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何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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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周时寒

Date:2020年8.31号,A市

“周先生,您最好是尽快来医院一趟,前天你的胃病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胃癌晚期,请您尽快前往我院进行治疗。”

“直接说,我还能活多久?”

“如果您能积极配合我们进行化疗,您的寿命………大概……能延长到一年半。”

夜,静默无声。

我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回荡着的,全是白天那医生官方正式的语气。

我把手放在胃部,只觉得那里绞痛胀气得难受,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心里,空空荡荡的。

一通电话,我只觉得曾经自己无比坚定清晰的未来,此刻一片迷茫。

看着窗外的夜景,我的心里,难得地出现了颓废。

我才24岁,我还有无穷无尽的抱负还没有完成,我还有家人、友人、爱人、兄弟去生活。

我怎么可能得了胃癌,还是晚期?

八月的A市,城市晚间的风景耀眼得让人窒息,从城市上方俯瞰而下,那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路灯,此刻在漫天星河的照耀下,仿佛随着整个城市同震呼吸,随着这座城市一起成长变化。

我的心上住着一个人,那个人住在这座城市,所以我也住在这座城市。

想着在城市的某一角,林深此刻或许也和我一样,默默地抬头看着头顶的月和夜,我心里的悲伤竟然也淡了不少。

一处明月,两种相思。

只是……我还能陪她多久哪?

Date:2020年9.1日,A市

今天林深大四开学,我偷偷地去了她的学校,一大早,我就偷偷地站在她公寓下的一个小花园那里等着她。

我知道她搬出了寝室,住到了这座公寓。

她早上9:30的时候,去了学校外的一家早点店吃了豆浆小笼包,然后去学校旁的超市里买了很多生活用品。

一路上,我仿佛一个跟踪狂魔般,跟在林深的身后,看着她和陌生人、或同学、新来的小学弟小学妹们搭话。

原来这个人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地护着,再也不会因为受了任何一点点伤,就跑到我这里来求安慰。

我从前万般疼着护着的一个人,如今也已经长大,学会去呵护别人了。

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其实这样……挺好。

Date:2020年12.5日,美国华盛顿

这是我来美国的第七天。

胃癌细胞扩散得很快,病情恶化得十分严重,我的胃癌主治医生Richard Robot也只能通过化疗、药物治疗等手段,控制我癌细胞扩散。

我的胃癌发现时间太晚了,早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而一切的医疗手段,除了让我痛苦地多苟延残喘几个月,根本无法彻底根治我的病情。

所以从知道自己是胃癌晚期后,我就放弃了治疗。

我的身体情况变得及其的糟糕。

在我发现病情那天起,我就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我先在A市陪了林深一个月后,剩下的时间,我就回了父母身边。

为他们尽最后一点孝。

在父母身边待了两个月,由于病情的急剧恶化,我不得不来到美国,进行一段时间的保守治疗。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每天全身疼痛得都难以入睡,我只能依靠那些止痛药才能每天睡上一觉。

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待在VIP病房里,看着一室的白,我总会想,会不会过了今晚,我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在这间医院里,我每天都能看到、听到无数人大哭着,神情憔悴,面容苍白地为他们死去的亲人而悲痛。

我看着被白布盖住脸死去的人被护士医生推去太平间,一个女人被她的丈夫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哭得难以抑制。

看着那对夫妻,我的目光从盖着白布,死去的那个人身上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不是我刚到医院那天,得了白血病的那个小孩儿吗?那时我们还打赌,看谁能活下去。

谁能活得更久,就给谁买糖吃。

那时,KIko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两个人肯定能活到最后,等我们病好了,她就让她爸爸把她家便利店里的糖果分我几个。

那个才九岁的小女孩儿,还那么小,就这样比我先走一走。

我吃不了她的糖了。

她也吃不了我的糖。

看着一旁那对大哭的夫妻,我的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厉害。

在这一刻,我突然看到了几个月后的我,那时,我是不是也这样白布覆身,我的母亲被父亲抱着,一旁,我的一群兄弟朋友们站在那里,看着我的尸体大声哭喊。

不敢想象。

我回到自己的病房。

RIchard Robot建议我一直待在医院治疗,因为我的情况太危险了。

所谓太危险,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我已经随时随地都有死去的可能。

回天乏力。

我并没有打算一直待在医院治疗,我本想着,稍微稳定了我的病情后,我就回家。

然而,当天晚上,我的母亲就给我打电话来,电话里,老妈问:

“时寒,你在美国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啊?”

