一箭射中了唯一可以被伤害的地方——脚踵，结果死去。

特洛伊战争中最有名的场面——木马计（Trojan Horse），也发生在地中海边，希腊人中的预言家卡尔卡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木马，宣称这是献给神的祭品，然后率领大家扬帆出海，声称回希腊去，那些特洛伊人上了当，将木马从海边拖进了特洛伊城。夜里，英雄们从木马中跳出来，希腊的大军也从海上回到了岸边，直扑特洛伊城，里应外合，特洛伊城被攻陷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也就此结束。

虽然每个西方人对特洛伊战争从小就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但几千年以来的欧洲人，包括古希腊人自己，都把荷马史诗当作是一部“小说”，也就是说，对待它就像我们现在对待小说一样，从没有去想过历史上真有这样的事——就像我们不会真的去北京城里找大观园一样。为什么呢？因为荷马史诗里所说的这个希腊，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消失了，迈锡尼等那些城市都很早很早以前就湮没在萋萋荒草之中，所留下的只是一部文学作品。甚至远到我们常称的古希腊，也就是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的古希腊时，人们已经将荷马史诗当作纯粹的传说、当作与历史事实无关的神话了。

现在我们知道，荷马所说的一切，包括那些城市与战争，除了男女神位的事之外，都是再真实不过的历史事实。而将荷马史诗由美丽的传说变成真实的历史的人，他的名字叫海因里希·施里曼。

施里曼的发现

这时候他记起了另一个更遥远的梦想，于是回到了欧洲。

他先到了当时土耳其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通过大把大把地送钱给土耳其的官员们，弄到了挖宝的通行证。

施里曼来到小亚细亚西部，靠近爱琴海的地方，该去哪里发掘呢？他知道有个法国学者勒舍瓦里曾经说古代特洛伊就在现在一个叫布纳尔巴希的村子。他到了那里后，却发现那里不可能是古代特洛伊的所在，那里的地形与荷马史诗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例如《伊利亚特》里说，一天之内，希腊战士可以在自己的海边军营与特洛伊城之间来回往返几次，他们甚至可以听到特洛伊人的幽幽长笛声。这说明特洛伊距离海边肯定不远。但布纳尔巴希却离大海足有十三公里之遥。而且布尔纳巴希周围有好多悬崖峭壁，这样的话，那被阿喀琉斯追得屁滚尿流的赫克托耳怎能围着特洛伊城兜圈子呢？

施里曼断定特洛伊肯定不在这里，他在小亚细亚半岛的爱琴海沿岸漫游起来，后来到了一个叫希萨尔雷克的小山脚下，他立即发现这里就是特洛伊的所在。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周遭环境与荷马史诗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施里曼开始发掘了，他的发掘过程是很啰唆的，这里不具体说，总之他的发现比他想要发现的多得多。他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山上一共找到了七座城市，这些城市不是一个挨着一个，而是叠罗汉一样一个压在另一个上面，它们每个都是在前一个毁灭之后在它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在第二层里，他发现这里宽阔的大街上到处铺满了灰烬，他认为这就是他要找的特洛伊——普里阿摩斯的家。不久，他又在那里找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联想起荷马史诗所说的大阔佬普里阿摩斯，这里就更加无疑是特洛伊的故地了。

可怜的施里曼，到死都不明白，他所发掘的“特洛伊”，实际上与发生特洛伊战争的地方远着呢！当然不是空间上的远，空间上的确是同一个地方，不过就时间而言，就像汉朝与宋明之间一样远。他所谓的特洛伊实际上是比真正的特洛伊要早得多的另一种文明，那时人们对这种文明还全然无知。

施里曼死后，他的助手费尔德主持继续发掘，他写了一本叫《特洛伊与伊里翁》的书，将在特洛伊所发掘的城市分成了九层，也就是所有九个一个叠一个的城市或称居民点。他认为发生特洛伊战争的地方是第六层。费尔德与大老粗施里曼不一样，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考古学家，他什么都对了，单单没有找对特洛伊。他的分层是正确的，但特洛伊不在他所说的第六层，而在第七层，精确地说，是在第七层的初期。这里才是真正的普里阿摩斯与帕里斯的特洛伊，是更伟大的阿喀琉斯把伟大的赫克托耳追得屁滚尿流、最后被箭射中脚踵而死的地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地方，是最后被狡猾的希腊人用木马计占领并化为灰烬的地方。因为的的确确，考古学家们发现，这个一度伟大的城市于公元前一千二百年被一场大火毁灭！

我们知道，特洛伊战争中的一方是普里阿摩斯为王的特洛伊，另一方则是阿伽门农为统帅的希腊盟军。阿伽门农是迈锡尼的王，迈锡尼是古代希腊最强大的城邦。

古希腊是由一个一个城邦组成的，一座城市连带周围的农田便构成了一个城邦，一个城邦通常就是一个国家，迈锡尼是最富有的希腊城邦。

找到特洛伊后，施里曼带着满身小亚细亚的征尘，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希腊。像一个猎人，他的下一个猎物就是迈锡尼。

