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活着的愿望
佐菲从阴暗的峡谷里醒来。
她费力的张开眼睛，视线内是一条细细的长线，峡谷两侧的岩壁遮挡了天空，夜晚的天空没有星星月亮，宛如布满乌云的雷雨天。
她的右手上覆盖着一层鳞片，那些鳞片动了动，缩回了少女的皮肤下。
某种声音从身后传来，佐菲向后看去。
因为是清晨的缘故，峡谷里还处于一种黑暗的状态，佐菲即便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物模糊的轮廓，她走近了些，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
黑暗的裂缝中，一双绿色的眼睛猛然张开。！
“吼！”
巨大的生物似乎向着佐菲扑来，佐菲惊叫了一声，掉头就跑。
无论在什么时候，逃跑都是人的本能。
那生物在狭小的峡谷里跑不快，佐菲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身后传来那生物抓落岩石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只是一直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远，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峡谷里的道路开始变得宽敞起来。
“吼！吼！”
那个生物用力挤出狭窄的峡谷，跳到了佐菲面前。
“啊——！”佐菲瘫坐在地，眼前的生物有着像豹子一样的身体和头部，但前肢要粗壮的多，几乎是后腿的两倍，口中的獠牙像匕首一样长，轻松就能咬穿手臂或是大腿。
“弓箭手！”
雄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三支泛着荧光的箭射进了眼前怪物的眼睛里，怪物咆哮着后退，双眼里流出绿色的液体。
“保护那个女孩。”
好几个穿着铠甲拿着武器的人从佐菲身边越过冲向怪物，那个指挥的男人也来到佐菲的身边。
“受伤了吗？”
佐菲抬起左臂，上面一片红肿，看样子应该是逃跑时擦伤了。
“还好，伤不算很严重。”男人一把抱起佐菲：“集合！先回村子！”
“是！”
……
虽然已是黎明，但天空的颜色并没有越变越亮，反而越来越黑，以至于村子里已经燃起了篝火。
“谢谢……”佐菲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热汤，抿了一口，浓汤从食道一路烫下去，佐菲抿了抿嘴，鲜味似乎还停留在唇齿间。
“说起来真奇怪……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往山谷那边跑？魔潮过后就属那边的魔物最多。”男人在佐菲的旁边坐下，问道。
“我……不知道……”佐菲低下了头，小声说。
“嗨——不想说就不用说了。”男人爽朗的一笑，张口灌下去一大口酒，酒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地上，帐篷里瞬间充斥着醇厚的酒香。
一个妇女掀开帐篷的门帘把头探进来：“衣服是送到这里吗？”
“没错，进来吧。”男人招手让妇女进来，转头对佐菲说道：“介绍一下，咱们村子的裁缝，全村人的衣服都出自她手。”
妇女跪坐在佐菲面前，虽然担任着裁缝的职位，她的手却异常滑嫩，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手，她把一个包裹放在身前打开，里面是一套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穿上试试吧。”妇女把衣服放在佐菲身上比了比，提议道，同时把眼光撇向一旁的男人。
“意思就是让我出去咯。”男人咂了咂嘴，起身走出帐篷：“我会叫其他人也别进来的，穿好了记得出来给大家看看。”
“是。”佐菲小声地答道，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我帮你吧。”安妮招呼佐菲过来，帮她系上衣服的衣带：“你是贵族吗？”
“不，不是。”佐菲摇摇头：“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我一醒来就在那个峡谷里了。”
“是吗，看看这皮肤，我还以为是哪个贵族偷跑出来的千金呢，魔潮来之前那群游吟诗人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喜欢剑道的贵族小姐跑到野外去冒险，被路过的骑士救下，然后因为崇拜爱上救她的骑士……”安妮在佐菲的腰间摸了一把：“这身材……啧啧……”
“啊！”佐菲惊叫了一声，脸色已经因为害羞而有些发红。
安妮将最后两根绳子系好，在末尾处调皮的打了个小蝴蝶结：“好啦。”
安妮站起身：“走，我领你去认识认识大家。”
“嗯。”佐菲拉住安妮的手，站起身向帐篷外走去。
刚一出帐篷，佐菲就感觉到有几束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
“喔噢，很可爱嘛。”之前给佐菲送汤的男人灌了口酒说道：“很合身嘛。”
“这姑娘就是你们从山谷里捡回来那个？你确定你不是去拉米鲁帝国里拐回来的？”一个扛着长枪的男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道。
“扯，那是老子慧眼如炬。”
“屁，打图斯的时候你但凡用点力我也不至于受伤。”又一个人大声说道，他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
“什么！那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谁拉得动那么大的怪物！”男人立刻反击，连带着安妮也跟着打圆场：“好啦好啦……”
两个狩猎队的队员掐在一起，为了自己的观点而争执不休，不过没有人劝架，他们这种类似于打闹的行为反而为营地增添了几分热闹。
黑天下的篝火燃烧着，火焰的光亮成了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的光源。
“明明是白天，怎么突然就黑了呢。”安妮歪着头，看着天空说道。
就在这时，一声凌厉的叫声传过来，尖利的声音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是图斯！准备迎击！”