那时,我全身正痛得厉害,我紧紧地咬住牙,忍住全身的疼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痛苦的声音,然后试图用平静的声音告诉她:

“妈我在这里很好,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过后,我就回国。”

听到我的话,母亲就道,“7号是阿深妈妈生日,你看你能抽空回来吗?”

听到林深的名字,我艰难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说,“我知道了,妈,不说了,我还有点事情,比较紧急,挂了。”

说完,在我快痛得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时,我急忙挂掉电话。

小时候,还是孩子的我们,手指划破了皮,都会在父母面前哭疼流泪。

长大了,即便自己痛的难以抑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再敢告诉父母,只因为害怕他们担忧。

我迅速把电话挂断,只觉得喉咙那里一阵腥甜,下一刻,“噗”地一声,无数的血从我的嘴里、鼻子里流了出来,把我一身的病服、被子染红。

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疼痛得厉害。

昏迷的那一刻,我还在想,我会死吗?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异国他乡,还没有见我的阿深一面,还没有见父母他们最后一面。

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我就离开了医院,Richard 激烈地反对我的此次行为。

于是,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我告诉他,“给我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一定回来!”

说完,也不顾他有多么的生气愤怒担忧,我带了一些药就回了国。

Date:2020年12.7日,A市

回国那天,所幸我赶上了干妈的生日宴会,那天,在时隔几个月后,我终于又再次见到了林深。

她今晚非常漂亮。

白色的蕾丝鱼尾长裙勾勒修饰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身材曼妙,我看到一旁给她拿了高跟鞋的化妆师,然后把高跟鞋拦下,给她送了过去。

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一个男人这辈子,如果真爱一个女人的话,那他一定会跪着给他爱的女人穿高跟鞋。

我以前从来没有给别的女人穿过高跟鞋。

以后我也不能再给她穿高跟鞋。

一生一次,为你一人。

看到我的出现,林深好像非常的高兴和激动,看着她,我默默地单膝跪地,给她把鞋子穿上。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精致美丽的她,只是觉得遗憾,以后她的生活中再也不会出现我的身影。

我再也不能看到她。

真的……很遗憾。

宴会过后,我待在A市和林深生活了一个星期,同时,我把自己养的周总,本来已经在美国送了人,可我又把它要了回来,送给了林深。

以后我不在了,狗狗,你记得多陪陪她。

她这个人,一向怕孤独。

Date:2020.12.20日,A市

宴会过后,我送了父母回到B市,人生之中最后陪了他们几天,我就回了A市。

回到A市那天,我先回了博远,去见方云桦。

方云桦看着我,表情有点悲痛,然后他把我让他替我立的遗嘱递给我。

我静静地接过遗嘱,默默地看着。

很奇怪吧,遗嘱这东西,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之类的,基本上都是由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写。

到了我这里,我才风华正茂的年纪,就立下了遗嘱。

看着我,方云桦说,“你真的……要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动产、不动产,全部转交给林深小姐?”

听到他的话,我把遗嘱递给方云桦,看着窗外的小雪,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过了很久,我看着方云桦笑着道,“她这个人……花钱总是不节制……我害怕她未来的丈夫……万一养不起她怎么办?”

