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神明带来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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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到身体。

视线逐渐清晰，渐渐的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紫色的星云。

紫色的尘埃组成宇宙间的云朵，光点与云朵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星云。

记忆渐渐清晰起来，零记起了有关她的事情。

出生……看到天花板……恐慌的人群……最后，画面被定格在那颗越来越远的星球。

那个巨大的像是轮船一样的东西把她送到了这里，这个一望无际的星云之中，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这里……说不定也不错。

零安慰着自己。

她站了起来，踩了踩地面——那是一种灰白色的地面，颜色比水泥浅一点，不过一样坚硬。

既然是在这里醒来的，那么就以这里为家好了。

零伸手向前摸去，伴随着她手指的触碰，一间房间渐渐浮现出来，只不过，没有颜色。

年纪只有六岁的零，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颜色。

接着，零开始走在这里四处走动起来，凡是被她踩过的地方，都浮现出一块灰色的地板，当灰色的地板足够多时，街道、花草、树木、楼房都渐渐浮现出来，只是有的楼房缺砖少瓦，有的树木没有树叶，有的街道突然断掉……

零记忆里的世界，还不完整。

零构建着这个灰白色的世界，但很快她发现，这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人。

没有人，整个世界便没有活力，再加上整个世界都是灰白色的，便更加死气沉沉。

因为没有人聊天，零感觉到很寂寞，和她的心情一样，天上也渐渐蒙上了一层乌云，遮蔽了那一望无际的美丽星尘。

这里成了一个世界，一个只有零的世界，零可以在其中随便玩耍，打碎玻璃或是踢翻花盆也不会有人训斥，同样的，爬到树上摔下来也不会有人过问，只能让她自己看着伤口一点点愈合。

就这样，零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她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进食，这就让她更寂寞，偶尔，她会盯着灰白色的天空发呆，幻想着回到原先的世界。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年多，零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早晨，也就是乌云最少的时候，她会从灰色的卧室里醒来，来到客厅，举起那空空的水杯喝一口水，然后回到卧室用餐——她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

吃过饭以后，零会背起那个只放了一本书的书包去上学，然后坐在空无一人的课堂里，听并不存在的老师讲课，偶尔，她会耍耍小聪明，去和旁边的“同学”聊天。

放学回家，她会故意在学校门口的小摊贩那里吃东西，可惜的是，没有人打电话催她快点回家，也看不到一起吃东西的同学。

在回家的路上，她会遵守着她自己制订的交通规则——比如车子只能直线行驶，或者说行人不能过马路，当然，她自己是不算的，虽然这里除了她也没有哪怕一个行人。

回到家，零会照例写作业，作业的内容很简单——在作业本上算5+12那道题。

起床，吃饭，上学，回家，在作业本上写5+12，睡觉。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的持续着，直到二十多年后，零才发觉自己应该升学了。

但是，升学了也是一样的，那道5+12她一直没算对，老师也没告诉过她正确的答案，只是上学的路从五分钟变成了十分钟。

然后，又过了几十年，零上了高中，她知道了5+12等于17，但是她却很少去上学了，但是即便如此，电话里也没有一个人打来，让她乖乖去上课。

她的身体在这里似乎生长的很缓慢，即便是几十年多过去了也没太大变化，只是个子长高了一些。

过了不知道多久，零终于工作了。

这次她没迟到，连早饭都没吃就来到了公司，公司和想象中一样没有人，零走到自己的座位，其实并没有她的座位，她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作为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工作的内容，是在电脑上不停的输入5+12=17。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

零日复一日的坚持着，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吧，因为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矮了不少她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镜子前面，让她吓了一跳。

改变了零生活的，是一架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飞船。

那是一艘很漂亮的船，零这辈子也忘不掉它，那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外面”的存在。

从飞船上下来的人穿着奇怪的服装，零尝试和他们交流，但是由于语言不通，对方听到的只是一大堆音节，连回应都没做。

但零还是兴奋极了！这个世界上，终于不再只是她一个人。

对方很快的适应了零的语言，零也是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只有5+12=17这一道题。

