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岛县立大学
1951年(昭和26年)4月,稻盛就这样进入了鹿儿岛县立大学工学系。他决定在应用化学专业学习有机化学。他选择学习有机化学,和当初报考大阪大学医学系药剂专业的动机一样,都是想今后从事与制药相关的工作。
稻盛还对高中的同学们说起过他将来的梦想:
“以后万一你们身体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给你们配药的。”
当时的石油化学可以说是达到了全盛时期,有机化学专业也因此大受欢迎。不断地有新的物质被研发合成,整个化学产业充满了勃勃生机。据说,当年鹿儿岛县立大学应用化学系里有七成左右的学生选择了有机化学专业。有机化学的受欢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公立大学的学费低廉,还可以像当初计划的那样获得奖学金。稻盛决定把奖学金和打零工赚来的钱,一半用作学费,剩下的一半作为伙食费留在家里。
“明年再考一次大阪大学。”刚得知自己没考上大阪大学时,稻盛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后来他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集中精力在鹿儿岛县立大学学好有机化学。
为了今后择业时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从大学一年级开始,稻盛就异常努力地学习。因为没有钱,买不起昂贵的教科书和参考书,他就充分利用大学和鹿儿岛县的图书馆学习。
“是‘及格万岁’,还是始终坚持不懈地追求第一,这已经不仅仅是成绩的问题了。”稻盛在其所著的《成功激情》一书中如此写道。这本书阐述了拥有燃烧般的上进心和持续努力的重要性。在书中,稻盛还这样写道:“人最伟大的能力就是战胜自己的能力。”
进入鹿儿岛县立大学之后,他的克己之心开始觉醒了。
若是每天只顾学习,身体就会倦怠。所以,稻盛加入了学校的空手道俱乐部。在步入社会后,他依然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无论工作多忙,他都要打打棒球,活动活动身体。
练习空手道,只需要有一件空手道服就可以了,非常适合贫困的学生。虽说是俱乐部,却只有几个人参加,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流派,一位来自冲绳的教练教给他们一套改自少林拳法的空手道。稻盛每天回到家都反复练习。因为他从小就非常喜欢格斗,所以练习空手道时十分投入。他在院子里竖起草靶子,每天坚持练习踢腿和正拳突,不厌其烦,反复练习。
可是,有一次在与一位朋友练习时,稻盛用正拳突正面击中了对方的脸,打断了他的两颗门牙。原本稻盛练习用正拳突攻击,对方应该在第一时间扫腿拦截。可是练习中,对方却拦截失败,导致受伤。那位同学是医学系的学生,后来还在鹿儿岛开了自己的诊所。每次同学会见面时,对方都会说:“我被稻盛打断过两颗门牙呢。”但稻盛每次都默不作声。
发生那件事以后,稻盛便不再练习空手道了,他对空手道的兴趣转移到了比赛上。
大家都知道稻盛喜欢格斗类项目,但他不仅喜欢格斗类运动,其京瓷公司还是“京都不死鸟”足球俱乐部的主要赞助商。而且,他还极其热情地为该足球队加油、助威。总之,每当要分出输赢时,他就会激动得热血沸腾。
其实,稻盛最近才知道,父亲畩市看似内向,其实也很喜欢格斗类项目。只要鹿儿岛市内有职业摔跤比赛,他就会去观战。
“我听说了这件事,也吓了一跳。原来我喜欢格斗项目,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啊。”
稻盛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稻盛的结核病虽然不知不觉痊愈了,但是到了1952年(昭和27年),母亲纪美却被怀疑得了结核病。那时,稻盛正在读大学二年级。
持续37.2℃~37.3℃的低烧加上没有食欲,母亲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纪美坚信自己一定是得了结核病。进行检查后,发现她锁骨下面有阴影,医生开了抗生素的处方药。但是,由于纪美的胃肠功能较弱,无法服用药性太强的抗生素,只能在胸膜腔内灌入空气,通过减少病灶的气胸疗法来治疗。
治疗费对于稻盛家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看医生的话,要借很多钱。我死之后,你们要还那么多钱,太苦了。我不需要看医生,也不需要用什么药。”
尽管母亲这样说,但是孝顺的利则表示一定会凑够钱的,让妈妈不要担心,并鼓励妈妈安心养病。
在那年的除夕之夜,伴随着新年的钟声,稻盛一家人难得地一起去照国神社做了新年祈福。
据妹妹们回忆,参拜神社时稻盛特意穿上了和服裙裤。这应该是为了表达自己强烈的愿望,希望被病魔折磨的母亲早日康复吧。他们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红白达摩形象的不倒翁摆件带回家,那是流传在鹿儿岛的保佑家人无病无灾的护身符。
稻盛考入大学那一年,哥哥利则加入了警察预备队(现在的日本自卫队)。
利则在接手销售纸袋的工作之后,因为机缘巧合曾在一家糕点公司当了职员。后来,听说警察预备队成立了,他立即前去应聘。虽然从警期不长,但待遇非常好。
父亲畩市很开心,还出席了送别宴。
利则把他在警察预备队工作期间的工资基本上全汇到了家里,补贴一大家子的生活开销。妹妹绫子也中止了高中学业,开始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
稻盛刚刚适应了大学生活,还没高兴多久,父亲畩市就再次向他提出:“不要上大学了,出去工作怎么样?”