“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说完,我看着方云桦微微一笑,然后上前对方云桦说,“方叔,这么多年,辛苦您了。我……我死了以后……她……还有……公司……全靠你了。”

说完,我不再去看方云桦,直接离开。

大老爷们儿之间,用不着这么矫情。

离开公司,我去了林深的公寓,在她的公寓附近,我在超市里给她买了很多她爱吃的零食。

这个人,喜欢吃各种零食,可人又懒,宁愿饿着,也不下楼去买吃的。

我一次性给她买了接近一个月的量。

当我提着那几大袋零食去林深的公寓时,一路上,只觉得气喘吁吁,头痛恶心,全身疼痛得厉害。

我快死了。

我想我应该快了。

身体的各个器官,都退化得极为厉害,只不过是小小几袋零食,短短几步路,我都走得极为艰难。

我再也做不了她的英雄,为她撑不起一片天。

来到林深的公寓后,我忍住全身的困倦,无力,劳累,疼痛,慢慢地给她整理着她的房间。

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人生中给她打扫整理房间的最后一次了。

弯着腰,蹲在地上给她拖地时,我看到一滴、两滴、三滴的鲜血低落在地上。

我抬手一摸,原来是我的鼻血。

可我如何去抹,却怎么也止不住流下的血。

来到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用冰冷刺骨的水洗着自己的脸。

半个小时后,终于止住了血。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看得厉害,整个人瘦的几乎只有皮包骨头,皮肤苍白得可怕。

没有丝毫血色。

整个人一副将死之态。

我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我告诉自己,“周时寒,你再坚持一会儿,你不能露出端倪,你不能!”

我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

只是给林深打扫一下她的房间,洗衣服、做饭菜,就用了接近五个小时的时间。

晚上18:40左右,林深终于回来了,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我表现得及其的平常。

那时我正在给她做鱼香肉丝。

本来我还想给她多做几个菜,可是我的身体不允许,一闻到那些饭菜的味道,我的胃就一阵恶心,而我自己也感觉窒息得难受,仿佛呼吸不过来了一样。

林深回来,我让她坐下吃饭,然后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想把她的音容欢笑,全部刻在我的脑海里,然后,再也不忘记。

今晚的林深,说了很多话,以前不会关心人的女孩子,今晚难得地表现得极为的乖巧。

她叮嘱了很多。

和我说了很多话。

后来,余州来了,和他们两个人说了会儿,我对林深说:

“我要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你自己。

说完,我就起身想要离去。

只是在离去前,林深突然来拉住我的手,我的手非常的冰凉,一触碰到林深温暖的手,我急忙把我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

因为我怕她见了什么端倪。

如今的这双手上,满是各种针孔扎出来的痕迹,右手上一片青紫的肿胀。

整个手极为的难看。

看到林深有些错愕的表情,我这才看到她手上的红绳,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把右手插进裤兜里,左手接过林深手上的红绳。

看着林深,我说,“没时间了,我要去美国了。”

说完,不敢再去看林深,我直接起身离开。

只是才走几步,我就听身后的林深道,“你以后也要来我这里玩,你知道吗?”

听到她的话,我忍住自己难过的心情,回头看着她,笑着道:

“知道,以后我还会来的。”

走到玄关换鞋子时,林深又说,“你以后一定要来我这里玩,你知道吗?”

然而,这次,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她期待的表情,我欺骗她说,“我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直到我出了大门,我走出了她的公寓,看着眼前的黑暗,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就仿佛踏入了一条不归路,再不见未来。

只是突然,身后再次传来林深的声音,“时寒!”

“你一定要来!”

女孩害怕、焦急、期待的吼声,让廊道里的灯亮了起来。

然而这次,我却再也不敢回头去看林深一眼。

在她喊出这句话后,就被余州拉回了房间。

我默默地立在原地,看着四周的灯光再次变暗,一如我曾经一颗向暖向阳的心,逐渐冷寂。

我静静地站在黑暗中,抬头环顾四周,眼中的泪无声而下,脸上爬满了我的泪水。

在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再退回到林深的公寓,再最后看她一眼。

可我不能。

不想让她看出端倪。

我想,此刻的林深,正坐在温暖的空调房里,开着暖色调的灯,坐在餐桌上,和余州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吧。

想了很久,我抬起脚,一步步地向楼下走去。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求而不得过一个人?