对方告诉零，他们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而且还有一种叫“颜色”的东西，让很多东西都变得很好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很多其他的生物，楼房其实是完整的，树是有树叶的，人们会一起玩，会说话，会去探索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很幸福的。

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对她来说，幸福大概就是会有人跟她一起“工作”，一起聊天，在乌云散去的时候，会一起闭着眼睛数星星。

在零的记忆中，那是她数一数二的“幸福时光”。

再然后，也许是几年，或者是几十年，零记不清了，总之，那些人突然就消失了。

零找了很多地方，让这个世界足足扩大了十几倍，最终，她在十几座灰色的坟墓前，找到了一张灰色的纸。

那是一张干净的纸，上面用黑色的字体整齐的写着几句话，那是那些人和零做的“告别”。

[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有几十年了吧，在这对于我们来讲漫长的岁月中，幸好有你的陪伴。]

零坐在坟前，仔细品读着那些话语。

[说真的，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心想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起初我们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被困在这里的，后来才发现，你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这个世界会随着你的行为而产生变化，会根据你的意志行动，对我们来讲，这就像魔法一样不切实际，所以，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几乎不敢和你说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和你成为朋友以后，我们发现你单纯的难以置信，别说恶意了，你连水杯里要有水都不知道，尽管如此，我们也并不嫌弃你，能遇见你，是我们的幸运。

啊……话好像有点说太多了……那么回归正题吧，怎么说呢，人……总是要分别的，对吧，或许你不知道，但在我们那个世界，分别不过是常态，也并没有人会因此而伤心，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内心纯洁的像一件艺术品，为了不打碎它，我们留下了这封信。

请你记住，也许有一天你会从这里出去，不过我想那只有神才能做得到吧，总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爱你了。

希望有一天，还能和你说话，还能和你一起闭着眼数星星。]

——你最亲爱的朋友们

零默默捧着那张纸，说不出话来。

“我为什么是特别的……为什么你们都不在了……分别是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分别啊……我只想和你们说话……而已啊……为什么呢……我不懂……我不懂啊……你们说话啊……神又是谁啊……她什么时候会来啊，我不知道啊……我想你们了啊……”

零哭泣着，泪水在纸张上化开，让那些字体变得模糊：“为什么啊……你们……回来啊……”

在记忆中，那是零唯一一次哭泣，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

不断会有人来到这里，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讲着奇妙的经历，只是……始终没有一个叫“神”的人出现，也没有一个朋友在离开后回来。

直到那片坟地立满了墓碑，零才明白，他们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令人惊奇的是，零并没有感觉到悲伤，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天上那象征着心情的云层也薄了不少，偶尔会有星光照进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零没有发觉到，她的身体和世界一样，也变成了灰白色。

灰色的世界，灰色的人，身后立着一群灰色的墓碑。

渐渐的，零连自己为什么会存在这件事情都忘记了，她活着，也只是活着，时间磨灭了她的肉体，她的灵魂却在这个地方永生。

这里就像是……时间的尽头。

……

零坐在高楼上，看着那灰色的天空。

和往常一样，她在等着下一波人的到来，只是，她没有之前那么期待了，或者说，她并不希望有人到来。

不管来多少人，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罢了，除了那些墓碑群，还有一块巨石上也刻满了名字，那块石头很大，但已经容不下更多的名字了。

“请问……”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虽然听不懂，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问道：

“你做好了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的准备了吗”

“为什么要把名字刻在石头上？”对方似乎发问了。

“那是唯一不会让名字消失的办法。”零说。

接着那个人又问了好多问题，到最后，她突然问道：“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

……

这个世界，终于迎来了终结。

金色照亮了这里，城市开始崩塌，时隔上千年，零终于再次看到了那片紫色的星云。

真是……美丽的难以言喻。

零这么想着，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撕裂，最终，在那片金色下，她那被时间锁住的身体，终于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这都是……神所带来的结局。

“[神明带来终焉]”