“西边！西边有两只！”
“东边也有一只！该死的！”
狩猎队的队员纷纷拿起武器向营地外面跑去，佐菲看到有类似于先前追她的怪物在营地外嘶吼，身边的人也迅速分成两波，一波去外面迎击怪物，另一波则躲在营地的帐篷里。
“这边！”安妮在距离佐菲最近的帐篷呼叫着，佐菲立刻向她那里跑去。
而营地外——
砰！图斯的双臂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大片的尘土，几个狩猎队队员一起被击退，离得最近的一个甚至摔倒在地。
“吼！”图斯大吼一声，张口向一个狩猎队队员的方向咬去，那个队员躲避不及，被生生地撕下一条胳膊。
怪物的吼叫声与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疯狂的挤进佐菲的耳朵。
“他们没问题吧。”佐菲担心的问道，而安妮却摇了摇头。
“图斯的力量很强，如果不是偷袭就很难击败，再加上这次总共有三只……”
佐菲站起身：“我去帮他们。”
“别去！”安妮一把拉住佐菲：“你连战斗服都没穿，去了也是白去。”
佐菲现在穿的衣服类似浴袍，虽然舒适却很难上战场，佐菲深吸一口气：“还有多余的战斗服吗？”
……
“别……别……啊！”
图斯一口咬掉了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的脑袋，转头看向其他的队员们。
“别慌！稳住阵脚！东边的队伍已经解决战斗了！保存体力等待援兵！”
虽然指挥没问题，但魔物和人类的身体强度差距仍然无法弥补，图斯扑向一个队员，张口向他的肩膀咬去，身边的人根本拉不住它。
“呀——”
佐菲举起手中的长矛，奋力将它扔出去，长矛精准地刺穿了图斯的眼睛，那个被扑倒的队员也因此得救。
佐菲的右臂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片，上面崎岖不平的长出几根更长的鳞片，她的右手变得像是某种魔物的爪子一样，在黑色的空间下发出微弱的荧光。
佐菲跳到图斯的头顶，用力地把长矛拔下来，然后从头顶全力刺下去。
长矛确实洞穿了怪物的脑袋，但是木质的长杆也因此而折断。
佐菲从图斯身上跳开，向着另一边的图斯跑去。
“让开！”
佐菲纵身跃起，夹在一个队员与一只图斯面前，对着它的血盆大口挥动利爪——
噗呲——图斯的嘴部被豁开一个大洞，血液瞬间洒满了草地，图斯再次吼叫着扑上来，但佐菲却没有躲开。
无论佐菲往哪个方向躲，图斯都可以旋转腰身去咬杀其他的队员，她不能冒这个险。
图斯的爪子已经搭在佐菲的肩上，张口咬向佐菲的头。
佐菲的左臂紧紧抵住图斯的脖子，右爪抓住图斯的左肩，向右一扯——
左臂被佐菲撕开一个大口子，但图斯的身体实在太大了，佐菲伸直了右臂扯出的伤口仍然不致命，佐菲咬了咬牙，抬起右脚向着撕裂的地方踹去——
嘶啦！图斯的左臂被撕了下来，连同着脸部一部分的血肉与左肩一起被扯去，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组织，看起来异常狰狞。
佐菲没有犹豫，她顺手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图斯的脸狠狠刺下去。
“吼！！！”
图斯发出更加惨烈的声音，挣扎着后退，佐菲趁机上前一步，右爪狠狠挥动，四道血痕在图斯的腹部绽开！
佐菲一把抓住刺进图斯脸部的长剑，一把拔出来，不断的刺进图斯的身体里，终于，图斯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佐菲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她右肩的衣服被撕开，血液将周围的布料一起染成红色。
佐菲扭头向后看去，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聚集过来，脸上带着担心的神色。
“放心，我没事……”
一块石头砸在佐菲的脚上，是一个小孩做的。
“滚开。”
在佐菲还没有明白之际，又是一块石头砸在她身上，这次是一个老人做的。
“滚开。”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石子砸在佐菲身上，那些村民同护卫队一起高叫着：
“滚开！你这不知廉耻的怪物！”
佐菲完全没明白，自己明明救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她呆站在原地，右臂的鳞片开始向身体蔓延，她的右脸隐隐出现了兽化的现象。
有人取来弓箭，将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佐菲——
“不……”佐菲开始后退，口中不断求饶：“对不起……我错了……啊！”
一只箭射在了佐菲的肩膀上，却因为鳞片的缘故只进去一点。
为了她大打出手的那两个男人也一样举起了弓箭，瞄准了她——
“求你们……别这样……”
佐菲一步步后退着，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向着村庄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追击的声音和火把的火光。
“烧死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村民会如此愤怒。
身后不断有箭矢射过来，有一部分钉住她的衣服，她扯断衣服，那些布条在错综的树枝间拉拉扯扯，树枝与树叶划破佐菲细嫩的皮肤，她全然不在乎，用尽全身的力气逃跑着。
一根箭射进了她的背部，那里没有鳞片，佐菲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她咬紧牙关，强行从身体中压榨出力气。
她要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她想活下去。
就算被当做怪物，终日只能在峡谷里吃苔藓喝露水，只能独自在漆黑的夜里舔舐伤口，像个野兽一样披头散发，活像个野人一般落魄。
“不想死……”
“我不想死……”
不知跑了多远，佐菲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的眼皮变得沉重，终于，她摔倒在地，身上的鳞片也渐渐褪去，而身后的火光没能照亮这里，而是绕道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