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看着我爱的那个女孩儿,走向属于她的幸福。

在我短暂的一生,我曾爱过一个人,可惜,我却不能陪她走过余生。

走到楼下,我抬头看着二楼林深的客厅那里,橙色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了黑暗。

我一路走,一路看。

直到十分钟后,我站在A大的校门口,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远处及其渺小的一点橙光,一如我黑暗人生中远去的那抹阳光,在此刻,他们都……尽皆远去。

林深,未来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没了我,你也一定,记得快乐。

林深,谢谢你,陪我走过的人生岁月。

真是遗憾,你的过去我有缘参与,你的未来我无法奉陪。

Date:2020.12.25日,大马士革

这是我来大马士革的第四天,来的地方是一座贫穷、混乱,充斥着战争暴动,黑暗的地方。

来到大马士革的第二天,这里就发生了暴动。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也是我短暂人生中最特别的一次圣诞节。

此刻,当地时间十一点,外面无数的枪声、火炮声依旧不断,我睡在Bibol的房间里,周身的疼痛痛得我难以入睡。

一旁,Bibol也没有睡觉。

两个人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过了很久,我才听Bibol说,“Han,我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来我的国家。”

听到他的话,我笑笑,“我来这里,是找你有事的,当然也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毕竟你可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

听到我的话,Bibol显得有几分悲观,“我能从这里逃出去都很难说,你拜托我的事情,如果我们能活着从这里离开,我一定尽力。”

说完,Bibol看着我抬起手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一条红绳,然后问我,“这条红绳有什么意义吗?我经常看到你们中国人戴这个。”

听到他的话,我笑笑,“这是我喜欢的一个姑娘送给我保平安的。”

两个人一直说话到凌晨三点。

三点的时候,Bibol看了眼手上的时间,然后抱起一旁他的妹妹,对我道,“走,我们现在就从大马士革偷跑出去,之前我已经和我的那几个朋友约好了。大半夜偷跑出去,那些士兵肯定会降低警惕。”

如今大马士革已经被叛军包围,城市里每天都发生暴动、叛乱,短短几天,就有无数人的人试图从这里偷跑出去。

在这里,当人质是死,不当人质拼命闯出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短短几天,在大马士革所经历的一切,让我由衷地感激、庆幸自己是生在了中国,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护卫我的安全。

我们选择逃跑的地方是在城市的东部,今天下午刚刚经过轰炸,古老的城墙已经倒下。

从这里逃跑时,竟然意外的顺风顺水。

我的身体非常不好,严重影响了Bibol前进的速度,见状,我几次道,“你们先走,我等会儿一定跟上。”

听到我的话,Bibol表现得非常的愤怒,他拉住我的手,喘着粗气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是来找我的,我们一定要活着一起离开这儿!”

说完,Bibol用左手把我支起,把我拖着离开。

然而,一行人大概是跑了一个小时。

很快,我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剧烈地枪炮声,瞬间,伴随着无数人中弹死去的哀吼在漆黑寒冷的黑夜中传荡开来。

见状,我立马抓住Bibol的手,看着他连忙道,“走,我们快离开。”

说完,我看着一群向左边绿洲跑去的一群人,我拉着Bibol道,“我们去右边的沙丘!”

说完,Bibol连忙叫他的几个朋友,“我们去沙丘那边躲着!”

逃去绿洲那边的人实在太多,目标太大,沙丘那边虽然没有植被遮挡,可是不容易被叛军发现。

于是Bibol抱着他的妹妹,扶着我,我们三个人连忙朝右边的沙丘处跑去。

然而,开着坦克的叛军们很快就从对面的沙漠那边来了。

巨大闪亮的灯光照在沙漠上,将逃跑一群人的身影完全照耀出来。

左边跑去绿洲那边的一群人,很快在一阵枪林弹雨下,发出一阵阵哀嚎,然后壮烈死去。

在听从我的建议,跑去右边沙丘处的几个人这里,Bibol和我还有他几岁妹妹的速度最慢。

空中,寒风夹杂着黄沙在沙漠上尖叫肆虐,隐约间,我仿佛听到有个士兵大喊,“那边还有几个人!”

