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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2.语言小精灵,咻地闯进

倪彩宴请德国医生,事出有因。窦青云一段时期以来持续颈椎痛。而倪彩恰好持续观察了一段德国医生的技术,发觉他对于疼痛的治疗确属来自中国,高于中国。这是基于独特的解剖视角而成的。如今,国内中医学院的毕业生有不会号脉的,背不出穴位的,但是解剖基础都还扎实。但是,还没有哪所大学去深入研究人体筋膜系统。自从吴博士帮倪彩迅速康复后,倪彩又结识了吴博士的导师林原老师。虽然倪彩并非医学专业,但家父的熏陶,加之倪彩明晰的哲学思维方式。他很快意识到林原老师原创发现和理论提出是具有革命意义的。但是,墙内开花墙外香。林原老师在国内只是遭受了排挤打压。不多的几次国际学术会议,令林老师粉丝遍布全球。德国医生就是一位铁粉,他本名译音希尔塔,可他执意让所有人称呼他“老希”。每每听见有人叫他“老希”,他就乐不可支。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老希和倪彩有很多共鸣。他们认为革命性、开创性的事物都有先驱色彩。正如创业,放眼国内成功的创业公司,无一不是抄袭模仿中起家,修改下腾达的。但是,倪彩也深知他选择的路充满坎坷,沟壑密布、深渊四伏。但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可持续的。诚然,在商业领域,倪彩没有盲目的民粹倾向。但就他的商业认识来讲,抄袭模仿的代价未必低,创新的代价也不一定高。这代价,真真正正包括未知风险。老希来这里,虽然斤斤计较在底薪和待遇方面。但不得不说,他是愿意和倪彩共冒风险的。他说和尼采通行,是每一个德国人的荣幸。

晚宴上,窦青云是顺势和孙飙、杜娟聚在一起,但是由于有德国医生在场,话题语言始终在德语、英语和蹩脚汉语中频繁倒换,倒也令气氛活跃。活跃的气氛让大家一度忘记白天的不愉快。唯独宫雪霁稍微显得闷闷不乐。散席时,独自一人抢先离开了。杜娟和孙飙、柳晴去酒店的方向一致。老希希望倪彩能送他返回宿舍。但倪彩委婉回绝。恰好孙飙凑过来,用近乎俄语的声调,说着不咸不淡的普通话邀请老希跟他回酒店泡吧。窦青云也大度随附。于是宾利与雷克萨斯600结伴而行离去。

倪彩挂着宫雪霁,匆匆发动哈雷继承者沿路追去。一路寻找无果。有些悻悻然驱车驶入地库。陡然发现摩托车位旁边自己的汽车引擎盖上放着自己的包。他长出一口气,知道宫雪霁已经安全抵达公寓。在拿起背包按下电梯的一瞬,他忽然意识到宫雪霁不可能就把包丢在那里一个人离开的。她是何等的细心和小心翼翼啊。想到这,倪彩重返汽车旁,他相信宫雪霁不会让倪彩的包离开自己的视线。搜寻了一圈儿无人踪影。倪彩意识到自己拿包进入电梯间的当口,就是宫雪霁离开的时间。他猛然意识到宫雪霁只可能走出地库。他旋即发动继承者驶出地下车库。

在门岗处,他问熟悉面孔的老年夜班保安:“有没有见到有个女孩子走出去?”边说还边递了一支烟过去。

保安看看烟失望嘟囔着:“帝国炮啊!太冲了。”假模假式地在鼻子底下闻着。倪彩来开背包,摸出自己必备的敲门烟—“中华”递了过去,不等倪彩开口。老保安就冲着大门外一指:“你女朋友往市政府广场方向去了。”谁这话时,还隔着烟盒深嗅着烟气。象一个儿童遇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心爱玩具。

倪彩也放入儿童寻找心爱玩具一样焦急的疾驰而去。

很快,他就猛地掉头往回了。他在出大门的时候,眼睛余光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倪彩确认那就是宫雪霁时,摩托已开出一公里之远。于是,就有了刚才的掉头。

看清楚那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倪彩熄了火,让摩托车缓缓滑倒宫雪霁面前。

“这么晚,还在这儿坐着干吗?”倪彩并不下车,而是拍拍后座,示意坐上来。倪彩的这个动作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就是想透透气。没事啊!”从口气听不出宫雪霁高兴与否。平素一样的随和伴有亲切感。

“你是对我没有和你商量,擅自邀请孙飙他们入伙咖啡,在生气对不对?”倪彩索性点着烟,就骑坐在摩托车上打开话题。

“你是凭爱的领导,你决定,我执行就是了。”宫雪霁终于让不开心的意味流露出来了。

倪彩吹了一口长长的烟,端详着这个微怒的女孩儿。和善、谦谦淑女的气质,在生气时有着别样的神采。午夜的路灯弥漫在宫雪霁身上,在倪彩眼中是散发着光晕的。任何人在倪彩眼中都会瞬间在焦点和焦外之间跳跃,很难让倪彩聚焦,用心在视像里渲染出光晕来。因为,此刻的宫雪霁在倪彩看来,是美丽的。