与找特洛伊时大费工夫不同的是，迈锡尼是不用去找的。因为，荷马史诗所说的巍峨、庄严的迈锡尼的狮子门，虽然经过了两千余年的风吹日晒，依旧傲然挺立在伯罗奔尼撒的大地上。

施里曼来时迈锡尼的城内城外都有古墓，但他没理睬城外的古墓，而是专心地在城内的墓中挖了起来，结果发现了足有五座古墓，里面直直地立着古代的英雄们——施里曼相信这五位英雄就是阿伽门农王和他的朋友们，其中一个人身材伟岸，他的骷髅旁边放了大量的青铜武器。他断定这就是伟大的阿伽门农，那统率希腊英雄们战胜特洛伊的人。当然，对于他更加重要的是尸体旁边的东西：盔甲、酒杯、饭碗、许多的小装饰品，甚至有能戴在整张脸上的大面具——那些东西统统是金子做的！这更加印证了施里曼的想法：这些墓就是希腊英雄们的。因为荷马史诗早就说过，迈锡尼有的是金子。

像在特洛伊一样，施里曼什么都对了，但只有一样错了，他找到的并不是希腊英雄们的墓，而是另一些希腊人的墓，他们比阿伽门农们要大了足足四百岁！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人也是古代的英雄，他们也许曾经与阿伽门农一样有过伟大的业绩，曾经是一国之君，但他们的英名，像那逝去的时光一样，已经永远消失了，沉没在遗忘的长河里。

古希腊的历史就这样在施里曼等人的锄头下挖出来了。

除施里曼外，对发现古希腊贡献最大的是英国人伊文思。他的功劳也值得一说。

伊文思的新发现

在本书的起始，当我们进入西方故事的大门时，我讲了欧罗巴的故事。但那个故事还没有完：请问，宙斯在将欧罗巴搞定后，将她怎样了呢？莫非像现在许多青年人一样，将女朋友的肚子弄大后，说声“拜拜”就潇洒地一走了之？

没有，宙斯比起现在的许多年轻人来，还是挺负责任的。他把欧罗巴好好地安置在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地方，还与她生了好几个儿女，其中有一个叫米诺斯的，统治着克里特岛。

米诺斯建立了极其雄伟的克诺索斯城，还在城里修建了著名的“迷宫”，用来关他的老婆与一头牛相好生的儿子—— 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名叫弥诺陶洛斯。

一度辉煌的克里特，也像迈锡尼和特洛伊一样，几千年前就已消失在断垣残壁之中。是伊文思使它重见天日的，他不但找到了大量的文物，还将发现的一切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甚至把宫殿都复原了，后来他将他的发现写成了一本书，叫《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足有四大卷。

他的结论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克里特文明是欧洲文明的真正源头，是整个西方文明的祖宗，它从公元前3000年一直延续到公元前1200年。此后它神秘地消失了，在伊文思发掘它们之前，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总结伟大的希腊文明的整个过程了，我将尽量让它像画卷一样明白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真正的希腊史 根据施里曼和伊文思等人的发掘，人们才了解了古希腊的基本历史轮廓，我们可以简明扼要地将它分成以下五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所谓的“爱琴期”。

这实际上算是西方文明的“史前期”，它比米诺斯王宫还要早。

大约距今六千年之久，在爱琴海地区已经有人住了。他们使用磨制的石器，后来又用上了铜和青铜。人们居住在爱琴海一带、从小亚细亚半岛直到克里特的广大土地上。这是一个极漫长的时期，延续了大约四千年之久。

第二个时期就是前面我们说过的米诺斯时期了。

为什么称米诺斯时期呢？因为这个时期虽然到处都有了文明的踪影，但米诺斯王无疑是这段时期的“海霸”——他控制着爱琴海，拥有最先进的文化。而他的首都克诺索斯则相当于今天的纽约或巴黎。它从公元前两千年左右开始延续了约五六百年。史称克里特文明。

第三个时期是迈锡尼时期。

迈锡尼的发展据说是建立在它的先人衰亡的基础上的。与米诺斯时期的海洋民族克里特人不一样，迈锡尼人是生活在希腊半岛上的大陆人。他们本来比克里特人要落后得多。但他们接受了克里特文化，“师夷长技以制夷”，慢慢强大起来，终于变得比那些沉溺于文明的安乐窝里的克里特人更牛了。毫不客气地向他们文明的老师发动了攻击、征服了它，将昔日的海霸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这一时期持续了大约五百年。

当然还有另一个说法，认为克里特文明与迈锡尼文明实际上不是前后相接的，而是左右平行的。它们同时繁荣，时期大约是公元前两千年到公元前一千年，共持续了约一千年。不过为了方便好记，我们还是接受前面一种说法。

在这之后呢？

这之后，突然失去了克里特人和迈锡尼人的踪影。就像昨天还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今天突然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爱琴海文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就是第四个时期，是“黑暗”时期——长达几乎五百年之久。现在我们看这段时期的历史就像看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一样，漆黑一片。

第五个时期就是我们最熟悉的古希腊了，我们称之为希腊的“古典时代”。在这个时期，伟大的希腊文明达到了它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