听到那声粗犷的声音,我的身子在一瞬间,就做出了防卫的姿态来。

几乎是一瞬间,我想也不想,停下脚步,我用力一推,就把Bibol和他的妹妹从高高的少年上推了下去。

然后我自己则迅速向下倒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我推下Bibol后,一颗手榴弹将将落在我的旁边。

瞬间,受爆炸冲击的影响,我整个人被炮火带离到很远的地方。

……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

“你说一个人还会有来生吗?”

“这是物质的世界,所以不可能还会有下辈子。”

“那我以后如果死了的话,不就是再也遇不到你了吗?”

“所以,这辈子我们好好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那万一我们有一个人先离开怎么办?”

“不可能,不会有人!”

被炸弹炸飞的那一瞬间,我的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一瞬间,我仿佛是回到了过去。

那时,天蓝水清,小小的林深每天跟在我的旁边,问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看着头顶的漆黑的夜空,我知道,无数的鲜血顺着我的鼻子、耳朵、嘴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几秒钟后,我重重地落在地上。

我睁着眼,看着无垠的夜空。

大马士革的夜空没有A市的美。

很快,我好像看着Bibol带着他的妹妹跑到我的身边,他抱着我压低了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眼前的一切逐渐的模糊,所有的一切离我远去。

远去……再远去……

我想,我终究是没有毫无尊严地因胃癌而死。

在死前,我总算是救了两个人,也算是死得其所,极有价值。

这样也好。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终于离我远去,我缓缓地闭上眼,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如果死后我还有机会再来,那么,我想化成人间的风雨,变作天边的暖阳,地上青草,树上的画眉,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林深,我回不来了。

对不起,我终究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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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bol视角----------------

那晚,我看到黑暗无光的夜空中,漫天的流星划过夜空,仿佛化作一阵阵星雨,在我身前落下。

在漆黑无望的夜里,那场星雨,仿佛是神之灵带给我的祝福。

听说好人死的时候,上帝会哭泣,所以那是上帝落下的星泪吗?

------Bibol

我跪在Han的身边,看着他睁大了眼,看着头顶的夜空。

我一次次地呼喊,我一次次地哀求,“Han,你醒醒!”

“睁眼!”

然而,任凭我如何喊叫,Han只是睁大了嘴,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鱼,嘴里吐出一阵阵血泡。

他的身体在寒冷的沙漠里,体温迅速下降。

我看着他,一次次地张开嘴,好像在说什么,我擦干眼泪,把耳朵靠近了Han的嘴边。

我哭泣着大喊,“Han,你说什么?”

听了无数次,我才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断断续续地喊,他在说,“阿……深……”

“阿……深……”

听到这个名字,我告诉他,“我的家族是最伟大、最古老的催眠师世族,如果我能去到中国,我一定做到对你的承诺,让那个人忘了你。”

听到我的话,我看到Han眼中的光芒终于迅速黯淡了下来,最终,我看到全身是血的他,躺睡在寒冷的沙漠里,缓缓地闭上了眼。

恰时,黑暗无光的夜空中,漫天的流星划过夜空,仿佛化作一阵阵星雨,在我身前落下。

在漆黑无望的夜里,那场星雨,仿佛是神之灵带给我的祝福。

听说好人死的时候,上帝会哭泣,所以那是上帝落下的星泪吗?