“小雪。”倪彩此时完全没有同事的感觉,连邻家大哥都在这家常的口吻中显得疏远。亲切如父似兄一般感觉。

“嗯。”撅嘴答应的女人表示答应,不仅是对呼唤的答应,也包括对后面的话和前面的原因都一并答应。所以,撅嘴答应是女性的国际化表情。等同于点头。

“你理解我为何主动请孙飙入伙凭爱咖啡吗?”倪彩说着,下了车坐在宫雪霁身边。

“不想理解,也不想知道。”宫雪霁说这话的意思倪彩深知。她不关心经营。她只关心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这一间凭爱咖啡。

“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碰这第一家凭爱咖啡的。但是,你知道吗?你的理念,包括创立理念和经营理念都非常的好。好得不得了。我觉得应该把这个理念让更多的人感受到。”

“我没想赚钱,我也没想到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只想有个地方安放我自己。”宫雪霁说这话时语气还是平静和温和。

倪彩清楚自己的理解是没有错误的。只是宫雪霁对这一间咖啡馆倾注了太多心思。倪彩也不是不放在心上,虽然他都是路过和偶尔去坐坐。但是,他必须将自己对凭爱咖啡的欣赏深深掩饰起来。大病痊愈的倪彩自己最清醒的改变就是自己对任何事都能安放于心,掩饰于外。

“小雪。”其实,几乎面对面没有距离的说话,人往往还是习惯称呼一下对方,以确认对方在听。可这一次倪彩的轻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雪。”没有回应。

倪彩继续:“小雪?”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不去回应。

“小雪?小雪?”声音渐次大了起来。

“听见了。”宫雪霁声音也不再平和,只有温柔在里面。

倪彩出了一口气:“以为又不高兴了?”

“没有。”宫雪霁摇摇头,侧身看着倪彩:“我能不能享受自己喜爱的东西?你回答,好吗?”

倪彩不假思索:“当然能,人人都能享受自己喜爱的东西。你更能!”

“我刚才就在享受你叫我。”

倪彩能做的反应就是无语。

“倪大哥。”宫雪霁叫道。

“你说。”倪彩其实也非常享受宫雪霁私下称呼他大哥。

“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在商业方面的经验啦,心得啦。都用心去记住,去运用。受益匪浅。其实,我只是没有把凭爱咖啡当成一个商业策划而已。而且,而且......”宫雪霁犹疑仿佛不便说。

“而且什么?”倪彩不想话说不明白。

“而且,我以为你懂得。”这句话有丝丝伤感和遗憾。

倪彩要脱口而出的话是说自己非常懂得。但那只是要说而没有说的话。说出的话是:“小雪,你告诉我,我就明白了。你现在坚持不做扩张,我没有意见,而且尊重你的意见。反正,也没有正式答应孙飙他们。明天可以轻易推掉的。你相信我。”

“不用。你都说了,不碰这一间就好。多的我也不管。我调好我的饮料就好了。”

“我的心思在做医疗上。不能把咖啡发展好的。一家店支撑不了好的经理人团队。”

“我可以专门做咖啡啊?”

“也不是不行,你如果不想在我身边工作了。”

“凭爱医疗离不开你。但是不一定少不了我呢。”

倪彩本以为宫雪霁会急着解释自己不是不想在他身边工作,而愉快结束这次午夜交谈。可没有想到,宫雪霁又抛给他一个满身是刺的绣球。

倪彩的杀手锏语言,是他自己永远意识不到的。他自己只会说心里话。其实语言应激能力差的人,说出杀手锏语言的机会越大。

倪彩说:“我,需要你!”没有深情款款,没有含情脉脉。这句话好像是一个语言小精灵,咻地闯进宫雪霁心房,而且,震得心房稀里哗啦。

不知是喜悦泪下,还是尘埃落定。

宫雪霁提出让倪彩骑摩托车回去,虽然只有几百米。倪彩同意了。

倪彩骑到公寓门口,没有停车,疾驰而过。宫雪霁没有意见。

宫雪霁搂住倪彩的腰,紧紧依躲在倪彩背后。倪彩只是知道自己在为她遮风。

哈雷继承者不会有年轻人弓身趴伏机车上的劲猛齐姿,象倪彩此刻坐直身体,迎着夜风,越吹越直。宫雪霁感到的夜风越少。

倪彩将皮衣给宫雪霁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有个人冒着风为自己遮挡的感觉,超出了普通理解。任何超然的感受,都无关炎凉。

公寓电梯里。只有两个呼吸声和带有和声的心跳。

最后屋门前道别时,宫雪霁是无语和盯视。

倪彩主动以唇轻触了宫雪霁额头。使这一场默剧剧终。

是夜,宫雪霁恬美入睡。

倪彩抽了一夜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