母亲纪美听到后,在病床上挣扎着说:“别再提这个事,照顾不了孩子,也别拖累孩子啊。”母亲的话,让稻盛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
有一天,附近的一个医生的太太给纪美拿来了《生命的实相》。但是,当时的纪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看书了。
“妈妈,我念给你听吧。”稻盛说,他在母亲的枕边轻声读了起来。
“陪伴母亲的那段时间,我会经常围绕书中的内容和母亲一起讨论、交流想法。那时的每一个日子,都成为我至今难忘的回忆。”(稻盛和夫《稻盛和夫:母亲的教诲改变我的一生》)
人人都以为纪美得了结核病,但不管怎么检查,也没从她身上查出结核病菌。实际上,她得的根本不是结核病,而是由于长期劳累而积劳成疾。然而,讽刺的是,医院采用的昂贵的气胸疗法明显地损坏了纪美的肺功能。
这对于特别敬爱母亲的稻盛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幸纪美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大家也都渐渐放下心来。
即便是到了冬天,稻盛也是穿着运动服和木屐去图书馆。他不分白天黑夜,勤奋地学习。
图书馆就是一个宝库。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每晚睡觉前都要读书,这样才能睡着。他贪婪地吸收着知识,有空时还会帮着川上一起做实验。
在机械专业学习的川上一直在研究用于燃气轮机等设备上的耐热材料。他曾经参加的由钴和镍构成耐热钢的蠕变实验,后来也非常有实用价值。
不管学习有多忙,稻盛在大学期间都一直坚持打工。他曾在一家他去卖过纸袋的糕点铺里打了几个月的临时工,负责把红豆煮熟做成红豆沙。
他还在鹿儿岛的一家老百货店——山形屋做过巡夜警卫的工作。一周做三天,从傍晚工作到第二天早晨,需要在百货店里巡回检查好几次。他虽然年轻有体力,但有时也会撑不住,经常在警卫室里打瞌睡。
可是,他一到早上就会立刻醒来,变得心神不定。原来,在百货店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孩,她们一大早就会来上班。其中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稻盛偷偷跑去那个女孩工作的柜台,躲在拐角看她,越看越觉得美。
稻盛抑制不住冲动,想去追求她。恰巧川上的一个表哥也在山形屋工作,在他表哥的帮助下,他终于成功地将那个女孩约出来看电影。
可是,又不好意思两个人单独去,稻盛只好拉上川上,三个人一起去了电影院。然而,看完电影后,川上这个丝毫没有眼力见儿的“电灯泡”始终跟在稻盛和那个女孩身边。最后,直到吃完晚饭把女孩送回家为止,稻盛都没有与女孩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干吗跟得那么紧啊?”
被稻盛责怪后,川上才总算反应过来了,可是为时已晚了。后来,女孩告诉稻盛:“我要嫁人了。”于是,他那淡淡的、略带忧伤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继续着。稻盛比别人更加努力地学习,同时又享受着自由的青春,对未来充满憧憬、满怀希望。但是,他将要面临就业问题,很快就将了解到现实的残酷。
当时,稻盛的指导老师竹下寿雄教授曾给予他很高的评价,认为自有机化学专业创立以来,在学业上和做人方面,他都是最优秀的学生。(针木康雄《稻盛和夫:从挫折中积极奋起的企业家》)
但是,当时的就业环境非常恶劣。稻盛刚进大学的那段时间,国内的经济形势比较好。但是,从毕业前的1954年(昭和29年)开始,经济回调,需求减少,衰退日渐明显,招聘需求减少,就业形势一下子变得非常严峻。此外,办学历史较短的鹿儿岛县立大学的社会知名度较低,很多情况下都没有被列入企业设定的招聘学校名录。
这时,川上对陷入求职窘境的稻盛伸出了援助之手。
川上的叔叔川上为治曾在通产省担任矿山局局长,后来又担任了中小企业厅的官员、参议院议员。川上想拜托叔叔帮他和稻盛介绍一下工作。
但是,当年的大学生和现在的学生一样,缺少社会经验。在还没有事先确认叔叔意思的情况下,川上就贸然带着稻盛一起上东京找叔叔。
他们坐上夜行列车,在早晨6点前抵达了东京。他们先在东京车站附近的东京温泉里泡了个澡,穿戴整齐后又痛痛快快地吃了早饭,赶到叔叔家敲门的时候是早上7点30分左右。因为一大早就堵在门口敲门,而且还是突然到访,川上的叔叔十分生气,不愿出来见他们。
为了避免尴尬,婶婶把川上单独领到卧室去见叔叔。当时,叔叔刚起床,一看到川上就怒火直冒,大喝道:“你跑来干什么?”
川上语无伦次地对叔叔说明了来意,但在当时那种状态下,叔叔是不可能很快就同意帮他们找工作的。在这个过程中,稻盛一直没被允许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川上感觉很对不起他,后来因此和他的叔叔疏远了。
稻盛从东京回来后,立刻放弃了靠关系找工作的想法。这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他知道了当初一门心思想进医药公司,是不切实际的,所以不得不放弃,转而把目光投向发展蒸蒸日上的煤炭、石油等能源产业。这类企业的招聘需求相对比较大。
但是,他先是在最心仪的帝国石油公司面试中落选,然后积水化学公司也没录取他。再后来,稻盛辗转于各个招聘单位之间。
“应该是每次面试时,我都穿得很寒酸的原因吧……”
各种负面的念头在稻盛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精神压力很大,快受不了了。
另外,川上也先后在川崎制铁、大阪燃气公司的招聘面试中被淘汰。淘汰的理由是“在机械系只有一个招聘编制”。川上听了,只能哑然,最后总算被久保田铁工公司录用了。
现在的“久保田”已经是国际化大企业了,但当年录取川上的那个“久保田铁工”还只是一家很小的公司。战后,久保田铁工公司开始制造和销售手扶拖拉机,并很快在东证一部上市,显示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稻盛的工作还没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