周时寒死了,远处,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在还在夜空中回响不绝,我自顾不暇,看着躺靠在一旁的周时寒,我带着妹妹跪下来向他磕了几个头。

听说在中国,对于自己的恩人应该磕头,所以我违背了耶稣,违背了自己的信仰,向一个死去的亡人下跪。

抱着妹妹离去时,我回头看着一旁躺睡在沙漠地上的周时寒,他的右手腕上,紧紧地握着一根红绳。

那条红绳已经发黑发焦。

听说这条红绳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送给他的,我想,我不能带他的遗体回国,我总应该把他的遗物带回。

我用力板开他紧握成拳的手,取下了那已经断开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颗红豆骰子。

是前天周时寒做的。

做这个红豆骰子时,他的手受了很多很细小的伤口。

那时我问他,“你做这个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的话,周时寒笑着给我念了中国的一首古诗:

“玲珑骰tou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回过神来,我取下他手中的这条红绳,然后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带给你爱人的。”

……

Date:2024年3.11日,B市

“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周时寒死了,他死于2020年圣诞节那天,他去了大马士革,然后在那场暴动中中弹而亡。”

“你们问我是谁?我是他的同学Bibol,这是他的遗物,这部手机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此外,我受他之托,前来对一个叫林深的女孩催眠,让她忘记了关于Han的一切。”

三年后,我终于来到了中国的B市,成功地见到了周时寒的父母。

在我拿出周时寒的遗物后,那个沧桑老态却依旧优雅的东方女性接过手机就直接晕倒了。

一旁,周时寒的几个家人朋友哭得尤其伤心。

看着他们,我心痛地摇了摇头,然后我问旁边的一群人,“你们有谁能带我去见林深小姐,我需要按照Han的遗嘱,让这位小姐完全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听到我的话,一旁的一对夫妇几乎是喜极而泣,这对东方夫妻看着我,连忙把我带去了一家………精神病院?

一路上,我听他们说了很多,虽然有一些话我听不太懂,不过我也大概了解了她们所要表达的意思。

Han的心爱之人,那位叫林深小姐的女士,因为他,疯了。

来到精神病院,我去见了林深小姐,看到她时,那个美丽的女人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满目绝望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林深小姐的父母带着我进了她的房间,可她却仿佛没有看到我们几个人一样。

见状,我无奈地看了口气。

看来Han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让我帮助林深忘记他的存在,这完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到林深,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怀里珍藏保护了三年的红绳,然后放到林深的面前。

看到那条红绳,林深刚才还麻木无神的一双眼,突然就有了光芒。

就仿佛是Han在临死时的那个眼神一样。

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死生契阔?中国人都这样说。

“他是不是要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到林深披头散发,疯狂抓住我的样子,我看向一旁准备叫医生、护士的林父林母,然后骗她说:

“对,他要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这是他让我送你的礼物。”

“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玲珑骰tou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在我说出那句话后,林深好像变得非常高兴,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那条红绳,然后跑到她父母面前高兴地说:

“爸!妈!时寒回来了,我要回去好好梳洗等他回来,我们快回家!”

听到她的话,林父林母抬头担忧地看了我眼,我默默地对她们点头示意。

很快,林深就被林父林母带回了家,短短几天时间里,林深每天看起来都十分的高兴。

在我们带林深回家后的第五天。

那天晚上,月朗星稀,朗朗的星河上,有着无数流星划过,而一旁,林深靠在窗户边,玩着她手中的那条红绳,上面,挂着一个有些怪异的红豆骰子。

她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握着,视若珍宝。

一如三年前,在沙漠的那个夜晚,Han在临死时,紧紧地抓住这根红绳子时。

错过的情深从来只是虐恋。

看着一旁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我走过去对林深说,“林深,周时寒……”

话还没说完,我一记手刀砍在林深的脖子上,看着就这样倒在我臂弯里的女孩儿,我说:

“周时寒让你忘了他,从新开始。”

从此以后,被催眠的你再也不会记起关于周时寒的点点滴滴,你的一生,再也不会出现关于周时寒的任何影子。

以后,你会爱上任何人,却不可能会是周时寒。

以后,你会记得任何人,可你独独不会记得周时寒。

以后,你会恋爱、结婚、生子,但这一切,都和那个叫周时寒的傻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时寒、林深……

从此以后,你们再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